“在場諸位,都是李某臂膀,推心置腹。漢天子年少無知,坐困愁國,必不能守江山,此誠我輩用武奮舉之時。本帥觀當今天下局勢,天時人事皆合於河中,欲起兵問鼎江山,逐鹿中原,諸位可願隨我,共創功業?”興致一起,李守貞立身揚手,情緒激越道。
“願隨節帥!”這種情況下,哪有人會掃興,一干人起身,齊刷刷地迴應道。
李守貞神情雀躍,口呼大善。
“崇訓,向諸位通報一下,這幾個月來我們所做的準備!”笑容一斂,李守貞朝李崇訓吩咐道。
聞言,塌着一張臉的李崇訓立刻來了精神,作爲“綠主”,在李守貞的造反事業中,李崇訓起了十分積極的作用,賣力地爲其父張羅。
在堂間,踱了幾步,裝模作樣一番,方纔拱手道:“諸位,爲謀大業,這段時間以來,父帥遣使多方聯絡盟友,而今業已有結果。定難軍節度使李彝殷,已然答應,一旦河中舉兵,必率夏綏之軍南下。大河西岸,匡國軍節度使薛懷讓,去歲爲漢天子所辱,深恨之,時懷憂恐,也欲同我們一併起事。”
“華州侯章,收河中厚禮,亦有舉義之心。另外,塞北的契丹,兩川的孟蜀,荊南高氏,南唐李氏,皆修書相邀,得其允諾!”李崇訓說得很是興奮,道:“只待河中大兵起,朝廷便是四面受敵,也是河中成事之機!”
此言落,在場的河中文武,不由互相望了望,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些輕鬆之意。畢竟是以一府之地而抗天下之大,雖然十多年前,後唐末帝李從珂就成功過,但情勢終究不一樣,難免心虛。
縱然幾十年來,造反謀叛乃常態,但是造反終究不是件低風險的事。成了固然光宗耀祖,敗了也有投降反正的機會,但前提是,能活到最後,尤其是對於中低層將校士卒來講,哪次不是腥風血雨。
此時聽李崇訓介紹,原來河中有這麼多盟友,信心一下子倍增。
李守貞也順着其話,伸手握拳,朗聲道:“諸位,並非李某不自量力,有彼強援,多方並舉,共襄盛事,我等豈有不功成的道理。”
“節帥,起兵進取中原,憑蒲兵的強悍,我等可自爲之,何必要引契丹人南下呢?胡人勢大,若再讓契丹人進了中原,豈非爲他人做了嫁衣?”這個時候,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似有疑竇。
聞言,李守貞臉色頓時不好看了,但見其人,眉色又轉。說話的人名叫王繼勳,是河中牙將,長相粗豪,孔武有力,乃李守貞麾下一悍將,軍陣之中善使鐵鞭、鐵槊、鐵檛,號“王三鐵”。
見是王繼勳,李守貞笑眯眯地對其解釋道:“契丹人強大,本帥自知。不過,我只是引其爲援,以北兵南下牽制朝廷軍力罷了。其餘勢力,亦不過受某利用罷了,待我等兵進東京,滅劉代漢,奪了江山,其後再行對付彼輩!”
“明公豪氣干雲,可衝鬥牛,可震日月啊!”總倫法師又給李守貞鼓勁兒了。
“節帥英明!”王繼勳點了點頭,拱手請道:“節帥,朝廷駐兵於潼關,顯然就是爲了防備我們。那小兒楊業,也是越發猖狂,佔住風陵南津,近來更是幾番越過河防北探。末將願爲節帥,領兵攻打潼關,拿下那楊業小兒的首級!”
聽王繼勳這麼講,李守貞神情也稍微嚴肅了些,冷冷道:“潼關當山河要衝,我等若舉兵,必當先行拿下此關,切斷朝廷與關中的聯繫,而後尋求東進!王將軍放心,屆時必以你爲先鋒!”
“謝節帥!”
“諸位!”李守貞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大事在即,諸位暫歸營,秣馬厲兵!”
本書由公衆號整理製作。關注VX【書友大本營】,看書領現金紅包!
“是!”
開完一場動員大會,李守貞獨留其子與少數幾名於後堂密議。
“說說吧,那些人的最新回覆?”李守貞穩穩地坐在帥案後,神情比起此前,稍微收斂些。
“回節帥!”屬下判官起身,拱手道:“夏州李使君已明答覆,只待河中起兵,同州薛使君,也一樣。倒是華州侯章,態度屬實曖昧,恐有反覆!”
“哼!”李守貞頓時怒道:“候章這鄙夫,貪財忘義,收受本帥那麼多禮物,難道還敢爽約不成?”
“父親這倒不用擔心,屆時只需將兩方來往的書信公告天下,華州不得不就範!”李崇訓陰**。
“不錯!我的禮物,不是那麼好拿的!”李守貞頷首,又問道:“其他地方呢?”
“孟蜀那邊,言前番方與朝廷簽訂合約,不便毀諾,搪塞答覆;荊南高氏,本是反覆之人,再加前番上書朝廷求告服軟,而高從誨身體不豫,恐怕不足借力;南唐方面,與朝廷交惡,也允諾,屆時用兵於淮上,共討中原;至於契丹,道路遙遠,使者仍無回返......”
“是這樣啊。”李守貞琢磨了下,看向列座的和尚:“大師,你怎麼看?”
總倫仍舊一副佛氣逼人的模樣,打了個佛禮,自信道:“孟蜀、荊南、南唐與朝廷皆有舊怨,只要明公起於河中,擁兵東向,漢廷動搖,彼等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縱使明公不與聯絡,也會主動撲上來咬上一口。至於北面的契丹,去歲與劉漢更是結下了死仇,而今幽州還在趙氏手中,其又怎會不聞訊而動?”
“大師此言甚是有理!”李守貞哈哈一笑。
“節帥,既謀大事,仍不可不謹慎,朝廷那邊對河中,可不是一點防備都沒有啊!”旁邊的心腹判官,不由提醒道。
“本帥當然知道!”李守貞冷冷道:“皇帝小兒,以爲他準備的那些小動作,我不知道?笑話!”
“他任侯益爲開封府尹,恐怕已從那老兒口中得知聯絡之事。還有那趙修己,枉我此前那般信任他,裝病還鄉,過了黃河就託庇於潼關,恐怕,早已向朝廷出賣本帥了!”
“朝廷既知我李某心懷大志,仍不敢妄動,還善加安撫,卻是爲何?他不敢,朝廷不敢逼反河中,李某一反,必然牽動天下。穩了朝廷這麼久,而今我蒲軍兵精糧足,也該動手了!”
聽李守貞這麼一說,判官不由感慨道:“原來,萬事皆在節帥的掌握之中啊!”
李守貞又得意了。
“現在,只望中原、河北的旱情再嚴重些,正可由本帥弔民以伐罪,代天而討無道!”李守貞的語氣間,滿是幸災樂禍。
河中的反叛籌備,進展可謂緊鑼密鼓,已至箭在弦上的地步。
但所謂,事不密則泄,又或者是太過放飛自我,李守貞顯得有些無所顧忌。
東京這邊,城垣上空,一團又一團的陰雲,凝在上空。積聚,醞釀,翻轉,終於,瓢潑大雨,遽然傾瀉而下。
殿中,劉承祐正審閱着文書,忽聞其聲,神情大振,疾聲朝外發問:“下雨了?”
“回官家,下雨了!下雨了!大雨!”內侍匆匆忙地跑進來,身上帶着水汽,激動稟道。
劉承祐直接拋下御筆,快步奔出垂拱殿,直至殿前廣場,攤手沐雨,一臉陶醉。隆隆雨聲之中,劉承祐彷彿能聽到,整座東京城,整個中原,乃至整個天下百姓的歡呼之聲。
終於特麼地下雨了!
於劉承祐而言,另有一層意義。就在上午,他才受制於朝野的輿情壓力,親倖道宮,祭天祈雨。
這才半日過去,全城大澍,這說明什麼?一縷神聖的光芒,又將籠罩在劉承祐身上。
當然,劉承祐是有提前諮詢過欽天監的官員的,近來當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