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寨拿下,並不意味小漫天寨破了!”站在高處,能夠清晰地縱覽前寨內的情況,見着蜀軍的動向,向訓說道。
縱目遠眺,可以發現,在寨關被拿下之後,蜀軍雖然陷入了一陣混亂,但在將校的指揮下,迅速地朝更高更險要的中寨退去。
再度體驗,並證明漢軍的強大意志與攻擊力後,蜀將王審超親自帶人斷後,竭力抵擋突前的漢軍,爭取得一定時間,也果斷朝後收縮,併成功退入中寨,閉門繼續固守。
漢軍入前寨,需要做短暫的調整,絞殺殘勇,輪換尖兵,重整陣型。速度很快,留給王審超的時間雖然不多,但仍舊在丟了前寨的情況下,在中寨壁牆上,組織起了一道堪稱嚴密的防線。
中寨高立,在刀兵的加持下,越顯猙獰可怖,刀槍上反射出的寒意,比起涼秋可森冷多了。未免將士的情緒與鮮血冷卻,在李彥的支持下,韓繼勳帶人,朝小漫天寨發起第二輪攻擊。
“看來那王審超,對守寨之法,早有準備了啊!”見到攻寨形勢的變化,王全斌表情嚴肅了些:“以前寨拖延,造成殺傷,消耗我軍士氣,不能守,果斷撤往中寨。越往上,地形越加狹促,我軍受限甚大,投入的兵力更少,士卒攀爬也更消耗體力。
一旦銳氣喪盡,必然無功而返,蜀軍膽略若足,還可趁勢殺出,居高臨下而擊,一個不察,就可帶給我攻寨將士一場潰敗。甚至,一舉奪回前寨,爾後重複。
如此,小漫天寨,只要有足夠的兵力、糧草、軍械,只要維持住士氣,我們想要突破此寨,不死五千人,根本拿不下。更有甚者,即便死戰之,終做徒然!”
王全斌一番話,將蜀軍的盤算盡數道來。當然,他所說的,是蜀軍所期待的理想狀態。漢軍將帥又不是榆木腦袋,戰況、形勢、傷亡到一定地步,自然會更改戰法。
但是,時下的寨壘強攻,仍在激烈進行中。對於漢軍士卒而言,比起前寨,要更艱難,更血腥,傷亡也更大。
只稍作思量,向訓即下令道:“從其他諸軍中,抽調三千弓弩兵,一千入前寨,射擊壓制中寨敵軍,剩下兩千在後支持輪換。傳令張美,安排人往前寨搬運十萬支箭。告訴將士們,不要吝惜弓矢,只要手尚有力,還能引弓,還能上弩,就給我往寨上射!”
“是!”
令下之後,向訓冷靜的目光,不由投向東南方向。正面攻防進展得越激烈,隱藏起來的真正殺招,出奇效果越佳,造成的破壞力越強。
......
在蜀寨東南,幾乎近在其側,高懷德領軍,已然隱伏於此,蓄勢待發。在昨日傍晚,便已經秘密潛伏至蜀寨外五里,並遣幾名善走山嶺的士卒,充爲死士,縋絕嶺而下,與向訓取得聯繫,約以進攻小漫天寨。
並沒有定具體時間,但攻伐的廝殺聲,便是約定的信號。而在高懷德運動到位的情況下,向訓也沒有多少猶豫,選擇隔夜即發起進攻。對於高懷德這支奇兵而言,拖的時間越久,暴露的風險就越大。
茂密的林蔭,是大軍潛伏最好的遮蔽,靠在一棵樹幹上,高懷德閉目養身,嶺側的殺聲似乎成爲了催眠寧神的伴奏,只是手指,不停的敲擊在膝蓋上,頻率不低。
“都監!都兩個多時辰了,還不發起進攻嗎?”相較於高懷德的淡定,老將何重建卻顯得有些沉不住氣,再度走到他身邊,問道。
“老將軍勿急!我們只有一擊的機會,必須保證能竟全功,否則,一擊不成,蜀軍有備,攻勢必挫!”高懷德沉聲道。
繞行三百里,襲擊敵後,乃是出奇行險之策,但事到臨頭,需要的卻是高懷德冷靜謹慎的判斷!至於兩軍之間的配合,就要靠兩名將帥之間的默契了。
終於睜開了眼,高懷德起身三兩步登上一塊巨大的山石,朝嶺外張望,發現秋陽正高,將至頂點。隨後,不加思索,伸手遙指蜀寨,厲聲道:“傳令,疾行攻寨,一舉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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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歇是歇夠了,也忍夠了山間的苦熬,不到四千猶有戰力的精卒,在高懷德與何重建的率領下,朝蜀小漫天寨攻去,發起致命一擊。
至於其剩下的軍隊,卻是得知綿谷空虛,則受郭進的建議,分兵西南向,再繞道,前去取綿谷城。
小漫天中寨,殺聲依舊,換了一批衝寨士卒,在弓弩的掩護下,踩着鮮血與屍骨,向蜀寨發起進攻。那高而固的砦柵,就如一座鬼門關,吞噬着生命。密集的箭矢,一輪又一輪地射向寨牆,砦牆之間,密密麻麻,竟成箭林。
中寨下,已然堆疊着厚厚的一層屍體,寨上亦然,面對漢軍瘋狂的進攻,王審超竭力保持着冷靜,但心頭不免生出震恐。若不是據此險寨,麾下豈是漢軍對手。懷德軍已然打疲了,傷亡近千,改換西南軍,攻勢兇猛依舊。
寨上,在漢軍弓弩不要錢的射擊下,蜀軍的傷亡同樣不小,王審超都中了一箭,卻又不敢後退躲避。只要有所鬆動,必然有漢軍趁隙攀上。
隨着時間的推移的,中寨的抵禦,也開始變得吃力起來了,寨上的蜀卒,也開始露出慌亂。艱難指揮守禦的同時,王審超心頭也不禁對漢軍這不顧一切的進攻生出疑惑,哪有這麼一上來,不作試探,就直接全力以赴,不留餘地的。
濃郁的血腥味裡,熾烈的喊殺聲中,見着那一名名不要命地迎着寨上矢石衝擊的北方悍卒,王審超雖然知道,這樣的進攻,漢軍並不能久持,只要他能抗住,寨壘必保。
但是,認知歸認知,心頭的震動,是無法徹底壓制主住的。小漫天的蜀軍也就四千,就在王審超傳令把最後兩營的後備兵力調上來防守,並向大漫天寨請援之時,收到了噩耗。
有一支漢軍,翻過東南坡嶺,突襲後營,寨柵已破。事實上,都不用稟報,來自側後方的殺聲,已經足夠讓奮戰在一線的蜀軍震動了。
驚變之下,王審超臉上流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嘴角滿是苦澀,雖然不知道漢軍是從哪裡繞過漫天嶺的,但他明白了一點,爲什麼漢軍一上來就是全力強攻、猛攻,並且,小漫天寨將破矣,北嶺一破,南嶺焉能保?
正午時分,在漢軍猛攻小漫天寨之時,王昭遠方纔趕到大漫天寨,顧不得許多,直接察問起戰事情況。
王昭遠倒沒有耍威風,只是那自以爲是的熟絡,使得氣氛有些尷尬,頤指向北,以一種懇切的語氣道:“聽聞漢軍攻寨,我心甚憂,立刻加速北來,而今戰情如何?”
在漫天大嶺,隱隱可聞北面的殺聲,趙崇韜對王昭遠道:“王審超來報,已然棄了前寨,主動退守中寨,給漢軍造成了大量殺傷。從傳來的廝殺聲可知,激戰正酣,已經持續一個時辰了,王審超守住了,漢軍必然傷亡慘重!”
聽其言,王昭遠頓時面露不愉,說:“你難道就靠猜測來判斷敵情嗎?前方戰鬥正酣,你是否有前去查看?”
趙崇韜可不怵王昭遠,他不客氣,趙某人頓時就頂了回去:“王樞密給本將的命令,是守備大漫天嶺!”
“小漫天嶺若有失,大漫天嶺如何得保?”王昭遠厲色道。
“大漫天嶺若有失,屆時王樞密又當罪誰?”趙崇韜冷聲道。
“你大膽!”
“你放肆!”
將帥直接掐了起來,周邊的將領趕忙勸解:“而今小嶺王將軍正在與漢軍血戰,將帥可不當再起爭執!”
深吸了口氣,平復下激動的心情,王昭遠打算暫不與其計較,生硬地道:“趙將軍大駕難行,我當親自去,勉勵將士!”
說完,正欲帶人動身,一名滿臉污汗的軍校在引導下跑上來,緩了口氣,稟報:“漢軍不惜傷亡猛攻,雙方死傷皆重,恐小嶺不支,王將軍請援!”
王昭遠又察問了一番戰況,得出一個結論,漢軍是在全力進攻。不憂反喜,與諸將道:“漢軍過於驕狂,意圖一舉奪我小漫天寨。其如此不惜傷亡,必難持久,我們的戰機來了!”
王昭遠喜笑顏開的,朝着求援的軍校道:“你立刻回小漫天嶺,答覆王審超,讓他務必守住營寨。我立刻分深渡的守軍,先行前去支援他!”
“是!”
漫天嶺一帶的嘉陵江,有幾個轉折,其中小漫天寨南,有一渡口,名爲深渡,設有浮樑,溝通兩岸,蜀軍也於彼處立寨,用以聯結南北。
待軍校去後,王昭遠樂不可支,大笑幾聲,與趙崇韜等人道:“諸位將軍,立刻整軍吧!我們當從速北上,俟漢軍銳氣消磨,即行反擊,縱使不能一舉擊破漢軍,也能重創他們。或許,還可一戰定勝負,此戰不必遷延過久!”
見王昭遠神采奕奕的表情,趙崇韜眉頭微凝,說:“王樞密不要小瞧了漢軍!此前的策略,可是固守漫天險寨,小嶺告急,援兵即可,何以更改兵略,主動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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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豈不知漢軍之強大?只是,趙將軍既爲將,難道不知,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但因勢而動,隨機應變。既有戰機,就當主動抓住,否則,坐望局勢,自束手腳,終只一庸將耳!”王昭遠淡淡道,談起這些,他很自信:“再者,小嶺血戰一場,傷亡必大,待擊退漢軍,也需自大嶺調兵,以作補充!”
趙崇韜等人對視了一眼,下去整兵了,你是主帥,說得有理,暫且聽之。
大漫天諸寨有兵上萬,在王昭遠的驅策下,以不怎麼快的速度,集中了三千甲士,準備北援,覓戰機而破漢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