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行人刁斗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唐朝詩詞多淒涼,物是人非夾縫存,這便是車師的悲涼。兜莫一個人站在交河城外,昂首便看到交河城牆上正在站崗的士兵,那是匈奴的軍隊,只可惜不是車師人。
兜莫被幾個匈奴人壓着,雖說他們對他還算客氣,但兜莫心裡卻並不好受,國破家亡本以爲躲在邊境小鎮就沒人找到,沒想到最後還是被匈奴單于派的人搜到,這究竟是他兜莫的幸還是不幸。
彌貴在交河破城之後逃亡烏孫,請求烏孫昆彌收留,不知昆彌基於什麼考慮最終留下了彌貴,上書漢庭請讓彌貴留在烏孫,漢宣帝於是只好另想辦法選擇其他人重新立爲車師王,管理車師。
“聽說你是車師的什麼王?是以前的車師王的弟弟?”右大將端坐在交河城的宮殿中,朝被押進來的兜莫一臉鄙夷的道。兜莫擡頭看了看坐在王座上的右大將,心裡翻騰倒海着,這個王座原本應該是他的位置,後來不幸被彌貴奪取,如今更是不幸了。
兜莫在心裡不禁嘲笑起彌貴,彌貴啊彌貴,你親匈奴也未必落的好下場吧,人家照樣不把你當回事,轉而又想自己有什麼資格嘲笑彌貴呢?夾在兩個大國之間的車師,要選擇它的生存空間就必須依附一個,否則的話必死無疑。而他兜莫,不也照樣被匈奴人找到,恐怕將來也會向彌貴那樣繼續和匈奴人合作。
“是的,我是車師後部王,車師王彌貴的親弟弟。”兜莫低着頭,並沒有看右大將只是微微諾諾道。
“我是奉命幫你們駐守車師的右大將,過幾日單于會派人過來,還請前部王一起去王庭一趟。”右大將道。
“是後部王。”兜莫糾正道,他仍舊是低着頭,聲音壓的很低,道。
“好,後部王,管他什麼王的,反正以後你就是車師王了。”右大將右手一揮,向後仰頭道。兜莫聽在耳裡並未做聲,敗軍之將都被人請到這裡了,還能趾高氣昂什麼?
三日之後,王庭派來了人將兜莫接到王庭,握也迷緊密籌劃並等待着這一刻。
籌謀了半個多月,終於兜莫到達王庭,握也迷在王庭之中接待了他。王庭的雪一連下了好幾天,白色的積雪覆蓋了整片草原,兜莫被一大批匈奴士兵護送着,向匈奴單于的王庭走去,握也迷親自走出帳外十幾裡相迎。
“兜莫兄弟,一路幸苦了。”迎面看見十幾裡外踏着雪色皮膚白皙,一頭捲毛,眼睛帶點藍色的男子,握也迷笑着道。
“兜莫參見匈奴大單于。”兜莫擡頭見一位身形魁梧,面色健康的男子正朝自己迎面走來,看那衣着和身後的侍衛,兜莫判斷那便是匈奴單于沒錯了。
握也迷將兜莫向自己王帳迎去,一邊朝身後的人交代道:“來啊,把我們匈奴招待貴賓最好的肉食拿過來。”
身後下人允諾去拿食物,兜莫在握也迷的迎接下進入王帳。熱騰騰的牛羊肉很快便被端上來了,王帳之內除了握也迷和兜莫之外,還有幾位匈奴王和將軍,大家一邊吃一邊攀談着,自然日逐王先賢撣和衛律也都在內。
兜莫吃了幾口侍女幫忙撕好的肉,放在嘴裡並沒有什麼胃口,握也迷瞥眼正看見兜莫臉上的表情,那完全是滿臉的不是滋味啊。握也迷用小刀劃了一大口肉放在嘴裡,油漬漬的嚼了起來,轉頭看着坐於下座的兜莫,道:“怎麼,這肉不和兄弟的胃口?”
“當然不是。”兜莫尷尬一笑,拿起一塊肉啃了起來,握也迷斜眼瞧了瞧,心底有數,知道兜莫是因爲什麼而不是滋味,於是準備開門見山,只聽握也迷道:“兜莫兄弟,本單于把你當兄弟看想讓你去當這個車師王,你看怎麼樣?”
“如果兜莫當上了車師王,那麼匈奴會否將全部兵力撤出車師?”即然握也迷直接了當,兜莫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向握也迷問道。握也迷被他這麼一問到是問愣了,在他的計劃裡應該是沒這一道的,但既然兜莫問了,他也不好不回答。
“如果現在從交河城撤兵只怕漢軍很快就會重新佔領車師。”握也迷像是在實話實說,道。
“兜莫不是會拐彎抹角的人,單于也是堂堂的匈奴大單于,實不相瞞,如果車師還有匈奴駐軍,那兜莫恐怕是做不得這個車師王的。”兜莫直了直身板,放下手中割肉的小刀,低着頭道,他說話的語氣很小,但卻義正嚴辭,毫無退讓之意。
“兜莫,你以爲你是誰,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想當車師王,車師有的是人相當。”一旁的衛律有些忍耐不住,怒吼道。握也迷朝衛律看了一眼,示意他不要這樣,衛律看握也迷的臉色沒有繼續下去。
“兄弟,本單于答應你等你順利接管車師之後,本單于會撤回在車師的所有駐軍,但前提是你要順利接管並與匈奴世代友好,保證車師不再歸附漢朝。”握也迷一臉微笑道。
“兜莫要做車師王要取得車師百姓的信任就必須讓他們看到我已經把匈奴人和漢人趕出了車師,否則,就這樣回去,車師人又如何瞧得起我。”兜莫依舊不依不饒,如果他這樣被匈奴人押着去做了車師王,那在車師人心中等同於他出賣了車師,這比從車師逃亡的彌貴更加罪不可恕,這種罪名甚至比叛徒這兩個字更可怕。
兜莫是擔不起這種罪名的,他無法向車師老百姓交代,更加無法向自己的祖宗交代。握也迷瞧着兜莫,此刻兩人臉上的表情都十分複雜,握也迷無法說服兜莫,兜莫更加無法說服他。王帳內一下子像冰點似的凍住了,大家都不好打破這個僵局。
最後還是握也迷沉默片刻之後爲了打破僵局出來說了句話,握也迷笑了笑,他笑的有些尷尬,道:“此事不急,不急,兜莫兄弟可以在王庭多住幾天,好好考慮考慮再做決定也不遲。”
兜莫擡了擡頭想要說什麼,但見帳中各位王的臉色都不是很好,多少帶着一絲怒氣看着自己,想着單于也算是給足他面子了,再糾纏下去恐怕沒什麼好果子吃,也就不再多說了。
“即然來王庭了,兜莫兄弟就在這好好玩玩,兄弟喜歡什麼,不妨與本單于說,本單于一定滿足你。”握也迷說着,想了想,道:“女人、寶物、還是什麼吃的喝的?只要兄弟說的出來,我王庭肯定拿得出來。”
兜莫低頭笑了笑,只道了句:“多謝單于。”便不再多說什麼。
“來人,叫居次進來。”握也迷眯着眼笑着,朝帳外喊道,而後看了看兜莫,道:“聽說兜莫兄弟還沒成家,本王有心想替兄弟保個媒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你,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兜莫一震,這是要聯姻啊,這個匈奴單于想的可真周到,聯姻之後兜莫就是匈奴的女婿,還提什麼背叛不背叛的,只怕就算他不想一結婚就已經是背叛了。
但是,現在想要拒絕卻似乎不太可能,畢竟人家是一番美意,而且居次(匈奴公主稱謂)已經站在王帳中了。兜莫擡頭瞧了瞧,居次長的雖不算美豔卻也別有一番風韻,忽然看到居次身上穿着的一件紫色圖騰外套,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兜莫忍不住盯着多看了幾眼。
“我看兜莫兄弟盯着小妹看的出神,想必是中意了,即使如此,那本單于明日便爲你們準備婚禮。”握也迷一臉笑意,見兜莫盯着居次目不轉睛,心裡別提多高興。
“單于千萬別誤會,居次乃千金之軀,怎可屈居嫁與我這等小人物。”兜莫慌忙解釋道。
“那,兄弟不喜歡小妹方纔盯着小妹在看什麼呢?”握也迷一臉疑惑,轉頭問。
“兜莫只是覺得居次身上的衣服似乎在哪裡見過,偶然想起一位漂亮女子穿過,於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兜莫轉頭對握也迷道。他這麼一說到弄的眼前的居次有些失落和尷尬,身邊衆王或者憤怒或者不知所云的鄙夷着。
“哦,那女子是車師人嗎?”握也迷問。
“不,大概是匈奴人或者漢人吧。”兜莫道。
握也迷忽然想起居次身上穿的帶圖騰的袍子是自己賞賜的,整個王庭也就是幾位閼氏和這個小妹有了,可是他們都沒到過車師,不,有一個人去過,握也迷忽然想起了那個還在漠北饑荒之地的女子,她曾經穿着這樣一件袍子從匈奴跑了出去。
“那姑娘想必很漂亮,兜莫能記住她的衣服記這麼久。不知叫什麼,本單于替你尋來。”握也迷試探着問道。
“多謝單于,她叫姝兒,身邊當時還有一位叫穎兒的姑娘,那姝兒姑娘不但美麗而且武功極高,確實人間罕見。”兜莫多說了幾句,其實此刻他是有目的的,不多跨幾句說明自己心中有喜歡的人,單于又怎麼會放過他,怎麼會放過與車師聯姻的機會。
聽兜莫一說,握也迷內心咯噔一下,以兜莫言語中對此女的讚賞多半是喜歡對方了。只是那個人,那個女子,他能用來交換車師嗎?但如果不用她,又如何讓兜莫這個車師王的弟弟,車師最有資格做王的人投向匈奴呢?
“兜莫兄弟喜歡這個叫姝兒的女子?”握也迷一臉沉重,轉頭看着兜莫道。
居次的臉色十分難看,站在王帳裡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甩臉狠狠瞪着握也迷。兜莫反正是將計就計了,便道:“是的。”心想這下你不會叫我跟你妹妹成親了吧?
沒想到握也迷十分爽快的道:“好,本單于一定會讓你見到此女的,她就在匈奴。”說罷便朝帳外大聲道:“居日,去漠北把穎兒她們接回來,要快。”兜莫頓時愣住了,沒想到握也迷還有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