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冰雪似乎不怎麼下了,越往南走氣候也越加溫暖,雖說漠北生活多少有些辛苦,天冷的時候手腳都會生凍瘡,但好在那地方藥材也多,就算生了病,山裡到處都是藥材,採集處理,沒幾日也會痊癒。
馮姝披了件紫色披風騎在馬上,說起這紫色披風還是多年前單于所贈,那時候不知爲何單于似乎非常高興,大概是從哪裡打了勝仗吧,王庭裡的閼氏和居次居然每人都進行了封賞,馮姝自然也獲得了其中一件。
裹了裹披風的領口,騎着馬漫步向前走去,馮姝在想握也迷爲何會突然原諒她呢?難道真的是餘情未了,如果是這樣,馮姝心裡不知爲何到泛起了一絲愧疚,它來的並不那麼明顯,但卻清晰的出現了。
想起握也迷殘害和親隊伍的場面,想起了在她面前慘死的劉翁主,馮姝心中的歉意更甚,她本該殺了握也迷替劉翁主報仇的,可到現在,她依舊沒能殺了他,現在如果再讓她動手,馮姝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下的了手。
馮姝啊馮姝,你到底在想什麼,你到底想要幹什麼?穎兒和嘟嘟格跟在馮姝身後,一行人走了大半個月的時間纔到了王庭。一到王庭,居日就帶着馮姝等人進了單于的王帳。
王帳比以前更寬敞了,足以容下三五十人,帳內的陳設卻一直沒變,還是那麼簡單,握也迷正坐在王帳中跟衛律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大概是在商量國事吧。
“啓稟單于,閼氏帶回來了。”居日帶着馮姝進入帳中,一行人低着頭,只聽居日行了個禮道。
握也迷擡頭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大概是長途跋涉的緣故,眉宇間顯了一絲憔悴,雖然經過歲月的雕刻,風霜的洗禮,但嫩白的皮膚依舊是吹彈可破,彷彿十幾歲的少女,雙頰中一點暈紅,更是像極了少女害羞的模樣。
彎眉如月,明眸酷日,動則秋波,靜則沉湖,披肩的髮絲直垂了下來,頭上一頂白絨絨的裘帽。她穿的那件紫色披風是自己多年之前所贈,穿到現在顏色都有些退了,握也迷心裡卻有點高興,自己賜的東西,她倒是挺喜歡的,穿這麼久。
衛律朝馮姝仔細看了看,又偏頭看了看握也迷,見握也迷正看着眼前女子看的入神,心中不禁一笑,看了門口的居日一眼,兩人交換眼色,識趣的將所有人連同自己一起趕出了帳外。
走出王帳,衛律轉身又朝王帳看了一眼,而後轉頭朝顓渠閼氏帳篷的方向走去,居日則帶着穎兒和嘟嘟格等人等候在王帳外,聽侯單于吩咐。
帳篷內此刻就剩下馮姝和握也迷兩個人,馮姝站的遠遠的,低着頭,沒看握也迷。握也迷坐在王帳中間,目不轉睛的注視馮姝許久。帳篷內一下子靜的連呼吸都聽的到。
終於,握也迷打破了沉寂,注視着馮姝,道:“知道這次叫你回來所謂何事嗎?”他的話語淡淡的,馮姝心想:不是你想我了才找我回來的嗎?不然我在漠北過的好好的纔不稀罕回來呢?
但現在聽握也迷的口氣似乎不是這麼回事,馮姝一下子迷茫了:鬼才知道你叫我回來做什麼。低着頭仍舊一言不發。握也迷淡淡道:“有個任務需要交給你,如果你做好了,你們就不用去漠北了,在王庭裡好好做我的閼氏,如果你做不好,搞砸了,那可不僅僅是漠北去不去了,而是你們幾個小命能否保住了。”
馮姝愣了一下,不知道握也迷要她做什麼,但顯然不是什麼好事,聽握也迷的語氣判斷。自己的小命很重要,穎兒和嘟嘟格的小命也很重要,現在她所有的腰牌和金銀都被握也迷收繳了,就連從漠北離開都行不通,可況逃離匈奴。
如果說第一次逃跑馮姝是僥倖,那第二次握也迷可警惕多了,不但加強了邊防守衛還嚴令各位王無比守好自己的領土,守好每一個關卡。連個女人都防不住,如果遇到漢朝大軍或者間諜豈不完蛋。如此一來,身上沒有腰牌,沒有金銀,各地守衛加強,在想逃跑可就沒那個機會了。
其實馮姝也就是想想,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爲了救穎兒和嘟嘟格她可能會想着逃跑,但現在她幾本沒那個想法,逃去哪裡呢?
擡頭看了看握也迷,馮姝輕聲問道:“不知單于所說的任務是何任務?”
“車師後部王兜莫你認識嗎?”握也迷問道,眼神中閃現一股異樣的神色,立閃即逝,讓人難以捕捉。馮姝愣了愣,不知道握也迷說的是誰,仔細想了想,兜莫這個名字似乎有點熟悉。
“哦,在車師的時候,在賭坊裡認識了一個人好像叫兜莫。”馮姝努力回憶着,道。握也迷一聽,馮姝竟會跑到賭坊去,不禁一驚。睜大了雙眼,只聽握也迷道:“你跑到堵坊那種地方去做什麼?”
言下之意是,你一個女的,而且還是我匈奴握也迷的閼氏,如此身份地位,你跑到烏煙瘴氣下九流的賭坊裡去做什麼?
馮姝似乎聽出了他的意思,迎着握也迷的目光支支吾吾道:“那...那時候...沒錢,所以進去試試,試試手氣。”握也迷聽了,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做什麼,瞪着馮姝,憋了半天,竟是一言不發。
馮姝低着頭不再看握也迷,帳內又恢復了方纔的寂靜,馮姝彷彿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不一會兒,握也迷再次打破沉寂道:“以前的事,本單于就不過問了。眼下,車師需要一位車師王,本單于已經派人找到了車師王的弟弟兜莫,你們認識,我希望你能勸勸他,讓他早日到達車師繼承車師王位。”
馮姝一臉震驚的擡頭,看着握也迷。第一、她驚訝原來之前認識的兜莫竟是車師王的弟弟。第二、她震驚握也迷居然這麼快就想到了怎麼治理車師,而且做到了。第三、最震驚的就是這一塊,握也迷居然讓她去勸兜莫。
馮姝腦子裡一下子漿糊了,這似乎不太符合邏輯啊。但握也迷已經說的很明確,她卻不能不去做。只是內心忽然有種說不出的酸楚,連馮姝自己都不知道她爲何會這樣。
握也迷靜靜注視着眼前女子,心裡十分不是滋味,他是不願意用她去做這個餌的,但是他沒有更好的辦法,如何快速處理車師問題現在成了整個匈奴的重中之重,如果處理不好,車師被漢軍所控制,那整個西域將不再被匈奴掌控,到時候漢朝西聯西域,東聯烏桓,只怕匈奴再無立足之地也。
走到這一步,坐到這個位置,很多事情有時候就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了。
馮姝擡頭看着握也迷,淡淡說了一個“諾”,因爲她不能不答應,至於怎麼做,馮姝卻傷透了腦筋。
“兜莫現在就在王庭,你可以隨時去見他。”握也迷靜靜看着馮姝,冷冷道。馮姝擡眼瞧了瞧握也迷,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這是要把她推給兜莫嗎?心裡一陣莫名的酸楚,也許這個男人已經不再愛她了。
哼哼,心裡莫名的冷笑了兩下,馮姝嘲笑自己,馮姝啊馮姝,你在想什麼呢,愛與不愛,重要嗎?也許,它原本就不重要。
“妾現在就去。”馮姝說着便準備轉身離去,卻被握也迷一把叫住:“等等。”握也迷遲疑着,眼神中有一些猶豫,馮姝轉身,看着握也迷,等待他發話。
“這一年,身體還好吧。”握也迷極爲溫柔的問道。馮姝愣了下,而後淡淡道:“多謝單于關心,妾很好。”
“待會兒讓巫醫來給你看看。”握也迷繼續道。馮姝有點不明所以,自己好好地站在這,握也迷爲何要叫她看巫醫呢?但既然握也迷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回絕,只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以示同意。
巫醫很快便過來了,在王帳內替馮姝診脈。握也迷靜靜注視着,急迫的想要從巫醫口裡知道什麼似的,馮姝亦是一臉疑問。仔細想了想,大概是之前中箭的緣故,死裡逃生,所以握也迷怕有什麼問題才叫巫醫過來的。
巫醫原本皺着的眉頭微微鬆開,而後又緊奏起來,弄的握也迷心裡一陣舒緩一陣緊張的。終於,握也迷忍不住急切的問道:“怎麼樣?”
“啓稟單于,不知爲何,閼氏的情況有所好轉。”巫醫皺眉道。在她看來這完全是不可思議的,原本沒兩年可活的馮姝,壽命卻平白延長了。巫醫實在猜不出這其中的緣故,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醫術不精。
“也就是說閼氏沒事了。”握也迷一聽這話,心裡頓時敞亮了不少,積壓許久的鬱悶之情現在終於舒緩了。但一想到兜莫,瞬間心又像被揪了一下,一陣痠疼。
“眼下還不能確定,老婦需要仔細研究一下才能確定。”巫醫道。馮姝和握也迷看着巫醫皆是一愣,馮姝是搞不清楚他們倆在說什麼,握也迷卻是不確定巫醫說的沒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沒事了。
穎兒和嘟嘟格,居日等人都等候在帳外,也不知帳內到底三人在幹什麼,單于沒有命令誰也不敢進去,更不敢輕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