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靜無比,聽不到一絲聲音。無盡的夜空黑漆漆一片,只有一顆星星不時地閃爍着,似乎在提醒着人們什麼、
馮姝靜靜坐在這簡陋的帳篷中,腦中像是千萬張巨網交織在一起,她忽然覺得有些頭疼,眼眉都皺到了一塊,許多事情實在令她想不通卻又不得不仔細思考其中的緣由。
是誰主使的祁連山血戰?是誰殺了匈奴的狐鹿姑單于?他們把她關在這裡是要做什麼?鄭吉他們逃出去了嗎?.......
千萬條思緒交相輝映,馮姝覺得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這麼漂亮的漢朝公主,聽說明天就要被殺了,血祭單于。倒是有點可惜了。”也不知是不是換班的守衛在帳外低語着,其實也不算是低語,因爲馮姝在帳內聽得一清二楚。
“可惜什麼,殺了匈奴單于還想活命,給單于血祭是理所應當。”似乎有一人語氣肯定的道。
馮姝輕輕挪動步伐,往前湊了湊,想要聽清楚外面之人到底說些什麼。
“那是自然,只是這麼年輕美貌。”像是之前說話之人說的,語氣中略帶一絲惋惜。
“哈哈,你個色狼,老毛病犯了吧。這可是要血祭的人,你就別打什麼主意了。”一人像是打趣似的對之前說話的人道。
“哪敢哪敢..”那之前說話之人連連道。
外面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馮姝轉頭兀自思考着。難怪呢?難怪將她扣押在此,卻是爲了血祭老單于,那應該是狐鹿姑單于了。
讓漢朝公主血祭狐鹿姑單于,必然是現單于的意思,沒有單于首肯,誰又敢用一個漢朝公主來血祭先單于。只是馮姝不明白的是,自壺衍鞮單于即位至今,這麼長時間應該有足夠時間去查明真正的兇手,爲什麼這位單于如此糊塗非得認定她這個不曾殺人的人就是兇手呢?
馮姝在帳內輕輕走動着,搖曳的光芒在油燈上飄忽不定。帳中一時昏暗一時光亮。他糊塗嗎?馮姝仔細捉摸着,壺衍鞮單于是個糊塗人嗎?即便他糊塗,那他身邊的就沒有勸解之人嗎?還是她們本來就要殺她這個漢朝的和親公主?
不,他不糊塗,一個能繼承匈奴單于之位,並順利收服右谷蠡王的人,他絕不是糊塗之人。那麼,他要殺自己就一定是有意爲之。
現在,殺了她與漢朝結怨,壺衍鞮單于無所懼怕,定然是他根基已穩。繼任單于這麼久了,如今又收服了右谷蠡王,他根基自然是穩了。身爲兒子不替父親查明真兇,反而冒着得罪漢朝的風險把死罪扣在她馮姝頭上,那只有一種解釋......
馮姝雙眼突然閃過一絲明亮,心中“璫”了一下,七上八下的。那只有可能是壺衍鞮單于自己殺了狐鹿姑單于,然後轉嫁與她。要不然那天他壺衍鞮怎麼那麼早便來了單于王帳,還帶了那麼多守衛,現在想想,馮姝豁然開朗。
然而心中多少還是存在一絲疑惑,畢竟,那是壺衍鞮的父親,子弒父?馮姝想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你們先退下吧。”外面不知什麼時候飄進來一個渾厚的聲音,馮姝聽得清楚那聲音有點像壺衍鞮單于。
卻見壺衍鞮身着一件敞開的大紅袍子,袍邊緣還鑲嵌着一些白絨絨的裘毛。披散着長髮,進門之時被風吹了下,到多了一絲俊朗。雙眸矍鑠,定定注視着眼前之人。
馮姝微擡眼瞼,注視着眼前之人,眸中多了一絲迷茫,卻不知此人是來做什麼的。
“不知單于把我關在此處,派這麼多人守衛是何意?”馮姝坐在牀上,並未起身,只淡淡道。
“本單于也不瞞你,明日要將你血祭先單于,本單于今晚特來看望你。”壺衍鞮倒也不刻意隱瞞什麼,亦是淡淡道。雙手背在身後,眼中似乎多了一絲憐憫。
“呵呵,單于什麼時候也憐香惜玉起來了?”馮姝冷哼一聲,冷笑兩下,道。
“莫不是單于覺得拿我做替罪羔羊有點過意不去,怕是得罪了長生天,所以特意在領死之前來看看我?”馮姝依舊冷笑着,狠狠望着壺衍鞮,依舊坐在牀沿上,冷冷道。
壺衍鞮單于沒理會她的冷言冷語,只輕輕轉身,迎着從門口傳進來的微弱的月光,淡淡道:“你說的沒錯,但是卻必須承受。”
馮姝一臉愕然,原本她也只是這麼一說,卻沒想到壺衍鞮這麼爽快就承認了。想來這位匈奴的大單于覺得再沒有什麼理由去欺騙一個爲自己頂罪的女子吧,何況她明早便要死了呢?
“所以狐鹿姑單于是你殺的,而你卻要找我來頂罪?”馮姝看了看那背對着自己的男人,冷笑幾下,道。
“恩”壺衍鞮並未說什麼,只輕輕嗯了一聲,淡淡道:“念你服侍過先單于和左賢王,本單于今晚允諾,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的,本單于一言九鼎必會實現。”
“哈哈”馮姝突然覺得有些可笑,一個兇殘無比之人,此刻卻突然發起了善心。
“那和親隊伍被殺之事,與你有關嗎?”馮姝試探的問道,她原本不確定是不是與他有關,但想想能與渥也迷合謀,而又敢這麼做的,壺衍鞮也算是一個吧。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是渥也迷一人所爲,他圖什麼呢?
“恩”似是有些不耐煩,壺衍鞮轉頭看着馮姝,淡淡道:“你的問題太多了,本單于沒興趣與你在此浪費時間。”
看來自己所料不錯,馮姝原本就覺得和親之事跟此人脫不了關係,現在望着他那眼神,既不解釋,也不多說什麼,那眼神中多了一絲狠勁。馮姝越發確定了心中的想法。
“本公主此生別無心願,唯一耿耿於懷之事便是和親被劫之事。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何人,出於什麼目的?”還想再證實什麼,馮姝試探了着問壺衍鞮,也許並不期望能得到答案,但能問的又爲何不問呢?
壺衍鞮迎視着眼前正注視自己的女人,倒也覺得對將死之人沒什麼必要隱瞞。淡淡道:“和親之事是本單于主使。至於爲什麼本單于不想做過多解釋。”
馮姝冷冷一笑,狠狠道:“我說呢,誰有那麼大本事同時調動那麼多騎兵,而且將和親隊伍的地點和時間計算的如此準確。看準了再下手,必定是裡應外合。”
“對一個死人,本單于也沒必要隱瞞什麼?”壺衍鞮看了看她,一臉不屑,依舊淡淡道。
“哈哈,本公主還沒死呢?”馮姝大笑,挺了挺胸,道。
“你很快就死了。”壺衍鞮斜眼看了看她,暗黑色的眸中盡是藐視,依舊冷淡道。
“你殺了我,就不怕漢朝報復?”馮姝斜着眼,望着壺衍鞮單于,冷冷道。
“哈哈,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漢朝自顧不暇了,那有什麼心思管你一個女人?”壺衍鞮大笑兩聲,眼中帶了一絲鄙夷,大聲道。
“你什麼意思?”馮姝一驚,面露疑惑道。
“漢朝南部叛亂,你們應該稱之爲蠻夷。你們小皇帝吃了敗仗現在估計頭疼得很。”壺衍鞮大笑了兩句,看着馮姝,似乎想要看看她什麼反應,好取笑似得。
“你說什麼?”似是不敢相信,馮姝頓時愣了,道:“不可能,絕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壺衍鞮眼中露出一絲冷光,悠悠道。
馮姝不說話了,腦中閃過許多念頭,她不知道現在漢朝是什麼樣的情形,也沒有心思去管那些。堂堂匈奴單于又有什麼必要欺騙她呢?眼下,她又哪裡管得了那麼多,還是多想想怎麼救自己吧。
“你不能殺我?”像是想到了什麼,馮姝突然淡淡道。壺衍鞮愕然,看了看馮姝。
“我懷了左賢王的骨肉,你不能殺我。”其實馮姝是極不想提及這個孩子的,但此時此刻,她卻不得不利用這個孩子,不得不利用這個孩子保命,也許是老天的旨意吧,此時此刻卻突然給了她這個孩子,馮姝輕輕撫摸着腹部。
“你殺了我就等於殺了這個孩子,渥也迷的孩子,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嗎?”馮姝眼中放出一絲冷光,狠狠的望着壺衍鞮單于,冷冷道:“到時候你們匈奴因爲我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陷入內亂,作爲匈奴的大單于,這是你想要看到的嗎?”
壺衍鞮蒙了一下,他沒想到渥也迷會這麼糊塗,玩女人也就罷了,還不知道善後處理,真是糊塗。轉念一想也許是這個女人爲了活命來誆他的呢?還是要檢查一下才行。隨即便叫人請來了王庭的巫醫,要好好替此女診斷下以確定才行。
注:司馬光《資治通鑑·卷二十三》:始元四年,西南夷姑繒、葉榆復反,遣水衡都尉呂闢胡將益州兵擊之。闢胡不進,蠻夷遂殺益州太守,乘勝與闢胡戰,士戰及溺死者四千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