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自從上次寶兒被懲罰之後,再也沒人敢瞧不起馮姝了,結婚當晚單于沒有與之圓房反而去了其他閼氏的帳篷,這下看看,原來並不是單于不喜歡她不寵她,雖然至今誰也沒有搞清楚爲何單于不和這位新來的閼氏圓房,但這似乎並不阻礙單于對她的寵愛。各帳篷的貴人們都開始來獻禮現熱情了。
以前冷清的格調在馮姝的帳篷裡此刻一去不復返了。馮姝本來就和這些人說不上什麼話,一個漢人和這些匈奴人思想文化完全不一樣,又哪裡能有什麼共同語言。以前帳篷裡沒什麼人到還好,就算寂寞的時候穎兒和嘟嘟格也會過來,偶爾握也迷也會過來。現在一下子熱鬧了,馮姝到有點不適應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幫送禮的人,馮姝終於感覺清淨了不少。穎兒一一點數着送來的禮物,有金銀首飾的,有上好的貂皮衣服,有生活用品的,馮姝看了看滿桌擺放的禮物,心道:奇了怪了,不是說匈奴這個冬天物資匱乏嗎?這些貴族怎麼還有這麼多好東西可以送禮,想來真正匱乏的不是這些貴族而是平民百姓吧。
“穎兒,單于這幾天都在忙什麼?”馮姝徹頭向面前正在清點的穎兒問道。穎兒一驚:“真是破天荒,這可是閼氏第一次問關於單于的消息。”但她並沒說出來,只是稍微驚詫的轉頭,看着馮姝道:“不知道呢,自從與各路王會盟之後,單于有好多事,這幾天聽說一直在帳內議事呢?”
馮姝聽她說完,低頭嗯了一聲,轉而又問:“嘟嘟格去哪裡了?”
“出去跟稽侯珊他們玩去了。”穎兒道。“稽侯珊?”馮姝自言自語着,如果她的孩子還在,也許現在也跟他一樣大了吧。
注:稽侯珊也就是呼汗邪單于,後來娶了漢朝王昭君。虛閭渠權單于之子。
“嘟嘟格這孩子長得也真快,這才幾年已經長的跟我一般高了。這要是再過幾年可不必閼氏您還高了?”穎兒並未覺察到馮姝的異樣,自顧自說道。
“孩子嗎?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長得快纔好呢?說明孩子養的健康。”馮姝笑了笑,而後走到帳篷門口正看見嘟嘟格跟幾個小孩在哪玩耍着,其中有稽侯珊還有郅支,當然也有其他小孩。
看着一羣孩子快樂玩耍的樣子,馮姝欣慰的笑了。向左望了望,那裡正是虛閭渠權單于的王帳,陸陸續續幾個人進入王帳,也不知道討論了這麼多天都在討論什麼?馮姝一時好奇,想要走近去探個究竟。慢慢走到王帳附近,門口侍衛守衛着,馮姝不好隨便進去。
裡面黑壓壓一片,討論似乎十分激烈,馮姝站在門口,雖然沒進去,但也沒人趕她。兀自偷聽王帳議事總是不對的,馮姝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着打算繞道離開,卻忽然聽見裡面激烈的吵鬧聲,幾個字眼蹦入馮姝耳中,讓她忍不住駐足想要多聽一點。
“此刻攻擊漢朝邊境搶奪糧食,出其不意也許他們未必能夠反制?”右賢王屠暨堂道。
“屠暨堂,前年的教訓難道你還沒受夠嗎?他讓整個匈奴都幾乎陷入危境。”左賢王道。(此爲匈奴新一任左賢王應該與握也迷的左賢王區分)
“左賢王,您的膽子未免也太小了點。匈奴那年沒打過仗,勝敗乃兵家常事,你我都是打過仗的人,這一點你不知道嗎?”右賢王道。
“右賢王,您的膽子大,您怎麼不一個人去搶啊,非得要帶上整個匈奴。”左賢王道,他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大,只怕帳篷外十里內的人都能聽到。
“不可理喻,懶得跟你說。”右賢王似乎爭論不過,道。馮姝左右看了看,怕被人看見她在門口站這麼久偷聽不好,實際上門口的侍衛早就看到她了,只不過是單于的閼氏,閼氏又沒有要求去通告單于,所以站在那裡也就不發聲了。
馮姝繞到了帳篷後面,這裡沒有侍衛防守,依然可以聽清楚帳內議論之事。左右看了看,見沒什麼人,豎起了耳朵,馮姝仔細聆聽着。
“匈奴目前的情況確實不樂觀,前些天會盟圍獵雖然有所收穫,但大家也看到了,收穫不多,匈奴的冬天那麼長,那麼冷,如果沒有食物支撐,恐怕是熬不過去的,眼下能夠打獵的地方基本已經獵殺了。不去周邊搶掠,那我匈奴百姓餓死不成。”這人說話的語氣很低,馮姝尚且無法判斷這人到底是誰。
“但是我們與漢朝以及周邊國家剛剛打過仗,我們並不佔優勢。”
“是,我們是不佔優勢,但對方也不見得贏了什麼。除了當時的左谷蠡王庭受到侵襲,其他地方基本都沒讓對方佔到什麼便宜,不是嗎?”
“但經此大戰匈奴的實力銳減,現在在進行一場戰爭是否會將匈奴帶入滅亡之地?”
“我們也許可以不去攻擊實力比較強的,但是實力弱一點的說不定還能行。”馮姝聽的清楚,這是握也迷的聲音。
“單于的意思是?”
“烏寰,或者丁零,大家以爲打哪裡有勝算。”握也迷道。帳內一時沉默了,馮姝站在帳外,大概是站的時間有點久了,微微有些瑟瑟發冷之感。
“那年大戰,烏桓丁零趁機滋擾我邊境,此做法實在無恥,不報此仇豈不顯得我堂堂大匈奴好欺負。”馮姝聽的清楚這是握也迷的聲音。
“此時攻打,會不會引來漢朝偷襲,反而是我們多面受敵?”帳內此刻又是一陣沉默,馮姝站在那裡雖然被凍得有些滿臉通紅,但一動也不敢動,深怕被人發現似的。
“這個不好說,雖然跟漢朝的幾次大戰,我們沒佔什麼便宜,但是漢朝人也沒佔到什麼便宜不是嗎?此刻漢朝內部未必會想打一仗,畢竟我們並沒有攻打他們。”似乎說話的人停頓了片刻,又道:“漢人不是有句老話嘛?叫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他有哪個閒情管嗎?”
“國家之事,邊交大事,不是百姓口中雞毛蒜皮的小事。打不打仗還要看當朝之人的判斷,霍光這個人以我對他的瞭解,他不擅長戰事,不然他執政的這幾年,也沒看他贏過什麼大仗。或許他並不像他的哥哥霍去病那樣,對戰爭有那麼多的熱忱。”握也迷道。握也迷的聲音馮姝還是分辨的出來的。
“單于與這個人深交過嗎?如果沒有深交,漢人多詭異,單于還是不要妄下判斷好。”也不知是誰駁斥了握也迷一句。
“這個會議已經開了好幾天了,該討論的我們也都討論了,再開下去再這樣吵下去也不是辦法,本單于決定十日之後攻打烏桓。”似乎停頓了片刻,又聽裡面道:“右賢王,右谷蠡王兩路兵馬東出烏桓,十日之後出發,不得延誤。”
“單于,是否再考慮下。”帳子裡似乎一下子安靜了,接下來便是“是是”兩聲應承的聲音。似乎聽到周邊有什麼腳步聲,馮姝警惕的張望了下,原來是侍衛路過踩着積雪的聲音。馮姝裝着像是沒事人似的,自顧自的從帳篷邊上走開了,誰也沒有注意她,只當是閼氏臨時通過這王帳後頭呢?誰又會去計較呢?
一路低着頭,馮姝慢慢走到自己的帳篷裡,大冬天的外邊又冷,也沒幾個人在外面活動,所以好在看到馮姝的也沒什麼人。“閼氏。”穎兒叫了聲,馮姝忽然擡頭,尷尬一笑,道:“你下去吧。”穎兒應承着退下了。
不多時握也迷一路氣呼呼的來到馮姝的帳篷,一進門來便氣呼呼坐到桌案旁邊的蒲團上,馮姝一個人坐在牀上正仔細思考着什麼,忽然聽到握也迷進來的聲音,臉色還不是很好。顯然是剛纔一場爭吵把他氣壞了。
“這些王們,沒一個給我面子的,嫌我握也迷初登單于之位年紀太輕?經驗太少。”說完不屑似的哧了一下。“怎麼啦?”馮姝假裝不解的問了句。
“沒什麼。你在漢朝跟你們漢朝皇帝還有霍光都有過交集,你覺得他們是好戰之人嗎?比如說霍光?”握也迷轉頭,這麼突然一問到還真把馮姝問住了。睜大雙眼馮姝不解的看着他,心想,這個人莫不是再向她刺探什麼漢朝情況吧?
馮姝對軍事政務瞭解的不多,對打仗刺探敵情什麼的也不太懂,可握也迷這樣問她,分明就有這個意思嘛?馮姝左右尋思着,自己該怎麼說呢?
“以妾對霍大將軍的瞭解,他好像並沒打過多少仗,至少妾認識霍大將軍的一段時間沒見過他打仗。”想了想,馮姝說了句實話,在她認識霍光的那段時間,霍光已經是大漢朝最高掌權者,怎麼可能輕易出去打仗,要打也是派將領去打。
握也迷並不知道馮姝對霍光的瞭解有多少,也不清楚馮姝對漢朝上層的想法有多少掌握,在他看來,一個女子,漢朝是不會讓她入朝堂聽政事的,這是漢人久傳的思想,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