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山風越發的大了,颳得樹枝四處亂擺,嗚嗚直叫,有如一個北拋棄的怨婦。寨子裡,歡聲笑語,蠻族都在狂歡,男人都在舉杯暢飲,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女人臉上也都露出笑意,盡心盡力地伺候着男人。
孩童們抓起一塊羊肉,放入嘴中大嚼,腮幫子鼓鼓的,盡情的享受着美餐。
坐在主席的冉安昌目光閃爍着,在等待着機會。儘管在誓言大會上他發下了毒誓,但對於他來說,此時已經別無選擇,他只有聽從楊侑的命令,才能保住兒子的性命,同時以換取漢籍、高官厚祿。
更何況漢民的富裕生活讓冉安昌羨慕不已,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再在山中過着苦巴巴的日子。此時他發現寨子裡的男人已經喝了不少酒,臉上有泛着紅色,走路都有些不穩了。他咳嗽一聲,站起身來,高舉海碗,道:“趙兄,諸位長老,這一次你我結盟,事關重大,在此,小弟先預祝大事功成,恢復尤公昔日的榮光!”
趙德也站起身來,道:“冉兄說的極是,來,諸位乾了這杯酒,預祝成功!”諸位長老都站起身來,紛紛端起了海碗,嚷道:“幹!”這個時候,冉安昌身後的一名蠻兵偷偷站起身來,慢慢向後走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五里外,大部分的士兵正在小憩,等待着消息。侯君集斜靠在樹上,不停地念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一名士兵好奇的靠近了侯君集,笑道:“將軍,你這是做什麼?”
“讀書!”侯君集沒好氣的說着,殿下對他期望很深,希望他成爲大隋的呂蒙。侯君集問了一名教書先生,這才知道呂蒙是何許人也。表面上,他依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單暗地裡,他時常躲在蠻兵身後,跟隨着教書先生一起學習,如今已經認識不少字了。
“讀在那呢?”親兵有些不懷好意低問道。
“滾,小兔崽子,信不信老子拿你的頭來當尿壺?”侯君集瞪起了眼睛。
“走就走,兇什麼,就怕尿壺漏了,澆你一身!”士兵嘟囔着走開了。
“說什麼呢?!”侯君集捏緊了拳頭,這些小子,就是欠揍!侯君集看了看天上,月亮已經掛在了半空,讓人瘮得慌,侯君集口口唸念有詞,站起身來,探頭向外看去。
前方突然傳來了腳步聲,一個蠻兵出現在侯君集跟前,蠻兵一抱拳,取出一個信物遞給侯君集,道:“將軍,山寨中人已經喝醉了。”
侯君集接過信物看了半響,擡起頭露出笑容,道:“很好!叫兄弟們都起來,出發!”
“起來了,起來了!”士兵們低聲喊着,推搡着,睡着的士兵們醒來,倒出一點點水,稍微洗了一下臉,讓大腦變得更清新一些。
“跟我來!”報信的蠻兵說着,在前面帶路。隋軍藉着月色,朝着山寨前行,腳步聲沙沙響着,侯君集的臉上帶着興奮的神色,他早就渴望着一戰,今日終於有了這個機會!
在報信蠻兵的帶領下,隋軍在離山寨五十步外停下,蠻兵擡起頭,看着山寨。山寨是用石塊砌成,雖然不如城牆堅固,但在牆壁上插滿了毛竹、木樁,而且因爲地勢的關係,並不容易攻打。
侯君集這時覺得殿下的想法是如此的神奇,原來不殺冉安昌就是有着這樣的目的麼?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就是這樣的嗎?侯君集默默地想着。
隋軍瞪大了眼睛,撲捉着所有的一切,他在等待着李靖的暗號。
城牆內,幾名巡邏的士兵正在忿忿的罵罵咧咧,別人都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偏偏他們在這裡喝東南風。這時,遠處走來了幾名士兵,化妝成蠻族的李靖帶着幾名心腹走了過來,他們擡着幾個酒罈,還有幾人挑着箱子。
“呵呵,兄弟們,辛苦了!”李靖走過來,哈哈一笑。一名隋兵將箱子放下,打開了蓋子,頓時香味四溢。
另有一名士兵將酒罈子的封泥揭開,山風之下,巡邏的蠻兵頓時抽動着鼻子,臉上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呵呵,族長憐惜大家站崗辛苦,因此讓我帶來酒食,慰勞諸位。”李靖說着。
“那敢情好!”一個蠻兵早就忍受不住誘惑,走上前來。
一個蠻兵有些猶豫,他看着李靖,道:“我們這是在巡邏,萬一有人殺上來怎麼辦?”
“殺上來?”一個蠻兵嗤笑着,這個小子總是膽小,平素出去打獵都不敢,真是丟盡了山寨的臉面,這個時候,人復縣都被冉安昌的那幫兄弟夥佔據了,還有誰能夠殺進山寨?
“讓開,你不吃我們吃!”有人將那人撞開,五名巡邏的士兵蹲下身子,圍成一圈,準備享用美餐。那人愣了一下,也無奈的蹲下吃東西。
這時,李靖搖搖頭,幾名隋兵站在了蠻兵身後,猛地抽出了手中的橫刀,朝着蠻兵的後頸就是一刀。霎時,六顆人頭同時滾落地上,鮮血染紅了地面。
李靖快步朝着大門處走去,幾名隋兵緊緊跟隨,合力打開了大門。一名隋兵快步走出門外,四處看了一眼,學着貓頭鷹叫了兩聲,很快,不遠處也傳來了迴應聲。
侯君集站起身來,一揮手,道:“走!”
數百隋軍朝着大門處涌去,他們手中拿着橫刀,殺入寨中,逢人就砍。
大廳內,一名隋兵走到契苾業力身邊,契苾業力點點頭,他輕輕搖搖頭,冉安昌擡擡手,道:“諸位,我去去就來!”說着,他鬆了鬆褲帶。幾名長老哈哈大笑,道:“冉兄,你不行啊!”
冉安昌尷尬一笑,他慢慢退了下去,到了契苾業力身邊。契苾業力眼中閃過寒光,他將背上包裹取了下來,迅速將陌刀拿在手中,只見他冷冷一笑,衝了上去,手中陌刀奮力斬下,趙德頓時被劈成了兩半!
屍體分成了兩半,酒宴之上,鮮血噴灑開來,澆在諸位長老頭上,,長老們都驚呆了,誰也想不到就在宴會之上,竟然有人一刀將族長披成了兩半!
這時,幾名隋軍一聲吶喊,衝上前來,頓時將幾名長老剁翻在地。契苾業力又將一個長老斬成了兩截。
一名長老從驚呆中反應回來,他指着冉安昌,道:“冉安昌,你這是在做什麼?”
“殺你,取功名!”冉安昌回答着,手中劈出一刀。
那名長老躲閃着,他厲聲大罵:“冉安昌,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你可是在尤公面前發過誓的,你屠殺同胞就不怕尤公來找你嗎?!”
“尤公?你不要提他,若不是當年他輸給黃帝,我族怎會被屠殺大半,被迫南遷?他不是什麼戰神,而是我族的罪人,他是罪人!”冉安昌說道,手中橫刀絲毫不慢,如跗骨之蛆,在長老四周盤旋。
“啊!”激戰中,手無寸鐵的長老被一刀砍中,他一聲慘叫,倒在了地上。冉安昌踏上一步,補上一刀,刺進他的胸膛。長老圓睜着雙眼,身子一陣抽搐,片刻之後終於不再動彈。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隋軍的喊殺聲,冉安昌心中大喜,他走上兩步,一擡手中的橫刀,喝道:“趙德已死,爾等還不投降?!”
“降者不殺!”契苾業力也大聲吼道,一名叫做王典的長老“噗通”一聲跪下,道:“不要殺我,我願意投降!”
另一名長老大罵:“王典,你這個怕死之徒,玷污了尤公之名!”
“冉安昌,你這個卑鄙小人,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冉安昌,你一定不得好死!”
“冉安昌,你屠殺同胞,你夜裡睡得安穩嗎?!”
冉安昌沒有說話,他只是冷冷地一刀,將一人劈翻在地,然後又如猛虎一般撲上前去,先後將兩人殺死,這才環顧着四周,道:“還有誰不服?”
山風帶着血腥味,吹拂而來。王典身子抖了一抖,他爬上幾步,抱着冉安昌的大腿,道:“冉大哥,不要殺我,我願意投效冉大哥,爲冉大哥做事!”
這時,李靖、侯君集帶着隋軍已經殺了過來,山寨的男丁雖然不少,但已經喝得醉醺醺,根本無力抵抗隋軍的進攻,很快,整個寨子就被隋軍完全掌控了。
“李將軍,侯將軍,卑職幸不辱命!”當大局已定時,冉安昌如此說道。
李靖眯起了眼睛,他看着滿面堆笑的冉安昌,道:“做得好,接下來,就要看你的了!”
冉安昌點點頭,他知道他已經踏上了不歸路,接下來只有爲大隋賣命了。
侯君集的身上滿是鮮血,他哈哈大笑,道:“殺的真是痛快!”在他手上,至少死了二十人。
李靖看着他身上掛滿了耳朵,忍不住笑道:“侯將軍果然驍勇。”
侯君集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這些耳朵都是功勞,他每殺死一個人,都割下他們的左耳,作爲軍功。但一般將領很少計算這個,他們的勝利直接與軍隊的勝利掛鉤,侯君集如此只能說他太貪心。
李靖見局勢已經被穩定下來,讓侯君集、契苾業力帶着士兵將所有的蠻族關押起來,雙手雙腳都被困住了,這纔派出了士兵,通知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