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楊倓平安的消息,楊侗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不過楊侑卻沒有那麼樂觀。
既然燕王楊倓平安無事,那麼爲什麼沒有和侯君集一起回來?楊侑敏銳的撲捉到了這一點,便詢問着侯君集。侯君集一點都不詫異陛下會如此問,因爲他知道,陛下善於從隻言片語中,尋找到其中的破綻。
侯君集低聲稟告着,楊侑聽了,眉頭不由緊緊皺起,陳志略和張童兒屬於反賊,如果他們真心改過,楊侑覺得還有可能給他們一個機會,但他們竟然挾持燕王,非要得到楊侑許諾,賞賜他們官職爵位,才肯放回楊倓!
這是對楊侑的一種威脅,是對楊侑的一種挑釁,楊侑略略沉吟,笑着對楊侗招了招手,低聲叮囑了幾句。
陳志略和張童兒十分焦急,此時他們身邊的士兵不多,只有三百多人,對於兩人來說,他們已經和宇文化及翻臉,斷然不可能回到宇文化及身邊了。
雖然兩人堅定了投靠楊侑的決心,可是由於兩人曾經造反,這是滿門抄斬的大罪,所以兩人一致認爲,必須要得到楊侑的答應,兩人才會選擇投降。
這一種無奈的選擇,儘管他們知道可能會激怒楊侑,但是如果得不到楊侑的金口,一旦輕易投降,楊侑隨後就將他們斬首,那豈不是虧大了?
此時的戰場上,原本人山人海的江都軍已經所剩寥寥,大多數的士兵已經逃走。當兵敗的時候,在士兵的心中的那種恐懼就像瘟疫一樣,會迅速地傳染,所以纔會有許多以少勝多的戰例,如果他們能沉住氣,仗着人多的優勢,接下來的情況或許會不一樣。
整個戰場儘管還有聲音,但在兩人的內心之中,卻顯得十分寂靜,這是一種內心的可怕,許多時候,一個孤獨,不是沒有人陪他,而是一個內心的寂寞。
兩人就是如此,他們不時看着北方,又互相凝視,雖然沒有說話,卻有千言萬語包含在其中。
良久,北方出現了一羣人,他們都是騎兵,迅速地朝着南方奔來。在半空中飄揚的旗幟,告訴了他們,來人正是大隋的主宰,曾經的代王楊侑。
陳志略和張童兒頓時緊張起來,下一刻,就是決定他們命運的時候,是獲得高官還是反目成仇?兩人的心中有些沒有底。鐵蹄上傳來,陳志略突然一喜,他指着那羣不足五十人的騎兵,道:“張將軍,你看他們人數並不多!”
“不錯,人數並不多!”張童兒喃喃重複着。
隋帝帶到的人不多,這就代表着楊侑的想法並不是開戰,而是接受了他們條件。
當那羣騎士距離他們只有五十步時候,他們謹慎的停了下來,爲首的一個男子,身着黃袍,擡起了馬鞭,喝道:“陳志略、張童兒何在?”
陳志略和張童兒相視一眼,兩人雖然沒有說話,但長久以來的默契使得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陳志略拍馬上前,道:“陳志略在此!”
侯君集突然喝道:“陳志略,陛下親臨至此,你還不向陛下請安嗎?”
陳志略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狀,他在戰馬上抱拳躬身,道:“臣陳志略見過陛下,請恕微臣甲冑在身!”
楊侑眯起了眼睛,半響開口道:“陳將軍平身,張將軍可在?”
陳志略呵呵一笑,道:“陛下,張將軍剛剛有事離開,稍後就會回來。”
楊侑的目光不經意掃了張童兒一眼,笑道:“陳、張兩位愛卿昔日雖然失身於賊,但如今幡然悔悟,立下大功,朕決定對兩位愛卿進行賞賜,只是可惜了,張愛卿什麼時候能來?”
陳志略的心中涌起了一陣狂喜,對於立志中興大隋的楊侑來說,一旦他答應了這個要求,以後那就平安無事了。陳志略笑道:“陛下稍等,臣這就去請張將軍!”
陳志略說着匆匆離去,張童兒很有默契的混入了人羣之中。在人羣中,楊倓有些緊張,他被陳志略、張童兒控制了起來,雖然沒有大不敬,但卻讓他心中惶恐。
就在這時,陳志略和張童兒走上來,竊竊私語了幾句,覺得還是將楊倓留在這裡。兩人拍馬走了出去,逐漸靠近了楊侑,離楊侑還有三十步的時候,突然,半空中兩支箭羽激射而來,兩人措不及防,陳志略被一箭穿過胸膛,張童兒卻被射中咽喉,當場斃命。
突然出現的箭羽是楊侑和侯君集射出的,楊侑的那一箭射死了張童兒,侯君集射中了陳志略。陳志略策馬還想逃走,剛跑了兩步,這時又是一箭飛來,戰馬後蹄被射中,哀鳴一聲倒下,陳志略摔倒在地上,滿身都是泥。
侯君集射出第二箭之後,立刻和高甑生一前一後拍馬趕來,高甑生的速度快了一步,他抓住陳志略的腰帶,放在了馬背上。侯君集大叫一聲,喝道:“首惡已誅,爾等還不投降!”
楊侑身後一人奔出來,也高聲道:“爾等若是投降,皆可免死!”
三百多名士兵相視一眼,張童兒已經身死,陳志略也已經被捉住,他們人心惶惶,這時,侯君集再度爆喝一聲,震得衆人耳膜生疼,一人立刻扔掉了手中的兵刃,半跪下,“不要殺我,我願意投降!”
陳志略大喝道:“你們快殺了他們,他們人不多!”
可是,士兵們一個跪下,就有兩個跪下,三個跪下。陳志略大聲的喊着,希望部下停止投降,但是士兵們投降的勢頭已經不可挽回。
大局已定,陳志略雖然受傷,依舊在大罵不已,當楊侑站在他身前的時候,他依舊在怒罵着。
“楊侑,你食言而肥,是一個皇帝所爲嗎?”陳志略罵着。
這時,楊侑卻哈哈一笑,將臉上的面具給摘了下來,露出了一張本來數以他的臉,原來是楊侗。真正的楊侑走上前來,他一身的鎧甲,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道:“陳志略,你何等的糊塗,竟然連朕都不認識了。”
陳志略一臉的灰敗,他知道上當了。
“陳志略,你若是一心投降,朕還可以保你一世富貴,可是你竟然挾持燕王要挾朕,你知道朕最討厭什麼嗎?”楊侑笑了。
陳志略搖搖頭,表示不知,楊侑用憐憫的目光看着他,道:“朕最討厭的,便是有人威脅朕,你和張童兒是自尋死路!”陳志略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三百多名江都軍選擇了投降,楊倓也恢復了自由,當他看見自家兄弟的時候,忍不住的激動了起來。
宇文化及在夜幕下狂奔,丘行恭緊緊追趕着他,雙方發生了數次激戰,但宇文化及多次僥倖逃走,但他身邊的士兵已經不足二十人,丘行恭雖然一心殺賊,但由於宇文化及提前做出了部署,當丘行恭追出二十里之後,在月光下就看見了江都軍建造的無數箭塔,丘行恭鼓足了力氣想要追擊,但密集的箭塔射出了無數的箭羽,讓丘行恭不得不無功而返。
隋軍取得大勝,所有的傷亡不到一千五,戰死的僅僅有三百多人,相反,江都軍一敗塗地,戰死者至少上萬,被俘虜者足有五千人。傷亡和俘虜人數之所以不成比例,是因爲楊侑挖空了地基,因此江都軍的傷亡徒增。
如此的大勝,楊侑當即下令犒勞三軍,空氣裡除了濃濃的血腥味之外,還有着羊肉的香味,相比戰死的袍澤,大多數的士兵還是十分興奮。士兵們大口吃着肥嫩的羊肉,一邊談論着明日的事情。
很明顯,在這樣的勝利之下,隋軍一定會選擇主動出擊。
事實上也是如此,楊侑在與自家兄弟兩眼淚汪汪之後,楊倓提出了一個要求,祖母還在江夏,要迅速地救出祖母。楊侑對此深以爲然,他迅速下令三軍吃飽喝足之後,儘早安歇,明日出兵攻打江夏。
當士兵們都睡着之後,楊侑端坐在大帳裡,仔細地看着地圖,此時他已經得到了李靖的回報,李靖已經燒燬了浮橋,白日裡兩軍水師的交戰,在李靖的巧妙安排下,取得了大勝。
李靖充分利用了隋軍戰艦的優勢,先是假裝撤退,引得一心求勝的宇文智及緊緊追趕。李靖不緊不慢,一邊逃走,一邊與宇文智及保持着距離,使得宇文智及想要放棄卻又覺得不甘。等到宇文智及追出了二十里,在一處寬闊的江面上,李靖一聲令下,隋軍鐵甲戰艦殺出,將宇文智及殺了一個措手不及。
宇文智及本來就沒有什麼才能,面對李靖的強力出擊,宇文智及驚呆了,他看着隋軍的鐵甲戰艦所經之處,將江都軍水師撞得支離破碎,只是一個回合,就有二十多艘戰艦被撞壞,沉入了江中。
宇文智及大吃一驚,只得選擇了逃走。江都軍水師旋即崩潰,一敗塗地,一部分的江都軍選擇了投降,李靖旋即派人假冒江都軍,將浮橋給燒燬,斷絕了宇文化及的後路。
在夜色中,宇文化及看着滔滔的江面,上面佈滿了戰艦的碎片,浮橋已經盡數被燒燬。月色皎潔,江面上繁星點點,宇文化及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就要跌倒在地,身邊爲數不多的親兵急忙扶住了,勸他渡過長江,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