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有些遲疑,他看着父親,道:“爹,按道理,王世充與逆隋必然是水火不容,他應該會同意聯盟。不過,孩兒覺得這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淵捋須,道:“爲何?”
“王世充其人狡猾無比,而且南陽盆地對於他來說,顯得更爲重要。”李建成指着地圖,繼續道:“整個南陽盆地,東、北、西都有大山阻礙,只有南面,是平原地帶。其中襄陽是南陽的‘門’戶,而南陽又是許昌、洛陽的‘門’戶,對於定都洛陽的王世充極爲重要。”
“如果與王世充聯盟奪取南陽,他一定會趁機勒索,索取南陽盆地的控制權,如果是這樣,大唐最多佔有淅陽郡,控制武關道的出口。對於大唐來說,不划算啊!”李建成說道。
這分明是‘花’費大唐的人力、物力卻得不到好處呀,李建成覺得不能這樣做。大唐的財力物力已經到了即將崩潰的前沿,這一次給突厥人又付出了不少的錢帛,若不是當初在太原有積蓄,佔領關中之後又勵‘精’圖治,取得了以獨孤懷恩、韋霽等人爲首的世家支持,大唐恐怕早就撐不過去了。
這種‘花’錢爲他人做嫁衣的事情,不值得啊。
李淵只是冷笑一聲,他一生‘精’於算計,怎麼可能看不出其中的問題,他低聲在李建成耳邊說了起來,李建成聽着,臉‘色’就是一喜,薑還是老的辣啊。
李建成咳嗽一聲,在父親耳邊又輕輕說着什麼,李淵的眼睛漸漸亮了。在聽完李建成的話之後,李淵以手加額,道:“建成,此事速速去辦!”
武昌城,隋軍經過兩天的忙碌,大致將江都軍的情況統計完畢,武昌城說是有十萬禁軍,實際上將近一半是大臣及其家眷,而士兵之中,又有一部分是老弱病殘,真正的有戰鬥力的,不足三萬。
楊侑這兩天很忙,軍隊需要他安撫,舊隋的大臣也需要他去安撫,趙才和裴世矩都有七十多歲,虞世南也有六十有二,都是老臣,在羣臣中,有着極大的威望。
趙纔在江都政變中,自始至終沒有參與,虞世南也是一樣。尤其是趙才,歷史上宇文化及被竇建德抓住之後,趙纔是鬱郁而死,楊侑對他好言安慰,讓他保重身體。
裴世矩是一個比較特殊的人,在祖父面前他算是一個饞臣,但在入唐之後,成了一個直臣,楊侑一直在思考怎麼處置他,最終決定是招撫。
楊侑不殺他,除了因爲在江都事變之中,他責任不大之外,還考慮了兩點,一是收攬江都軍的軍心,二是要利用他拉攏聞喜裴家。如今聞喜裴家分別效力三個勢力,一是以裴寂爲代表裴家,他們效忠李唐。二是以裴仁基、裴行儼爲代表的,他們效忠王世充。第三,就是這個裴世矩。
裴世矩出身聞喜裴家,而且還是裴家家主,儘管在僞唐奪取了關中之後,被裴寂所取代。這種取代是裴寂藉着僞唐權勢下的取代,楊侑身在皇家,本身就是最大的世家,他自然明白世家的心思。恐怕在聞喜裴家的心目中,裴世矩纔是真正的家主吧。
楊侑親自與裴世矩談心,表示願意讓他入主內閣。如今內閣之中,有關攏的代表竇璡,有荊襄的代表蕭瑀,巴蜀的張啓文雖然受到了打壓,但王守信又爬了上來。
如今內閣之中,就缺北方士族的代表,這個代表,可以是聞喜裴家,也可以是清河崔、博陵崔,還可以是范陽盧氏、太原王氏,無論是這幾家的誰,只要有一定能力,楊侑都可以讓他入主內閣,平衡各方面的勢力。
在如今有裴世矩的情況下,他就是最好的人選。如此一來,內閣就有了四人,加上楊恭仁,一共就是五個人,內閣的建設,大抵如此。
裴世矩有些不願意,他已經七十多歲了,曾經告老還鄉,但楊廣不準。面對楊侑,他再度提了出來,但是楊侑只問了他一句話,裴世矩就愣住了。
這句話很簡單,如果將他放過去,李淵會放過他嗎?作爲裴家家主的裴寂,會放過他嗎?楊侑將厚厚的一疊資料放在他的面前,裴世矩拿起來一看,頓時愣住了。
裴寂爲了幫助大唐,將聞喜裴家多年來的積蓄幾乎揮霍一空。裴世矩不知道楊侑是怎麼‘弄’到這些資料的,但他明白,裴寂雖然姓裴,卻不是一個純正的聞喜人。
在李淵還沒有稱帝的時候,裴世矩就接到聞喜老家寄來的書信,說裴寂拼了命的想做裴家家主,當時,整個裴家都在反對,裴家是絳郡聞喜的裴家,怎能讓一個河東郡桑泉人來指手畫腳?
雖然後來再也沒有了消息,但這證明了裴寂是很有可能入主裴家的。如果裴寂真的入主了裴家,那麼大肆揮霍裴家的家財去支援李淵,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正如楊侑所說,作爲自動被踢下臺的裴世矩,他就像曾經的楊廣,被李淵立了一個皇帝之後,將楊廣奉爲了太上皇。作爲被裴寂踢下臺的前一任裴家家主,裴世矩是不可能回到聞喜的。
以裴寂的權勢,恐怕他剛剛進入大唐的勢力範圍,就變成了一具屍體。在經過思考之後,裴世矩接受了楊侑的條件。不過,人老成‘精’的裴世矩通過楊侑的談吐,知道楊侑是何等人,他知道以後該怎麼做了。
有了趙才和裴世矩等老臣的幫助,軍心迅速穩定下來,諸多的大臣也不再惶恐,尤其是看到裴世矩還被委以重任。
當然,當看見宇文士及和唐奉義等反賊首領被抓起來的時候,大臣們也都明白了,如今的陛下,可不是隨意就能放過任何人的。對於那些首惡,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殺”。
宇文士及被抓走,他的妻子南陽公主顯得很平靜,在此之前,楊侑與姑姑南陽公主進行了一番‘交’談。如歷史上一樣,南陽公主對宇文士及恨極了,她根本不相信宇文士及不知道此事,她甚至允許楊侑殺死她的親生兒子,宇文禪師。
楊侑明白姑姑的想法,國破家亡,她的心已死,而在歷史上,南陽公主的貞烈爲她贏得了讚譽,甚至還有百姓自發修建了一所南陽公主祠。
楊侑答應了,他不是楊廣,必定會斬草除根,不管怎樣,宇文禪師是宇文士及的兒子,如果殺了宇文士及,就一定要殺了他的兒子,永絕後患。
無毒不丈夫!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有生!
武昌的事情用了十幾天的時間,才處理完畢,而在這時候,楊侑也得到了幷州的情況。雖然定楊軍和李唐的爭鋒,結局早已經註定,但楊侑沒有想到,在即將秋收的時候,宋金剛就這樣的敗了。
如果宋金剛能再支持一個月,幷州的第一批小麥就應該差不多成熟,定楊軍糧食不足的問題的就能解決了。宋金剛一敗,李唐獲得勝利,李淵就能騰出手來。
而更爲嚴重的是,從情報上來看,這一戰有一個關鍵,那就是羅藝,正是他屯兵馬邑,做出了攻擊的態勢,使得劉武周心神大‘亂’,匆匆北竄。
楊侑認爲,羅藝十之八九投靠了李唐,雖然與歷史上有着時間上的差別,但也沒有偏離大的方向。有了羅藝,李唐的一隻手就伸入了河北。
而今河北有三個大的勢力,一是李唐,二是因爲劉黑闥背叛而實力大減的竇建德,第三,則是趕走了高開道,佔據了漁陽郡等地劉黑闥,此外,李密在河北南部尚有一些城池,河北的局勢變得越加的撲朔‘迷’離。
下一步,李唐將會怎麼做?楊侑速速召集了杜如晦、李靖等人,進行了簡單的磋商。
李靖認爲,從軍事上考慮,李唐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出兵隴西,在打擊大隋勢力的同時,奪取養馬之地,二則是出兵河北,理由同樣簡單,羅藝投靠了僞唐,使得僞唐一下子有了戰鬥力極強的幽州鐵騎,足以掃‘蕩’一馬平川的河北。一旦掃平了河北,李唐就幾乎佔據了整個北方,成爲天下第一大的勢力。
杜如晦持另一個態度,他從政務上考慮。當初隋軍撤出關中,帶走了大量的糧食,帶不走的,一部分送給百姓,一部分燒燬,僞唐佔據關中之後,先是與西秦大戰,後來又和隋軍大戰,糧食損耗不小。尤其這一次定楊軍的南下,對李唐的損失更大。
定楊軍的首領劉武周雖然是一方豪強,但眼見不高,不然他就不會長期困在馬邑了。而另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宋王宋金剛,出身草莽,更是毫無眼見。
定楊軍南下,所有的糧食供應,除了依靠世家,便是依靠搶劫,他們的辦法是以戰養戰,也就註定了失敗。如今僞唐雖然取勝,但幷州遭到了極爲嚴重的兵災,糧食的收成必然大打折扣。
在這樣的情況下,李淵恐怕不會出兵河北,第一,是糧食運輸問題,幷州百廢待興,糧食都不夠吃,怎麼可能有多餘的糧食去支援河北?李淵是老狐狸,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
而羅藝雖然投降了僞唐,但李淵十之八九不會信任他。畢竟一個降將,想要立刻得到新主人的寵信,有些不太現實,更何況李淵是一個心思細膩之人,不會拿幽州去博。一旦河北的戰鬥失利,羅藝隨時會脫離僞唐自立。
這一點楊侑聽明白了,羅藝就是一個投機倒把者嘛,那邊對他有利,他就投靠那邊,風吹兩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