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楊侑抵達江陵前一日,王玄恕被送回了洛陽。
王世充接到消息,頗爲興奮,他當即帶着太子王玄應在南‘門’迎接兒子,當看見次子有些面黃肌瘦的模樣,王世充更是心疼無比。宇文化及本來就糧食不足,軍隊吃喝都不夠,怎麼會給王玄恕這等無關緊要的人物吃飽喝足?大半年過去了,王玄恕不面黃肌瘦纔怪。
楊侑救出了他,就算天天給他好吃好喝,一個月也長不起來,更何況沿途車馬勞頓,讓紈絝子弟王玄恕吃盡了苦頭。看着兒子王世充雖然心疼,但心中的大石也放下了,畢竟活着了不是?能活着,就是好事,就有了希望。
大隋,不,逆隋已經沒有他的任何把柄,反擊的時候到了!只要拿下了整個南陽盆地,沒有了後顧之憂,王世充才能全力消滅李密。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同盟,只有永遠的利益!
儘管心中已經有了心思,但王世充並沒有表現出來,因爲在一旁,獨孤武師正在冷冷地看着他,臉上不帶任何表情。王世充已經從書信裡知道獨孤武師的身份,對此,他不敢怠慢。
就算不說獨孤武師代表着大隋,至少他背後的家族,就不是王世充能惹得起的,就算他貴爲大鄭的皇帝也是如此。王世充滿臉堆笑,拱拱手,道:“獨孤先生遠道而來,辛苦了!朕已經準備好了酒食,款待獨孤先生!”
獨孤武師看着王世充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不由點點頭,“多謝陛下!”
王世充臉上有如‘花’開,獨孤武師是大隋的使者,代表着楊侑的態度,稱呼自己爲陛下,這可是一個好兆頭。王世充呵呵一笑,道:“獨孤先生,請!”
獨孤武師騎在戰馬上,隨着王世充父子走了進去,一邊走,一邊觀察着。在楊侑的計劃中,在平定了長江以南,大隋就要迅速奪取兩淮,進而奪取山東,對中原形成包夾之勢。不然,若是單獨取了中原,四戰之地,很難守住,即使守住,也會消耗隋軍的大量糧食和兵力,並不划算。
計劃雖然是如此,但隨時掌握洛陽的情況,是必須的,獨孤武師深受重任,自然會格外小心。他的目光掃過洛陽城。街道已經被肅清,一個百姓都沒有。站的筆直的鄭國士兵全副武裝,穩步向前。
步伐聲齊齊地響着,腰刀撞擊着戰甲的聲音,不時傳入耳膜,獨孤武師冷笑一聲,王世充這是在炫耀兵威啊。這些士兵,都是大隋在洛陽的‘精’銳,是百戰之兵,自然是殺氣十足,軍容嚴整。
王世充在炫耀,不過這有什麼炫耀的?隋軍士兵走起來路來,無不是腰背‘挺’直,腳步聲也只能聽到一聲,在獨孤武師的眼中,這些士兵根本不夠看的。
伴隨着歡聲笑語,一羣人沿着街道緩緩而行,獨孤武師不時和王世充說着什麼,兩人的每一句話都帶着笑,可是在笑意之下,有着多少的虛僞,就沒人說得清了。
就在獨孤武師在王世充、王玄應帶領下,朝着皇宮走去的時候,一個身影閃現了出來,此人正是安興貴,自從拜訪了段達之後,他已經等待了足足十天。
在這十天裡,李淵的命令不斷傳來,讓他倍感壓力,他曾經數次拜訪段達,但卻被段達以很忙的理由給拒絕了。在最初的時候,安興貴有些不明白段達的態度爲什麼轉變得如此之快?
不過很快,安興貴就明白了,段達故意不見他,是爲了得到更大的利益。想明白了這一點,安興貴告訴段嶸,只要能說服鄭帝與大唐聯盟,段達的好處會更多。
段達迅速接見了安興貴,雙方經過‘激’烈的談判,終於將報酬定在了四百兩黃金,同時,大唐還需要提供五顆來自於‘波’斯夜明珠。儘管這樣的條件已經接近了李淵允許安興貴答應的底線,但安興貴還是同意了。這個時候,大唐需要的是時間。
但段達答應之後,一直沒有動作,直到今日,看見了隋帝的使者,獨孤武師,安興貴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安興貴眯起了眼睛,他想到了一個辦法,安興貴迅速溜走了。在臨行前,李建成告訴了他一個秘密,那就是大唐在洛陽有一個秘密據點,必要的時候,可以憑藉李建成給他的太子令,調動唐風的人馬,完成這一次的任務。
安興貴過了洛水,朝着秘密據點走去。這是一間賭坊,裡面人蛇‘混’雜,此時喊聲震天,各‘色’人正在裡面扯着嗓子大聲喊着,有的人輸了錢,紅着一雙眼睛,大聲的咒罵着,狠狠地將手中的五銖錢壓在賭桌上的某個地方,發誓要扳回一局。有的人則臉上‘露’出喜‘色’,身子有人手舞足蹈,身前佈滿了銅錢或者是籌碼。
安興貴微微皺眉,出身於涼州世家的他,很不喜歡這種氛圍。在他看來,這些都是社會的敗類,不學無術之徒。但他不得不承認,正是在這種地方,才能得到到大唐所需要的情報。
安興貴一身儒士的打扮顯得與賭坊裡的賭客格格不入,當被掀開的‘門’簾帶着一股冷風吹進來的時候,衆人都擡起頭,看着安興貴。安興貴‘精’於用間,當初他在涼州,就是憑着極強的判斷和沉穩幹練一舉拿下了涼州李軌,使得大唐在隋軍奪取了隴西南部的情況下,也擁有了產馬地。
正是因爲安興貴有極爲‘精’準的判斷力,所以這一次,李淵對他寄予厚望,讓他出使洛陽,意在聯盟大鄭,共同對抗強敵。
安興貴面對突然安靜下來的賭坊,顯得十分從容,而看到他十分從容的表情,諸多賭客也就毫不在意了,紛紛扭過頭,繼續賭博。安興貴施施然上前,一個壯漢看見安興貴的模樣,微微皺眉。
安興貴走上前去,低聲道:“趙老大在嗎?”
壯漢一笑,搖搖頭道:“我們這裡沒有趙老大,你認錯人了!”
安興貴一愣,道:“我從西邊來!”
壯漢擡起頭四周迅速看了一眼,低聲道:“隨我來!”說着,慢慢朝着裡屋走去。
安興貴一笑,也跟着走了進去,兩人一前一後,顯得十分從容,安興貴的目光四處一掃,發現賭客們都在賭着,並沒有人注意他們,安興貴邁步走入裡屋,臨進‘門’之前,他回頭迅速一掃,看見沒有什麼異樣,這才邁步進屋。
這時,一個賭博得紅了眼的漢子擡起頭匆匆一眼,嘴角浮起了一絲微笑。他忽然將手中的最後一枚五銖錢往地下一砸,喝道:“老子不相信,這次還是輸!”但是這一次還是輸了,男子唉聲嘆息,大聲咒罵着,退了出去。
男子退出賭坊,迅速朝着一邊走了過去,一個乞丐靠了過來,“大爺,行行好,給點錢吧!”
“死叫‘花’子,滾開!”男子一聲怒喝,但那乞丐依舊不怕死地過來,抱着男子的‘腿’,大聲的哀求,男子大怒,提起拳頭就打,那乞丐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四周一羣人拍手歡笑,有人喝道:“打得好!”
“不錯,使勁打!打死他!”
百姓們哈哈大笑,看着熱鬧,男子拳打腳踢了好一會,這才冷哼一聲,大搖大擺走了出去,男子走了出去,四周百姓哈哈大笑散去,乞丐慢慢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走了,當他走過了兩條街,突然站直了身子,從懷裡取出了一個蠟丸。從蠟丸裡取出了書信一看,乞丐目光凝重地看了賭坊的方向一眼,轉身匆匆而去。
片刻之後,另一個乞丐出現在賭坊外:“大爺,行行好,賞點錢吧!”
半個時辰後,安興貴走了出來,他的臉上帶着喜‘色’。當他拿出太子令的時候,趙老大臉‘色’變了,身爲唐風中人,趙老大自然知道太子令的重要,太子令一出,等於太子親臨,任何命令都要執行。
安興貴‘交’給趙老大的任務很簡單,在看見獨孤武師的時候,他就已經起了殺心,如果能在大鄭的國都洛陽將逆隋的使者殺死,那是多麼一件美妙的事情啊!不管逆隋的使者來洛陽是有什麼要事,獨孤武師死在洛陽,王世充都無法‘交’代,逆隋必定震怒,大鄭和逆隋十之八九會‘交’惡,如果能成功讓他們互相殘殺,那麼接下來的形勢,對於大唐來說,就好很多了。
趙老大身爲唐風中人,自然不是笨蛋,他也明白安興貴的意思,對已這個主意,他也十分認可,不過,他從不打沒有準備的仗,他告訴安興貴,需要了解獨孤武師的情況,才能一擊必殺,將獨孤武師斬殺。
安興貴與趙老大談妥,兩人各自行動,安興貴剛剛走出賭坊,一個乞丐眯起了眼睛,慢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後,安興貴沒有發覺,他朝着陳王段達的府邸走去。
半途,乞丐拐了一個彎,另一個乞丐跟上,一路上,不斷有人變幻,安興貴並沒有發現有人在跟着他,直到一個儒士看見安興貴進了陳王府,那人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低聲對着另一人說了幾句話,那人匆匆而去。
安興貴進了陳王府,段達並不在,不過,陳王府的大管家段嶸是在的。這些日子,安興貴雖然沒有取得太大進展,但在付出了不少錢帛之後,與段嶸的關係,進展的非常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