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李世民匆匆從側門走進皇城,他是在紅風營的護衛下,這才順利進入的皇城。沿途,百姓們謾罵不已,他們大聲吼着,李淵的名諱配在各種侮辱詞語的前面,成爲了主語。
李世民顯得憂心忡忡,一路上百姓畏懼騎兵,並沒有直接衝殺過來,但李世民相信,如果事態這樣繼續發展下去,將會變得不可控制。他必須要見到父皇,向他澄明其中的厲害。
齊王要救,但千千萬萬的大唐將士也要救,不然,誰還會替大唐賣命?至於金錢的缺乏,李世民覺得可以用其他東西代替,或者是分批償還。
李世民匆匆走過走廊,還沒有踏入御書房那間屋子,就聽見了李淵的咆哮聲:“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屋內的李建成沒有回答,事實上這股風颳的太過於猛烈,彷彿一夜之間,就突然颳了起來,讓人措不及防,李建成苦着一張臉,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這些刁民竟然聚衆圍攻皇宮,這是大唐立國三載以來,不可想象的事情。
很顯然,在這件事情的背後,應該是有人搗鬼,如果猜的沒有錯,應該是楊侑所爲。李建成覺得自己想的沒有錯,可是證據呢?這些百姓像野草一樣,隨着春風颳過,刷刷的長了出來,根本不給他任何的反應時間。
在這件事情最初的時候,是最容易控制的時候,只要採取適當的措施,比如說說服、勸慰,並向百姓保證,一定想辦法救回大唐的將士,那麼這場騷亂就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免。
可是,如今百姓已經齊聚在皇宮外,就像一羣暴民,不,他們就是一羣暴民!這羣暴民對着皇城虎視眈眈,彷彿一隻嘯聚山林的老虎,隨時要將眼前的獵物一口吞掉。
大唐,竟然落魄到了這種地步?這羣刁民仗着人多,真的要攻打皇城不成?如果是那樣,這無疑是大唐帝國的恥辱!堪比前秦時期的國人暴動啊!
李建成心中如此想着,卻不敢回答,李淵繼續咆哮了幾句,嗓子吼啞了,整個人也氣喘吁吁起來。李世民略微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靠近了御書房。
恰好李淵正在喘氣,李世民在門外說道:“兒臣李世民求見父皇。”
李淵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道:“是世民啊,進來吧!”
李世民應了一聲,匆匆進來,正要施禮,李淵叫住了他:“世民,你是這麼進來的?”
秦王府不比東宮,是在皇城外,換而言之,即使被百姓圍住了皇城,住在東宮的李建成依然可以順利抵達李淵的住所,而李世民卻需要從府邸出發,進入皇城。
聽到父皇詢問,李世民略微解釋了一下。李淵聽了一半,就明白了,他揮揮手,示意李世民不要說了,轉而看着兩個兒子。
“建成,世民,如今該怎麼辦?”李淵心中的怒火已經發泄的差不多了,此時也冷靜下來,畢竟一味的發火不能解決問題。
李建成和李世民相視一眼,均是看出了對方心中的憂慮,兩人此時都明白,即使他們的關係已經不像當初那般親密,但此時,是大唐的危機之時,必須要合作,才能將危機消除。不然,大唐就要鬧笑話了。
“父皇,這些百姓必須要想辦法勸他們回去,不然,這不成體統啊。”李世民說道。
李淵輕嘆一聲,道:“世民,你有什麼好的意見?”
“父皇,隨同齊王被俘的,還有三萬將士,這些將士都是大唐的精英,都是大唐賴以生存的基礎。兒臣以爲,要想法贖回他們。只有贖回他們,才能將百姓心中的怒火給熄滅掉,換而言之,才能解除目前的危機。”李世民一路走來,已經想的非常清楚,對於這些百姓,只能安撫,不能硬來。
原因非常簡單,因爲這些百姓此時是大唐的子民,而不是澄城縣的逆隋子民。而且,這裡是大唐的國都長安,絕對不允許出現屠殺百姓的事情,不然,大唐的威望必將掃地。
“贖回?怎麼贖回?”李建成嘆息了一聲。秦王李世民只是打仗,對於政務接觸的不多。而這些事情恰恰是李建成處理的範圍。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大唐的情況李世民可能不知道,但李建成卻瞭解的十分清楚。
大唐的財政枯竭,糧食也嚴重不足,在沒錢沒糧的情況下,怎麼贖回人質?贖回兩字看似簡單,說的也十分輕鬆,可是,字字值千金啊、
李淵聞言也苦笑一聲,道:“世民,你可能不知道,自從去年開始,大唐的財政就已經入不敷出。而且這幾年來,關攏世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卻沒有得到相應的禮遇,他們也非常不滿。”
“如今大唐可喜的一面,是已經佔據了半壁江山。可是不足的地方也很多,去歲定楊軍南侵,幷州損失巨大,農田多荒,朕不得不調集糧食賑災,滿足百姓需要,並減免了一定賦稅。”
“而隴西屈突通對渭水兩岸發動突襲,也燒燬了不少良田,是的關中的糧食削減了將近一成。收穫的糧食僅僅有四十多萬石。隨後齊王和你出兵,前後消耗的糧食足有十五萬石。這便意味着,大唐的存糧只有二十五萬左右。”
“就算是勒緊了褲腰帶,從各方面節省,最多能籌集三十萬石。你要知道,一旦打仗,糧食消耗巨大,三十萬石看起來多,但撐不了多久。而這些糧食是戰略儲備,不到萬不得已,朕不想動用它啊。”
“除了糧食,財政已經枯竭,去歲爲了說服突厥退兵,不再支持劉武周,就使用了上萬金的財富,其中包括這些年積存下來的帛、娟等物,已經花了七七八八。不瞞你說,這一次戰死士兵的撫卹,我還頭疼着呢!”
李淵將大唐的事情說了出來,李世民聽着,心中升起了一絲寒意。他一直就是帶兵打仗,對政務沒有多大的接觸,他曾經以爲八百里秦川,足以滋養大唐,可是那裡想得到,大唐竟然這麼淒涼?
糧食是不能動了,不然一旦敵人攻來,拿什麼給士兵吃喝?士兵沒有吃喝,怎麼打仗?沒有糧食,有金錢也可以買啊,可是偏偏大唐的府庫也已經到了燈枯友盡的時候了。
李世民輕輕搖頭,他也覺得十分棘手。
李建成沉默半響,忽然說道:“父皇,兒臣想,如今之計,恐怕只能用戰馬了。”
“戰馬?”李淵一愣,旋即擺擺手,逆隋是敵人,雖然屈突通佔據了隴西南部和吐谷渾舊地,並不缺戰馬,但李淵也絕對不允許將戰馬輸送給逆隋,不然,此消彼長之下,大唐拿什麼和逆隋抗衡?尤其是逆隋有一支玄甲精騎,戰鬥力非常強悍,沒有了戰馬,怎麼和騎兵抗衡?
不妥,不妥啊!李淵將心中的顧慮說了出來。
李建成苦笑一聲,道:“父皇,兒臣覺得不一定要賣給逆隋,我們可以賣給李密,賣給王世充。”
李淵又是一愣,李密算是盟友,可以賣給他一些,但是王世充已經和自己徹底翻臉,怎麼能賣給他?洛陽地處中原,優良的產馬地不多,所以王世充劣勢在於缺馬,如果賣給了他,豈不是如虎添翼?
大唐日後要統一天下,肯定要從潼關出兵,那時,洛陽就是唐軍的攔路虎,如果讓王世充擁有了大量的戰馬,豈不是憑空添一個勁敵?而且,這一次秦王撕毀了盟約,斬殺了王世充的大侄兒王弘烈,想必王世充一定含恨在心,無時無刻不在思索着報仇吧。
再想深一步,王世充在年前去除了帝號,恢復鄭王的名頭。王世充用這樣的代價,得到了隋軍的幫助,迫使秦王不得不退兵。從這一點上來說,王世充這個反覆小人已經選擇了重新歸附逆隋。
即使王世充對逆隋也不滿,但至少表面上,他是屬於逆隋的,資助了王世充,就等於幫助了逆隋。
唉,這樣的局面,還真是讓人爲難啊,李淵深深地這樣覺得。
就在李淵沉思的時候,李世民忽然道:“父皇,涼州自古是經商要道,不如孩兒暗中領兵,偷襲商人,搶奪財富?!”
李建成皺了皺眉頭,道:“萬萬不可,若是如此,誰還敢來大唐做買賣?若是都不來,大唐的賦稅必然大大下降,國庫更加空虛!”
李世民還想說什麼,李淵擡起手,示意兩人安靜,他在書房裡踱步,足足思考了一刻鐘還沒有做出決定。這時,宦官王欣俊匆匆走了進來,道:“陛下,段將軍求見。”
王欣俊口中的段將軍,正是負責皇城安全的禁軍大將段文操,李淵頓時心中一凜,段文操求見,一定是有什麼事。這件事情不用多想,必然是城外聚衆的百姓,難道說,這羣刁民又做出了什麼離奇的事情?
想到此,李淵急忙一揮手,道:“速速有請段文操。”
“喏!”宦官王欣俊說着,匆匆退了下去。
李淵看着兩個兒子,見他們皺眉不展,李淵忍不住嘆息了一聲,這一次,他是吃了大虧,但這個虧,不能白吃,早晚會討回來。楊侑小兒,你給朕記住。就在李淵想着的時候,段文操匆匆進來,道:“微臣段文操見過陛下。”“段愛卿,不必多禮,你且說說,有什麼急事?”李淵說着,眉宇之間,掩飾不住的濃濃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