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楊侑撤出鄠縣的時候,在城中留下了暗哨,他們有的藏在了城南的貧民區,有的則扮成引車賣漿之徒,李秀寧一時之間,不能察覺,就在城中火起不久,他們接到獨孤武師的消息,頓時開始行動起來。
他們先是在城中各處燒火,引起城中混亂,然後又聚集在一起,合力奪了東門,隨後,在他們的接應下,隋軍開始趁亂入城。楊侑也沒有想到是這個結局,事實上還在半個時辰之前,他還在猶豫着如何拿下鄠縣,但此時,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完整的計劃。
捉一個李秀寧已經不是大事了,他只希望,在李秀寧的身邊,那一顆棋子能夠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隋軍入城之後,攻勢很猛,他們沿着道路一陣猛殺,李秀寧毫無防備之下,一時之間,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無法組織處有效的抵抗。李仲文這時匆匆過來,道:“大總管,還是撤出去吧!”他受了傷,臉上有着血痕。
李秀寧有些猶豫,鄠縣是她的根基,她很不願意放棄,要不然當初也不會立刻率兵殺回來。可是這個時候,在這種情況下,她又無法判定究竟還有多少隋軍的臥底,會不會又鬧出什麼事情出來。
這時,廝殺聲已經近了,倉促間組織起來的士兵顯然無法抵抗隋軍,被隋軍一路追殺,而讓李秀寧奇怪的,還有一點,隋軍的單兵素質似乎很高,夜晚對他們的影響不大,視線很是清晰。
李秀寧不明白這是什麼原因,當隋軍殺到城北的時候,李秀寧決定撤退了,夜戰,她不佔優勢啊!
在一片混亂中,侯君集騎着戰馬,他已經得到了消息,李秀寧在張威的府上,他不顧一切的衝殺過去,身後幾名親兵緊緊跟隨。楊侑在城外,思考着這一戰李秀寧會如何處置。
杜如晦在一旁,他有些懷疑這是楊侑的計劃,他眼中閃動着思索的表情,就在這時,楊侑問道:“杜先生,你認爲李秀寧會怎樣?”
戰,還是不戰?杜如晦也在思考着,他很快就給出了答案:“殿下,我認爲他會撤退。”
楊侑“哦”了一聲,笑着用馬鞭一指前方,道:“讓我們拭目以待!”
在隋軍的壓力之下,李秀寧最終選擇了撤退,這時侯君集帶着十幾人殺了過來,他沒有楊侑思考得那麼深,在他看來多殺幾個人,擒住敵人的將領,就是最大的功勞了,但他遺憾的是,他有軍命在身,他只能帶兵呼嘯着衝了過去,沿路兩邊試圖阻擋他士兵紛紛被砍死,猶如大海被劈出了一道白色的浪花。
李仲文急忙道:“大總管,你先走!”
李秀寧跳上戰馬,這時她看見了楊梅,伸出手去,示意楊梅上馬。
楊梅搖搖頭,道:“小姐,你走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李秀寧咬咬牙,心想楊梅不過一個小丫頭,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她策馬正要走,這時,就聽侯君集再身後大叫了一聲:“李秀寧慢走!”
隨後侯君集的聲音,只聽弓弦響動,李秀寧還沒有來得及回頭,就聽見一聲慘叫。
就在那箭羽激射而來的時候,楊梅竟然用身體爲李秀寧擋住了這一箭,恰好正中背部,箭羽穿透了她的胸膛,鮮血淋漓。楊梅的眉頭皺着,吐出一口鮮血,道:“小姐,你快走!”
李秀寧的心頓時軟了下來,她突然想起了馬三寶,馬三寶也是用自己的生命救了她,這才讓她逃出了鄠縣,而此刻,是這個看起來軟弱的少女,用她的身子擋住了這一箭,也是爲了讓她逃出鄠縣!
難道說,鄠縣是個不祥的地方,要讓這些人一個一個爲自己而犧牲嗎?李秀寧頓時熱淚滿眶,她不顧一起的跳下戰馬,一把抱起了楊梅,將她扶上了戰馬,自己則是一甩腿,躍上戰馬。
遠處,侯君集冷冷一笑,再度大喝一聲:“李秀寧,看箭!”說着,箭羽激射而出。
李秀寧心中吃了一驚,這時,李仲文從一邊殺出,他手中的橫刀一劈,將箭羽劈落,“快走!”
李秀寧嘆息一聲,策馬疾奔,這時楊梅又咳嗽了幾聲,嘴裡鮮血流了出來,李秀寧心中大急,道:“楊梅妹妹,你再堅持一下,到了盩厔,我找幾個大夫給你好好看看!”
楊梅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是一擡頭,就此昏迷了過去。李秀寧馬術精良,她一邊控制着戰馬,一邊替楊梅將傷口包紮。她將楊梅的胸衣撕開,露出了小麥色的肌膚,然後將袖子撕下一塊,從楊梅的腋下穿過,仔仔細細的包紮了幾圈,這才勉強止住了奔涌而出的鮮血。
這時,李秀寧被一塊玉佩吸引住了,那塊玉佩不是很名貴,但此時原本白色的玉佩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宛如雞血石一般,李秀寧將玉佩拿在手中,看着上面的“楊”字,身子突然一個激靈,但很快,她就搖搖頭,否定了心中的想法。
楊梅的眼睛依然閉着,輕聲在說着什麼,李秀寧仔細的聽着,原來是:“小姐快走!”,李秀寧心中感動,她將目光收回,她把玉佩收入懷中,然後策馬疾奔,朝着盩厔縣奔去。
此時,看着李秀寧遠去的背影,侯君集冷笑一聲,同時他感到了一絲後怕。他是按照殿下的指示做了這一切,實際上他的第二箭沒有箭鏃,根本無法殺傷李秀寧。
重點是第一箭,這一箭的力道恰到好處,而那個女孩子也避免了要害被侯君集射中,這纔是最可怕的一點。
究竟殿下弄出來的這個組織是什麼?他們的紀律性、嚴謹性幾乎讓人吃驚,以身相救,騙取李秀寧的信任,若是一個不妥,就有可能喪命,她竟然不怕死?而在以後的日子,這個少女必須要有足夠的機智,才能在全是敵人的壞境中活下來,不然就會屍骨無存!
想到此,侯君集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同時他也知道,殿下讓他做這件事,代表着足夠的信任。他侯君集只有肝腦塗地,以死報之。一陣冷風吹來,侯君集回過神,他舉起手中的橫刀:“殺!”
楊侑在城外目視着鄠縣,楊梅雖然聰明,是這批孩子中僅僅次於黃雲的,但她畢竟年輕,能夠負擔起以後的重任嗎?楊侑的心中沒有底。這讓楊侑想起了後世那部出名的影片,無間道。
這一次的無間道,能夠成功嗎?
李秀寧策馬急奔良久,身後只有了十幾個女兵,大軍已經散了,兵敗如山,兵敗如山啊!幸運的是,隋軍並沒有追來,似乎在收拾殘局,此時衆人身後的火光漸漸小了,想必是鄠縣的局勢逐漸穩定,隋軍已經開始打掃戰場。
雖然逃過了一劫,但李秀寧並沒有喜悅的感覺,反而是有着重重的挫敗感,她和楊侑交手幾次,都是失敗了,第一次在藍田,楊侑是詭計,用無恥的言語。第二次在鄠縣,楊侑還是用詭計,虛虛實實,欺騙了自己。
而這一次,則更爲窩囊,要不是那幾個廢物殺入了張威家中,會有這一切嗎?李秀寧心中失落。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了呻吟聲,這個呻吟聲不是楊梅傳來的,而是附近。
“什麼人,你們去搜尋一下!”李秀寧說道。
幾名女兵跳下戰馬,沿着大路兩旁向前搜尋,道路兩旁全是密林,此時月光不明,幾人尋找了半天,卻沒有找到任何蹤跡。聽着女兵的回報,李秀寧暗想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難道是楊梅的聲音?她搖搖頭,心想可能是聽錯了,最近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他正要跨上戰馬,這時,身後的密林處,有聲音響起:“救救我!”
李秀寧一拍腦袋,剛纔都收向前搜尋,卻忘記了後面,兩名女兵拔出橫刀,小心翼翼的上前,這才發現在枯黃的草叢中窩着一個人,藉着火把,勉強能看清楚是個男人,身着鎧甲,但全身上下,全是鮮血。
幾名女兵吃了一驚,那人卻說道:“是,是大總管嗎?”這時候,帶兵的女將不多,李秀寧是一個,所以這人才現身相見,出口詢問。
李秀寧聞言,跳下戰馬,她走到那人面前,恰好那人擡着頭,她頓時吃了一驚,道:“你是向虎?”
向虎點點頭,道:“卑職,正是,向虎!”他兩個字兩個字的說出話來。
李秀寧這時變了面色,向虎是向善志的侄兒,此時向善志鎮守盩厔縣,按理說向虎也應該在盩厔縣纔對,可是此刻他滿身鮮血的在這裡出現,難道說是盩厔縣出了什麼問題嗎?
想到此,李秀寧上前一步,喝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向虎掙扎着,斷斷續續的道:“大,大總管,今天丘師利來到盩厔,不,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後來丘行恭請了叔父赴宴,卻將叔父扣押,我、我得到消息,這才拼死殺了出來!想要將這個消息告訴……”
還沒用聽完,李秀寧就已經臉色鐵青,她本來是想要去盩厔縣,再做他圖,這個時候,看起來是不可能了!向虎最後的幾個字沒有說出來,反而是一陣抽搐,竟然是死了,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名女兵上前,在他臉上一抹,讓他閉眼。
李秀寧踱了幾步,盩厔縣是萬萬不能去了,她一揮手,“去司竹園!”
司竹園是她起兵之地,此地竹林茂密,河流縱橫,足以藏身,而且離草堂寺不遠,一旦情況緊急,還可以躲進圭峰山中,是目前最好的棲息之地,幾名女兵應聲,朝着司竹園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