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外,數千騎兵正在耀武揚威,一個藍色眼珠、身着明光鎧、年約五旬的將領正騎在戰馬上,看着前方往來奔馳的騎兵。騎兵們手中舉着長矛橫刀,在襄陽守軍弓弩射程之外的地方往來奔跑,大聲的叫喊。馬蹄將地面上的積雪帶起,然後踩得粉碎,不一會,地面上的泥土被踐踏成淤泥,一片狼藉。戰馬跑過,泥水一片。
藍色眼珠的將領不住地打量着襄陽城,他已經刻意放緩了速度,爲什麼那邊還沒有消息?他不覺有些煩躁起來,目光中帶着殺意,冷冷地看着襄陽城頭。
就在他凝目看着的時候,城頭上出現了幾人,以藍眼珠將領的目力,能十分清楚地看見是何人。當他看見王世充、單雄信、楊公卿等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的時候,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轉瞬即逝的驚喜。
王世充登上城頭,看着城外往來奔馳,弄得一片狼藉的騎兵,微微搖了搖頭。這時韋傑走了過來,指着城外,道:“這支騎兵雖然是從東邊而來,可是似乎是僞唐的士兵。”
王世充點頭,道:“不錯,他們的旗幟是紅白相間,正是僞唐的旗幟。”
韋傑道:“五千兵馬雖然不多,但都是騎兵,來無影去無蹤,襄陽騎兵太少,恐怕不是他們的對手。”
王世充也不說話,而是凝視着前方,他看着遠方的騎兵大將,擡起手來,搖了搖,道:“爾等叫你們主帥前來說話。”
那股騎兵兵不理他,依舊在大聲的叫喊着,時不時地朝着襄陽城頭射上兩箭,一名箭法頗好的士兵還將箭羽射上了城頭,弄得襄陽城頭雞飛狗跳。
王世充大怒,他正要說話,忽然,這羣騎兵卻突然撤走。騎兵的速度很快,轉眼就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韋傑不由一愣,道:“他們究竟是要做什麼?”
王世充囑咐道:“將軍,雖然不知道他們的企圖是什麼,但襄陽城的各大城門暫時不能開放,我這就去找陛下商量如何退敵。”
韋傑應着,王世充匆匆走下了城頭,騎上戰馬,朝着襄陽府邸奔去。半柱香時間後,王世充匆匆走進府邸大廳,一進門,王世充的臉色就顯得非常不好,衣服憂心忡忡的模樣,他在楊侗面前跪下,道:“陛下,那股奇怪的騎兵已經退走,可是罪臣從他們的旗幟來看,是僞唐的旗幟。想來的確是僞唐的騎兵。”
楊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道:“竟然是僞唐的騎兵?朕就不明白了,他們怎麼會到了這裡?難道說在旬日之間,韓世諤已經敗了嗎?”
王世充重重地一點頭,道:“陛下,這看起來非常有可能。如果不是這樣,就無法解釋僞唐士兵如何出現在這裡。”
楊侗猛地站了起來,驚恐地道:“若是這樣,朕的大隋江山危矣!鄭王,何以教我?”
王世充急忙道:“陛下莫急,僞唐雖然殺入了襄陽,但如今半點消息也無,想來這是僞唐的先遣部隊,而且五千人雖然不少,卻多是騎兵,根本無法攻城。等到僞唐的主力殺到,至少只要半個月的時間。”
王世充的分析讓楊侗心中稍安,但他眼中依然有着慌亂,“話雖然是如此,但若讓這股騎兵在襄陽作亂,卻也不好。鄭王,朕的希望就寄託在你的身上了,朕要你想辦法將他們剿滅。屆時,朕將記你一個大功!”
王世充“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陛下有命,罪臣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楊侗看見王世充表白忠心,不由心中大悅,臉色也好了許多,他不由拍了拍胸脯,道:“幸虧朕還有鄭王,不然,朕恐怕難以渡過這個難關。”
王世充略略思考,道:“陛下,罪臣這就立刻出城,回營召集兵馬,對付僞唐。”
“大善!”楊侗站起身來,從一旁的桌子撿起一把橫刀,將它遞給了高甑生,道:“鄭王,這是朕的寶刀,是精鐵打造而成,朕就賜給你。日後,你就是朕的左膀右臂,平定天下之後,朕與你共享大隋江山。”
“罪臣多謝陛下賞賜!”王世充跪下,再度磕了兩個響頭。高甑生瞧了一眼楊侑,然後邁步走了下去。
高甑生雙手捧着橫刀,遞給王世充,王世充有些緊張地接過,抽出橫刀一看,忍不住讚歎了一聲,道:“果然是好刀!”
楊侗走了兩步,到了案几前,端起酒杯,道:“鄭王,朕就在這裡預祝你馬到功成,一舉殲滅僞唐的來犯之敵。等到將他們擊退,朕親帥大軍,收復南陽!”
王世充慢慢將橫刀放回刀鞘,他似乎喝了太多酒,額頭上大汗淋漓,他用袖口一擦,笑道:“多謝陛下!”說着,走到案几旁,端起酒樽,一口將美酒喝盡。
“鄭王遠道而來,若是糧食不足,可找朕來要。這襄陽別的不多,糧食可是管夠!”楊侗哈哈一笑。
“陛下,罪臣告辭了。”王世充說道,放下了酒樽。
“高將軍,替朕送送鄭王。”楊侗說道。
楊侗頷首,王世充帶着單雄信等人走了出去,到了門口,單雄信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楊侗也正注視着他,目光中似乎有所思量。單雄信微微一愣,楊公卿已經走了過來,單雄信來不及多想,隨着人流走了出去。
“哼。”楊侗看着衆人走了出去,忍不住冷哼了一聲,他目光掃過大廳,朗聲道:“都退下吧!”
楊侗話音剛落,就聽寬大的屏風後,傳來金戈之聲,二十多名甲士走了出來,衆人衝着楊侗施禮,然後退了下去。楊侗負手,朝着寢宮走了回去。
王世充大營,衆人圍成了一圈,火盆正在熊熊燃燒,大帳裡溫暖如春,王世充鐵青着一張臉,他手中拿着一封書信,冷笑道:“嘿嘿,真是想不到呀,楊侑小兒竟然到了河北。”
段達也緊鎖眉頭,道:“不僅僅是到了河北,他居然救了竇建德。還想消息嚴密封鎖,若不是李世民這個小人通風報信,恐怕我軍還被矇在鼓裡。”
王世充輕蔑地哼了一聲,道:“楊侑小兒和李世民都是背信棄義的小人,不足爲信。不過,如今河北局勢發生巨大變化,如今對於我來說,最重要的是先掃平荊襄,然後伺機北上,至少不能讓河北的局勢更加惡化。”
段達想了一想,道:“按照如今的局勢來看,雙方都有機會,各自有着優劣,不過以我之見,河北的戰局恐怕要開春了纔能有所進展。”
王世充明白段達的意思,他點點頭,道:“不錯,荊襄都下了如此大的雪,河北一定更大,在這樣的天氣,並不適合用兵。不過,不管河北什麼時候發生戰事,誰能取得勝利,對於我來說,必須要儘快平定荊襄。”
段達微微嘆息一聲,道:“平定荊襄最好的辦法,便是捉住楊侗。”
王世充將目光放在了唐王王仁則的身上。王仁則是王世充兄長齊王王世惲的長子,當初逼楊侗退位立下大功。王仁則心思細膩,善於捉摸人的心理。
王世充看着他,道:“唐王,今日收穫如何?”
王仁則嘆息了一聲,伸出手,將頭上的面具取下,頓時,一張臉換了一個模樣,他搖搖頭,道:“陛下,如今的楊侗已經不是昔日的楊侗,他非常的謹慎,半點機會也沒有給我。”
王世充看了單雄信一眼,道:“單將軍,莫非以你的身手,都不能靠近楊侗?”
單雄信忙拱拱手,道:“陛下,楊侗如今不同往日,臣仔細觀察,楊侗恐怕會些武藝。再說他始終與唐王保持二十步以上的距離,根本不容易捉住他。”
王世充嘆息了一聲,實際上,今日混入襄陽城的王世充,並不是他本人,而是由唐王王仁則假扮的。王世充畢竟是一代梟雄,怎麼輕易犯險。他只有在有十足把握的時候,纔會親自出馬,比如說當初在南陽,親自進入隋軍大營與楊侑談判那一次。那一次他是破釜沉舟,如果不成,守在的洛陽的太子王玄應就會選擇投靠李唐,以楊侑的智慧,必定不會眼睜睜地看着洛陽落入李唐的手中,所以那一次,王世充是親自與楊侑交手。
而這一次,事情遠沒有上一次危急。弱勢的時候,需要險中求勝。而在強勢的時候,需要穩紮穩打。王世充非常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就不會輕易犯險,而是讓心思細膩的王仁則化裝成他的模樣,與楊侗交鋒。而他,纔是那一支五千騎兵的主將,準備在適當的時候,配合王仁則奪下襄陽。
可是,從王仁則和單雄信的話來看,如今的楊侗已經大大不同,似乎有些雄主的模樣。王世充再度看向了王仁則,目光中帶着詢問。
王仁則又道:“陛下,楊侗雖然有了變化,但以微臣看來,他的骨子裡,還是懦弱的。”
“是何道理?”王世充來了興趣。王仁則微微一笑,將事情從頭到尾一一說了,說到楊侗聽見是僞唐騎兵來襲的時候,王仁則對楊侗充滿了嘲笑之語,他惟妙惟肖地將楊侗的語言和動作表達了出來,微微驚恐的語氣,顫抖的手掌,無不顯示出楊侗是一個外強中乾的男人,一點都不中用。王世充聽着,眼中逐漸亮了起來,一個嶄新的計劃再度從他的腦海中浮現,他低聲說了起來……--54384+d4z5w+15142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