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如喪家之犬逃走,而裴行儼和羅士信一路追擊,兩人馬快,漸漸甩掉了大部隊。此時,不管逃跑者還是追擊者,都渾身浴血,一方想要逃走,一方卻想要殺敵報仇,都拼了命的狂奔。王世充頭上的頭盔已經掉落,身邊的士卒已經所剩無幾,王玄恕已經被戰馬踏死,這讓王玄應膽戰心驚,拼了命的催動戰馬,朝着西方奔去。
“王世充,你跑不掉了,還不束手就擒!”裴行儼厲聲大喝。
王世充心想,莫非老子是白癡?回頭看了一眼裴行儼,裴行儼離他已經不足二十步,稍有差池,裴行儼就趕上來了。這一路的追擊,王世充的戰馬根本跑不過裴行儼,若不是身邊的士卒一個個去擋裴行儼,恐怕早就被裴行儼追上了。
羅士信緊緊跟在裴行儼身後,兩人都想一戰擒獲王世充,結束這一場戰事。越過了一處平原,已經能看見南方的洛水,不知不覺,已經殺到了洛陽西。王世充咬了咬牙,這樣逃,要逃到什麼時候?裴行儼和羅士信死追不放,只有逃入城中,才能活命。
王世充撥馬朝着西苑逃去,這西苑本來是大隋王室的狩獵之地,由於地理位置重要,王世充在這裡屯兵五千。王世充希望能逃進大營,這樣便能逼退裴行儼、羅士信。裴行儼那肯讓他逃走?狠狠一夾馬腹,加快了速度,朝着王世充衝了過去,羅士信則爲他擋着其他士兵。
王世充看見裴行儼紅着眼睛,速度極快地朝着自己衝來,心中不由大驚,他忙抽出橫刀,準備迎戰裴行儼。
“鐺!”裴行儼奮力一刀劈了過去,王世充只能抽刀迎戰,兩人兵刃在空中相接,發出一聲脆響。
裴行儼身子一震,手中橫刀差點脫手而出。他鏖戰了一夜,體力衰竭。兩人這一接觸,反而落了下風。
王世充通過這一刀,看出了裴行儼的虛弱,頓時心中大喜。這一路被裴行儼追殺,正窩着了一口氣,此時看見裴行儼體力不支,兩人又落單了,身邊竟然沒有隋兵,正是擒殺兩人的最佳的機會。王世充那肯放過這個機會?他抽刀奮力殺了上去,若能殺了裴行儼,也算爲漢王報仇了。
王世充力圖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戰鬥,因爲隋軍隨時可能殺來,他一刀緊似一刀,刀刀不離裴行儼要害。
裴行儼一時措手不及,有些忙不過來,但他畢竟頗爲驍勇,就算力竭,仍然不改英雄本色,王世充咄咄逼人的氣勢更是激起了裴行儼心中的熊熊戰意,裴行儼怒喝一聲,鼓起餘威,悍不畏死地硬撼王世充。
“鐺!”王世充手掌發麻。而裴行儼手中的橫刀,差一點飛了出去。
一旁,王玄應看見父親與裴行儼廝殺在一起,也猛地抽出了橫刀,喝道:“父皇,我來助你!”說着,策馬狂奔而來。
羅士信被楊保救和劉師立等人纏住,楊保救、劉師立等人雖然受了傷,畢竟人多,車輪戰之下,羅士信也僅僅自保而已。
羅士信和裴行儼咬着牙,爲了報仇,兩人孤軍深入,竟然是犯了兵家大忌。此時鄭兵人多,兩人被圍在中間,竟然是死戰不能脫身,不由暗暗叫苦,難道要死在這裡嗎?
單雄信和楊公卿帶着殘兵敗將受到跋野綱伏擊,死傷數百人之後,雙方發現是自己人,開始結陣逃回洛陽。行了三十多裡,數千人已經看見洛陽城牆。此時,這一帶並沒有隋軍出現,三人心中大喜,加快了速度,一炷香時間後,抵達德猷門。
單雄信躍馬上前,正要叫開城門,忽然,東邊煙塵滾滾,大批騎兵殺來。
單雄信大吃一驚,趕緊令德猷門守將打開城門。德猷門守將認識單雄信,聞言忙打開城門,敗軍如潮水一般涌入,數千鄭軍剛剛進入城中,侯君集率兵已經殺到,德猷門守將急忙關閉城門,臉色都差點變了。
侯君集帶着禁衛軍一路狂奔,程知節也在他的身邊,兩人心中有些緊張。這一戰,成功伏擊了王世充,至少殲敵兩萬人,已經成功打擊了王世充的囂張氣焰,可是裴行儼和羅士信至今不見蹤影,楊侑立刻想到,裴行儼與王世充有殺父之仇,恐怕他看見王世充,一雙眼睛就紅了。
裴行儼和羅士信是楊侑帳下最爲得力的猛將之一,楊侑絕不允許他們出事,因此,得到消息之後,他立刻派諸將率騎兵四處尋找裴、羅兩人。
程知節猜測,如果王世充想要逃走,應該是從北門或者西門進入洛陽。如果在北門看不見他們的蹤跡,那隻能去西門尋找了。大軍從德猷門北部路過,捲起煙塵無數。單雄信忍不住擦了擦汗水,隋軍鐵騎看起來時分恐怖,大鄭想要在野戰上佔便宜,幾乎是不可能的。
如今伏擊不成,反而損失了數萬士兵,足以證明隋軍狡猾多端,輕易的出擊,只會消耗大鄭的實力,如今看來,只有死守,方爲上策。單雄信如此想着,又問德猷門守將,是否看見陛下。
德猷門守將搖搖頭,表示沒有看見陛下。單雄信心中一驚,這表明如今陛下生死未卜。陛下是大鄭的希望,絕不能出事。想到此,單雄信忙點了三千新軍,準備出城尋找陛下蹤跡。
“殺,殺死他們!”王世充厲聲大喝。
此時鄭軍已經已經佔據了絕對優勢,羅士信和裴行儼渾身浴血,已經分不清究竟是他們的血,還是敵人的血。兩人的戰馬已經倒下,只能步戰。裴行儼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聲音有些嘶啞,道:“士信,恐怕今日你我都在葬身此地。”
“哈哈,大丈夫戰死沙場,又有何懼?”羅士信啞聲說着,一抹額頭上的鮮血。
“不錯,大丈夫正當馬革裹屍還,死又有何懼?”裴行儼紮下一個馬步,和羅士信背靠着背。
王世充冷笑一聲,手中橫刀一指前方。楊保救和劉師立等人揮舞着兵刃,朝着兩人殺了過去。
突然,地面猛烈地震動起來,東邊,一羣騎兵出現。王世充大吃一驚,楊保救、劉師立等人也心驚膽戰,心想莫非是隋軍趕來了?此時衆人都體力衰竭,若有新軍加入,恐怕只能等死。衆人擡頭凝目看去,不覺心中大喜,這羣騎兵來的很快,不久,單雄信領兵來到王世充身邊。
單雄信見王世充安然無恙,不由心中大喜,道:“陛下!”
王世充哈哈一笑,道:“看見單將軍安然無恙,朕這心中,就安穩了許多。”
單雄信見王世充渾身浴血,卻仍然掛念着自己,心中不由十分感動。這時,他看見不遠處背靠背站着的羅士信和裴行儼兩人,不由驚訝萬分。
王世充帶血的橫刀一指前方,道:“此二人咄咄相逼,如今已經被朕困住,單將軍可將此二人斬殺,以打擊隋軍士氣!”
單雄信抿着嘴脣,有些爲難。一邊是大鄭陛下,身爲臣子的,自然是聽他的命令,而另一邊,又是結拜兄弟,前些日子更是來勸降自己,足以證明兄弟義氣。
王世充何等精明,見單雄信的模樣,頓時猜到了單雄信的想法,他冷笑了一聲,道:“單將軍,此二人背叛了朕,爲逆隋效力,已經是不同戴天的仇人,難道你還心存義氣,想要放過他們嗎?你可知,今日你放過他們,來日,他們豈會放過你?恐怕,他們會親手割下你的頭顱,在楊侑小兒面前邀功!”
單雄信慢慢取出了馬槊,心中仍然十分猶豫。
裴行儼忽然朗聲大笑,道:“單雄信,今日你我已經是敵人,不必客氣。今日你若不殺我,來日,我一定割下你的人頭!”
羅士信也哈哈一笑,道:“不錯,動手吧!”
單雄信心中一動,捏着馬槊的手臂微微一抖,畢竟是自家兄弟,他怎能不明白兩人這話的含義,若是兩人這般無情,前些日子怎會勸說他棄暗投明,爲大隋效力?他相信,如果那個時候,他選擇了投降,至少能當一名將軍。此時兩人越說的無情,反而顯得有情,怎能不讓單雄信心中遲疑呢?
王世充厲聲大喝,道:“還不動手!”
單雄信舉起了馬槊,正要說話,忽然地面微微震動起來,單雄信心中一驚,立刻猜到是什麼人來到。
王世充心中疑惑,又有什麼人來了?他手塔涼棚一看,頓時驚訝的合不攏嘴。放眼看去,隋軍赤紅色的旗幟在半空飛舞,“侯”、“程”兩杆大旗是如此的耀眼奪目,讓人心驚。王世充恨恨地看了一眼羅、裴兩人,知道上一刻將這兩人殺了,下一刻侯君集和程知節就會殺到,若是那樣,恐怕很難逃進洛陽城。
王世充只得咬咬牙,喝道:“撤!”說着,也不等衆人反應過來,立刻拍馬逃走。
王玄應、楊保救等人一愣,旋即也拍馬逃走。單雄信深深地看了裴、羅兩人一眼,拱拱手,也率兵撤退。
“哪裡走!”裴行儼一聲怒喝,想要追上去,但只走了兩步,不由自主倒在了地上,定睛看去,左腿上吃了一刀,鮮血淋漓,肌肉外翻。剛纔激戰不覺得,此時心中放鬆,這才感到了疼痛。
羅士信忙上前一步,扶起了裴行儼,道:“元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養好了傷,再找他報仇!”
裴行儼用已經卷刃的橫刀支撐着身子,咬着牙點頭,道:“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兩人說話間,侯君集和程知節已經率兵趕到。程知節跳下戰馬,見裴行儼受了傷,忙道:“元慶,傷勢怎樣?”
“不礙事,休息一些日子就好!”裴行儼咬着牙,又恨恨地看了一眼只餘下黑點的王世充一行,道:“可惜,沒有殺死他。”
侯君集快步走了過來,見兩人雖然受傷,但精神還可以,不由鬆了一口氣,道:“兩位將軍無礙,我也就放心了。來人,扶兩位將軍上馬!”
當即有士卒讓出戰馬,將裴行儼、羅士信扶上了戰馬,迴轉隋軍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