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耿況、耿舒父子倆平定張曄之亂期間,劉秀和謝躬在邯鄲也爆發了較大的分歧。分
歧點就在於趙國郡太守的問題上。劉秀的意思是,劉林爲趙王,理應治理趙國,而謝躬的意思是,劉林這個趙王可不是劉玄冊封的,而是僞天子王郎封的,當然不被承認,說白了,現在的劉林就是白丁,憑什麼治理趙國郡,趙國郡太守,理應由朝廷來任命。
趙國這個地方,面積很大,但卻地廣人稀,境內只有三座城邑,一個是襄城,一個是易陽,再一個就是邯鄲。劉
秀和謝躬對於讓誰來治理趙地這件事,各持己見,爭執不下,互不相讓。其
實,劉秀對劉林的印象很一般,甚至稱得上非常之厭惡。王
郎在河北的作亂,歸根結底就是劉林一手造成的,還有劉林提出決堤河水,淹沒河東的意見,也足見此人心思之歹毒。劉
秀之所以爲劉林據理力爭,爭取讓他來治理趙地,主要是做做樣子罷了。其
一,可以進一步拉攏劉林、劉接、劉楊等河北的劉氏宗親,讓河北這裡的劉氏宗親都能站在自己這一邊,對自己給予支持。其
二,他知道此事謝躬一定會極力反對,如此一來,亦可進一步讓河北這邊的劉氏宗親與劉玄產生分歧,進而讓他們更加遠離更始朝廷。做
到劉秀這個位置,考慮的已經不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整體的全局。他
想在河北徹底站穩腳跟,離不開河北劉氏宗親們的支持,而且河北劉氏宗親這股勢力,也是他完全可以爭取過來的。
劉秀極力爲劉林爭取趙地的治理權,這不僅讓劉林大受感動,也同樣讓河北的劉氏宗親們大受鼓舞。以
前,河北的劉氏宗親,大多以河北三王馬首是瞻,可是劉林心眼太小,沒有容人之量,劉接心計太深,就連周遭的同族宗親也經常算計,而劉楊則是胸無大志,偏居一隅,縮在真定國,不太管事,可以說能量最大的河北三王,都不太得人心。不過劉秀的到來,徹底改變了這一點,讓劉氏宗親們終於找到了主心骨。
趙地的管理者之爭,最終還是隨着劉玄的詔書傳到邯鄲,而告一段落。劉玄當然不可能把趙地的管理權讓給劉林,在劉玄眼中,劉林和劉秀就是穿一條腿褲子的。劉
玄的這封詔書,任命謝躬,行冀州牧事。也就是說,讓謝躬兼任冀州牧。既然謝躬兼任冀州牧,那麼對趙地的太守,謝躬便有任命權。這
封詔書,無疑是直接否定了讓劉林來接管趙地。得知此事後,劉林和劉接第一時間入王宮,面見劉秀。
見面之後,劉林恨得咬牙切齒,狠聲說道:“我劉林一族,世代爲趙王,可劉玄竟如此對我,實乃欺人太甚!”
劉秀嘆息一聲,站起身形,在大殿內來回踱步,頗感無力地說道:“倘若只我和謝尚書相爭,我還可堅持己見,但現在,天子下詔,我也無可奈何啊!”
劉林氣得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氣,在河北,在趙地,在邯鄲,他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他怒聲說道:“蕭王,反了吧!劉玄昏庸無道,禍亂天下,他也配爲天子?當今天下,也只有蕭王可爲天子!”
劉秀臉色一變,擺手說道:“趙王慎言!”
劉接接話道:“蕭王,我以爲趙王言之有理,劉玄荒淫,朝野混亂,長安城內,民不聊生,只有蕭王爲帝,方爲天下百姓之福!”劉
玄做天子,劉林不被封王,他劉接也同樣不被封王,兩人都是空掛着趙王、廣陽王的頭銜,根本不被人承認,這樣的日子,他倆實在是過夠了,只有劉秀登基,才能改變現狀。劉
秀看看劉林,又瞧瞧劉接,嘆息一聲,說道:“現在之河北,並非我一人之地。”聽
聞這話,劉林和劉接都敏銳地嗅到劉秀態度的變化。以前提出讓他在河北稱帝,劉秀都是嚴詞拒絕,而現在,他只是強調他還沒有完全控制河北。
劉林眼中寒芒一閃,說道:“蕭王顧慮的可是謝躬?要除掉此賊,易如反掌,今晚我便可派人着手去做,可神不知鬼不覺地讓謝躬睡丟了腦袋!”
劉秀擺了擺手,坐回到自己的坐席上,意味深長地說道:“謝尚書並不重要,即便謝尚書死了,還會有李尚書、王尚書接踵而至。”
劉接眼珠轉了轉,幽幽說道:“重要的是,謝躬背後的劉玄,還有謝躬手中的兵權!”劉
秀緩緩點了下頭。平定王郎之亂後,他和謝躬便開始了在河北搶地盤。他招撫了清河,謝躬招撫了魏郡,他派人去招撫鉅鹿,謝躬便派人去招撫常山,謝躬是擺明了要在河北和他針鋒相對的爭下去。
目前,擺在劉秀面前,最大的障礙,就是謝躬。
但若真殺了謝躬,正如他所說,劉玄還會派來第二個、第三個謝躬,接替他的位置,另外,這麼做也太冒險了,會讓他揹負上圖謀不軌的罵名。現
在劉秀還不願和劉玄公然撕破臉,他既缺少分庭抗禮的先決條件,也不具備分庭抗禮的基本實力。他幽幽說道:“此事,不能操之過急,我們還需從長計議。”
劉林還有說話,劉接一笑,拱手說道:“只要蕭王能心向我二人,我等一切皆以蕭王馬首是瞻!”
聽聞這話,劉林反應也快,同樣是拱手施禮,說道:“一切皆以蕭王馬首是瞻!”
劉秀和謝躬在邯鄲的這場交鋒,因爲劉玄的插手,讓謝躬笑到了最後。謝
躬也順理成章的任命了趙國郡太守,以及邯鄲令。當然,趙國太守和邯鄲令,都是他的心腹之人。
劉玄對河北的干預還不算完,沒過幾天,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傳入邯鄲,劉玄任命苗曾爲幽州牧,任命韋順爲上谷太守,任命蔡充爲漁陽太守,這一連串的任命,讓幽州的官場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大變動。
首先,上谷、漁陽二郡,都是劉秀的根基所在,劉秀麾下最精銳的部隊,都是出自上谷和漁陽,現在劉玄任命韋順取代耿況,蔡充取代彭寵,無異於釜底抽薪,要斬斷劉秀在幽州的根基。
而幽州牧的任命,則是進一步讓劉玄掌控整個幽州,徹底斬斷劉秀對幽州的念想。劉玄的這一招也是夠毒的,他在幽州弄個苗曾,在冀州弄個謝躬,對劉秀形成全面打壓的態勢。接
到消息的劉秀,久久陷入沉思,現在來看,劉玄對他已經失去了忍耐力,就是一心要置他於死地。劉秀正在心裡琢磨的時候,龍淵進來稟報,朱祐求見。
劉秀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時間不長,朱祐走進書房,在劉秀的對面跪坐下來。劉秀看了朱祐一眼,見他一臉的怒氣,笑問道:“阿祐,這是誰惹你生氣了?”“
還能有誰,當然是謝躬了!”“
謝尚書又怎麼惹到你了?”劉秀好奇地問道。“
他剛剛又出城去充當好人了!”“啊?”劉秀沒太聽明白。
“前兩天,河內的青犢軍,流竄進魏郡,襲擾數地,魏郡的百姓紛紛北逃,跑到邯鄲,剛剛謝躬出城去充好人,又是施粥,又是安置流民,現在從魏郡逃過來的百姓,都在念及謝躬的好,都在對劉玄感恩戴德呢!”朱祐憤憤不平地說道。“
打王郎的時候,謝躬領兵在旁乾瞪眼,接收邯鄲的時候,他倒是搶的歡,把王郎囤積的那些糧食,硬是搶走了一半,如果沒有我們,他能殺得了王郎,能佔得了邯鄲,現在還能去充好人,籠絡民心?”朱
祐越說越氣,滿臉憤憤不平的表情。劉秀暗暗皺眉,喃喃說道:“此事,我們倒是忽略了。”說着話,他向外召喚道:“龍淵!”“
屬下在!”“
召銚期、寇恂入宮見我!”
“屬下遵命!”沒
過多久,寇恂和銚期相繼入宮。進入書房,兩人拱手施禮,齊聲說道:“大王!”
劉秀向他二人擺了擺手,示意他二人落座。等兩人在朱祐旁邊坐下後,劉秀問道:“次況,青犢軍襲擾魏郡之事,你可知曉?”銚
期先是一愣,而後點點頭,說道:“末將知道此事。”劉
秀問道:“爲何不報?”
“這……”銚期看了一眼臉色陰沉的劉秀,小聲說道:“末將以爲,魏郡已歸順謝躬,故……”“
故魏郡之百姓,死活都與我等無關?”劉秀皺起眉頭。銚
期地垂下頭,說道:“是末將失職,請大王恕罪!”劉
秀目光一轉,看向寇恂,說道:“子翼,你率兩萬兵馬,出兵魏郡,剿滅流竄進魏郡之青犢軍!”寇
恂拱手應道:“末將遵命!”
劉秀問道:“此次子翼領兵出征魏郡,平定賊軍,可需哪位將領相助?”寇
恂沉吟片刻,轉頭看眼身旁的銚期,說道:“倘若有銚將軍相助,此戰,恂將更有把握!”
銚期沒想到寇恂沒點吳漢、賈復、耿弇那些能征慣戰的猛將,而是選中了自己,他頗感詫異。劉
秀想了想,點點頭,對銚期說道:“次況,你可願助子翼一臂之力?”銚
期連忙拱手說道:“末將願與寇將軍同往魏郡!”
劉秀說了一聲好,隨即道:“次況,你把手頭上的事務,交接給龍淵。”
銚期愣了一下,而後拱手施禮,說道:“末將遵命!”
劉秀又道:“銚期聽封!”銚
期先是一怔,緊接着,急忙離席,屈膝跪地。
劉秀說道:“銚期勇武過人,屢立戰功,封爲虎牙大將軍!”說
着話,他從桌下拿出一隻錦盒,遞交給旁邊的龍淵。龍淵接過來,把錦盒放到銚期面前,順便將錦盒的蓋子打開。錦盒裡裝着的,正是虎牙大將軍的印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