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麗華和許汐泠正說着話,宮門外有內侍唱吟道:“皇后到——”看
到郭聖通在幾名宮女的簇擁下走進來,陰麗華和許汐泠一同福身施禮,說道:“臣妾見過郭皇后!”
郭聖通的目光在許汐泠身上一掃而過,她含笑走到陰麗華近前,笑道:“原來陰姐姐也在啊!快快平身!”陰
麗華道了一聲謝,站起身形。郭聖通和陰麗華聊了一會,似乎纔想起旁邊還有個許汐泠。
她向許汐泠那邊瞄了一眼,不冷不熱地說道:“許美人,你也起來吧!”
“謝郭皇后!”許汐泠面無表情地起身。
郭聖通沒有再理她,拉着陰麗華的手,向鳳凰宮的正殿鳳凰殿走去,邊走邊向左右環視,嗤笑着說道:“孤還以爲鳳凰殿有多漂亮多氣派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說着話,她還特意回頭看了一眼許汐泠。許汐泠低垂着頭,一聲沒吭。
郭聖通突然停下腳步,轉回身,質問道:“許美人,你原本身爲宮中的掖庭令,於陛下不在期間,在未知會孤的情況下,而擅自離宮,你可知罪?”許
汐泠身子一震,屈膝跪地,說道:“臣妾知罪。”郭
聖通眼簾低垂,冷冷俯視着她,再一句話沒說,拉着陰麗華轉身走進大殿裡。不
管怎麼說,郭聖通終究是皇后,身份地位在擺在那裡,就等級而言,許汐泠和她比要差上一大截。皇
後若不讓她起身,她就得一直跪在那裡。陰
麗華回頭看眼許汐泠,對郭聖通小聲說道:“郭皇后,既然汐泠已經認錯,就讓她起來吧!”郭
聖通憤憤不平地說道:“她不僅擅自出宮,還敢爬上陛下的龍牀,許汐泠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如果不給她點教訓,以後豈不要翻了天?”陰
麗華暗暗皺眉,深深看眼盛氣凌人的郭聖通,沒有再說話。郭聖通現在對許汐泠的態度,完全像在對一個無足輕重的下人。
別說許汐泠已經被陛下親自冊封爲美人了,即便她沒有被冊封的時候,那也是陛下的心腹屬下,連陛下對她都是客客氣氣的,現在郭聖通這樣對待許汐泠,不讓陛下知道還好,一旦讓陛下知道了,心中定會大爲不滿。
再者說,就算許汐泠有錯,可連陛下都不怪罪她,你又何必和她過不去呢?自
從郭聖通生下大皇子,被冊封爲皇后,整個後宮,已經成爲她的天下,待人處事,越來越霸道。
陰麗華即便想勸她幾句,但一看到郭聖通那副盛氣凌人的姿態,到嘴邊的話也就嚥了回去。正
所謂是擔心什麼來什麼。陰麗華和郭聖通剛走進大殿裡,劉秀便來到了鳳凰宮。他沒有看到大殿裡的陰麗華和郭聖通,而是先看到跪在大殿外面的許汐泠。
劉秀一臉的莫名其妙,無聲無息地走到許汐泠的背後,在她的香肩上輕輕拍了一下。許
汐泠嚇了一跳,轉回頭一瞧,看到劉秀站在自己的身後,她眼圈頓是一紅,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劉秀笑問道:“汐泠,你爲何跪在院子裡?”說完話,他看到許汐泠眼中閃爍的淚花,詫異地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陛下……”許汐泠的模樣本就是楚楚可憐,梨花帶雨,再加上這顫巍巍的一聲呼喚,任何男人見了,恐怕連骨頭都酥軟了。劉
秀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彎腰拉着許汐泠的胳膊,說道:“有什麼話起來說!”
“臣妾不敢!”
“什麼?”劉秀皺着眉頭。
“郭皇后說臣妾未經通稟,私自出宮,是皇后……讓臣妾在此罰跪,臣妾不敢起來……”說到這裡,許汐泠低垂着頭,嚶嚶地低聲哭泣着。正
如陰麗華想的那樣,劉秀聞言,心中火起。現在許汐泠已經是他的嬪妃,即便她沒成爲嬪妃的時候,連自己都未曾如此懲處過她。“
起來!”“
陛下,臣妾不敢……”“
有我在,我讓你起來!”劉秀把許汐泠硬是從地上拉了起來。而後向大殿那邊揚揚頭,說道:“你進去,我倒要看看,誰敢再罰你!”許
汐泠可憐巴巴地看着劉秀,見他堅持,她壯着膽子,小心翼翼地向大殿裡走去。她
走得緩慢,若只看背影的話,她的身子搖搖欲墜,讓人心生憐憫。可是從正面看的話,則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她業已擦拭掉眼中的淚珠,嘴角還掛着笑意。她
這副模樣走進大殿裡,讓陰麗華和郭聖通同是一怔。郭
聖通勃然大怒,將手中的茶杯直接摔到了許汐泠的腳下,杯中的茶水也濺到她的腳上,她尖聲質問道:“誰準你進來的?滾出去!”
“郭皇后,臣妾知錯了……”
“孤讓你滾出去!”
郭聖通看向許汐泠的杏眼幾乎要噴出火來。許汐泠渾身直哆嗦,不由自主地連連後退。她
沒注意到大殿的門檻,在不斷的後退中,被門檻絆了一下,身子後仰,直直地向後摔倒,同時也發出啊的一聲驚呼。陰
麗華見狀,下意識地跨前一步,想去拉住她,不過許汐泠並沒有摔倒地上,而是摔進一人的懷中,劉秀。劉
秀的及時出現,恰到好處地抱住了摔倒的許汐泠,大殿裡的陰麗華和郭聖通看到劉秀,臉色同是一變,二人一同福身施禮,齊聲說道:“陛下!”
“子童好大的威風啊!是不是要朕也滾出這裡啊?”劉秀臉色陰沉,凝視着郭聖通。他從不知道,郭聖通還有如此飛揚跋扈的一面。
子童也就是梓童,是皇帝對皇后的愛稱。春秋戰國乃至秦漢時期,都被寫成子童,到了明代,才漸漸被梓童所替代。聽
聞劉秀的質問,郭聖通身子一震,顫聲說道:“臣妾不敢!”說
到這裡,郭聖通眼圈也紅了,委屈的。自從她和劉秀成親以來,劉秀還從未用過這麼嚴厲的語氣和她說過話,更令她感到委屈的是,劉秀還是因爲一直被她瞧不上眼的許汐泠。看
到郭聖通哭了,劉秀一肚子的怒火頓時削掉大半。
對郭聖通,劉秀是有很深的感情,雖說他和郭聖通的成親是一場政治聯姻,但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是郭聖通一直陪着他,在他率兵南征北戰的時候,也是郭聖通不辭辛苦的一直隨軍同行,以往的點點滴滴,劉秀都有牢記在心。
他深吸口氣,走到郭聖通近前,把她從地上拉起,說道:“子童身爲皇后,乃一國之母,不僅要嚴紀律人,更要寬宏待人才是。”“
臣妾謹記陛下教誨……”劉秀的語氣也軟下來,讓郭聖通更覺得委屈,哭得也更兇了。劉
秀能打得下天下,但卻不擅長處理後宮的瑣事。
郭聖通哭哭啼啼,許汐泠也是哭得梨花帶雨,劉秀頗感一個頭兩個大,他看向一旁的陰麗華,陰麗華則是轉頭看向了別處。
現在你知道煩心了,當初你納她們的時候怎麼不知道煩心呢?陰麗華賭氣的沒有理他。
劉秀厚着臉皮走到陰麗華近前,小聲說道:“麗華,你幫我勸勸她倆,我還有政務要去處理,先去清涼殿了。”說完話,他快步走了出去。看
着劉秀逃也一般的背影,陰麗華氣惱地跺了跺腳。她看看郭聖通,再瞧瞧許汐泠,說道:“陛下都走了,郭皇后、許美人,你們還要哭到什麼時候?”郭
聖通和許汐泠的哭聲戛然而止,兩人放下衣袖,擡起頭來,向四周看看,果然,殿內已然沒有劉秀的身影。郭聖通的目光落在許汐泠身上,深深剮了她一眼,說道:“別以爲孤看不出來你在陛下面前裝可憐!”
許汐泠似笑非笑地低身福禮,說道:“臣妾恭送郭皇后!”“
哼!”郭聖通鼻子都差點氣歪了,又狠狠瞪了瞪許汐泠,負氣的大步走了出去。剛剛被劉秀訓斥了一番,她現在也不敢輕易動許汐泠了。陰
麗華也不想繼續待下去,向許汐泠告辭,離開了鳳凰宮。在
回西宮的路上,雪瑩和紅箋忍不住雙雙笑了出來,說道:“貴人,郭皇后和許美人不去演百戲,還真是可惜了呢!”
陰麗華先是向周圍環視一圈,緊接着瞪了她倆一眼,不悅地說道:“不許胡言亂語,小心禍從口出!”雪
瑩和紅箋嚇得一縮脖,再不敢多說一個字。陰麗華頗感無奈地搖搖頭,郭聖通和許汐泠,這倆沒一個是省油的燈。以
前許汐泠只是掖庭令,她和郭聖通之間還沒有直接矛盾,現在許汐泠成了許美人,以後這後宮可要熱鬧了。
陰麗華一邊往前走着,一邊說道:“聽說虛英、虛飛、虛庭三人在平賊時都受了傷,回宮之後,挑選些上好的金瘡藥,給他們送過去。”
虛英、虛飛、虛庭不僅是劉秀的貼身侍衛,深得劉秀的信任,以前他們還去過新野,保護過她,並一路護送她來到洛陽,陰麗華對他們三人一直心存感激,這次得知三人負傷,她心裡也很是擔憂。
郭聖通回到長秋宮,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無從發泄。她氣惱地問下面的宮女道:“孤走之後,陰貴人還留在鳳凰宮?”一
名大宮女急忙回話道:“皇后前腳剛走,陰貴人也走了。”“
嗯!”聽聞這話,郭聖通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大宮女恍然想到了什麼,說道:“對了,皇后,婢子看到陰貴人的兩個貼身丫鬟去了東觀!”東
觀是皇宮的藏書、修書、校書之地,像五經、諸子、傳記、百家藝術之類,都倉儲於此。東觀修建得十分氣派,環境也好,綠樹成蔭,幽雅別緻。郭
聖通一怔,不解地問道:“雪瑩和紅箋去東觀做什麼?”大
宮女說道:“皇后,虛英、虛庭、虛飛三名侍衛,現都在東觀靜養。婢子聽說,雪瑩、紅箋兩位姑娘是過去送藥的!”
“哦!”郭聖通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來如此!這個陰麗華還真是聰明,很懂得投其所好。虛
英、虛庭、虛飛都是陛下的貼身侍衛,深得陛下的信任和重用,給他們三人送藥,無形之中,也是討好了陛下!想
到這裡,郭聖通站起身形,說道:“孤要親自去探望虛英、虛庭、虛飛!他們爲救陛下,身負重傷,孤身爲帝后,又豈能不親自去探望,以示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