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英上前,小聲問道:“陛下,現在就去西宮抓人嗎?”
劉秀怔了一下,說道:“現在時辰已晚,等到明日再抓人吧!”
郭聖通聞言立刻不滿地說道:“陛下,現在有賊人用巫蠱之術,加害我們的皇兒,陛下不立刻擒下賊人,還要等到明日?”
劉秀這麼做,明顯是不希望打擾到陰麗華的休息,他對陰麗華寵愛的程度,也的確到了讓人不得不嫉妒的地步。
郭聖通眼巴巴地看着劉秀,眼中蒙着一層水霧,哽咽着說道:“這麼大的事,陛下爲了陰貴人,卻要等到明日抓人,倘若過了今晚,事情有變怎麼辦?”
仔細想想,郭聖通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劉秀沉吟片刻,說道:“非煙、虛英,你二人一同去趟西宮,找到那名宮女,將其帶至掖庭獄,不必大張旗鼓。”
“屬下遵命!”花非煙和虛英一同應了一聲。
郭聖通臉色陰沉,悲憤交加。區區一個小宮女,又爲何會有這麼大的膽子,敢以巫蠱之術謀害皇子?她也沒有理由這麼做!
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在暗中指使他這麼做。
那麼指使她的人會是誰?她來自於哪個宮,那麼指使她的,就必然是那個人了。她出自西宮,那麼指使她的,除了陰麗華,還能有誰?
現在西宮出了這樣的事,陛下還在護着陰麗華,郭聖通的心裡又怎能不悲憤交加?!
奉劉秀之命,虛英和花非煙帶着幾名羽林衛,去到西宮。西宮的外面有虎賁護衛,看到有人深夜前來,紛紛端起長戟,沉聲問道:“什麼人?”
“是我!”虛英特意把手中的燈籠向上舉了舉。虎賁看清楚來人,立刻把端起的長戟放下,齊齊躬身施禮,說道:“花美人、虛英將軍!”
花非煙和虛英走到近前,後者開口說道:“讓開!花美人與我是奉陛下之命而來!”
衆虎賁躬着身子,紛紛退讓。而後,花非煙和虛英邁步走進西宮。西宮的院內,有守夜的內侍,提着燈籠,在院中來回走動。
看到有人進入西宮,兩名巡邏的內侍立刻快步走了過來。
看清楚來人竟然是花非煙和虛英,兩名內侍同是一怔,快步上前,拱手施禮,說道:“花美人、虛英將軍!”
這回虛英沒有再說話,進入西宮內部,由花非煙開口,比他更適合。花非煙看向兩名內侍,問道:“西宮可有一位叫芸孃的宮娥?”
“呃……”兩名內侍互相看了看,一時間還真沒回答上來。
不久前,有人在陰麗華的飲食中下藥,引來劉秀的震怒,西宮的宮女、內侍更換了一大批,現在西宮的宮女和內侍,大多都是新人,彼此之間也不是很熟悉。
一名內侍恍然想到了什麼,他說道:“回稟美人,西宮確實有位叫芸孃的小宮女,不知美人找她是所爲何事?”
“你帶我去找她。”
“美人,芸娘現在已經休息了。”
“你只需帶我去找她就好。”花非煙加重語氣道。
那名內侍不敢再多言,只好帶着花非煙和虛英等人去往宮女所住的廂房。
另一名內侍感覺事情不對勁,深更半夜的,花美人和虛英一同來到西宮,不見貴人,卻只要見一個小宮女,這太反常了。
趁着同伴帶他們去找芸娘,他一溜小跑的直奔大殿而去。
今夜是紅箋當差,聽聞急促的腳步聲,她驚醒過來,揉了揉眼睛,緩緩打開大殿的殿門,向外一瞧,只見一名內侍正飛快跑來。
她皺着眉,不滿地問道:“出了什麼事,這般慌慌張張?打擾到貴人的休息,小心你的腦袋!”說着話,她還兇巴巴地向內侍的脖子上比劃了兩下。
那名內侍吞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說道:“紅箋姐,出……出事了……”
紅箋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內侍喘了兩口氣,說道:“剛剛,花美人和虛英一同來到我們西宮,要見一個叫芸孃的宮女,奴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特來向貴人稟報!”
花非煙、虛英?兩人還是一同來的,只是爲了見一個小宮女?
紅箋也覺得反常,琢磨了片刻,她轉身回到內殿,進入內室。陰麗華的睡眠很輕,稍微有點動靜,人便已經醒了。
她目光迷離地看眼走進來的紅箋,問道:“紅箋,出了什麼事?”
“有內侍前來稟報,說是花美人和虛英將軍一同來到西宮,要見一個叫芸孃的宮女。”
陰麗華臉上的倦意漸漸消失,從牀上坐了起來。她依稀還記得這個叫芸孃的宮女,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似乎還未及笄,印象中,是由李秀娥帶着的。
紅箋、雪瑩、李秀娥現在都是大宮女,西宮更換了大批的新人,她們三人,每人都帶一批宮女,教導她們皇宮內的禮儀,如何伺候主子等等。
陰麗華想了想,站起身形,說道:“我去看看。”
紅箋說道:“貴人還是安心休息吧!”
陰麗華搖搖頭,喃喃說道:“花美人和虛英,都是陛下身邊的人,這麼晚了,他們一同來到西宮,肯定是出了大事。”
紅箋聞言,也隨之緊張了起來。
陰麗華穿好衣服,在紅箋的陪伴下,走出大殿,去到宮女們所住的廂房。她們到了廂房這裡,正看到花非煙的兩名侍女把衣衫不整的芸娘從廂房中帶出來。
芸娘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什麼時候見過這陣仗?嚇得小臉煞白,臉上都是驚恐的淚痕。見狀,紅箋心頭一沉,陰麗華開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花非煙和虛英回頭一瞧,前者福身施禮,後者拱手施禮,說道:“貴人!”
“本宮在問你們,這是怎麼回事?!”陰麗華緊鎖眉頭,問道。
陰麗華和劉秀一樣,平日裡的自稱通常都是用我,用到本宮的時候很少,說明她正在發火。
虛英躬着身子,一聲沒吭,轉頭看向花非煙。後者暗歎口氣,走到陰麗華近前,說道:“貴人,我等是奉陛下之命而來,押芸娘到掖庭獄審問!”
陰麗華聞言,更是一臉的莫名,芸娘一個小姑娘,小宮女,她能犯下什麼大錯,要陛下親自下令抓人,還要押至掖庭獄審問?她不悅地問道:“芸娘所犯何錯?”
“這……”
“如果你們不能把話說個清楚明白,本宮不會讓你們把人帶離西宮!”
花非煙看看態度堅決的陰麗華,沉吟片刻,又向前走了兩步,在陰麗華的耳邊說道:“芸娘涉嫌用巫蠱之術,謀害二皇子。”
就這一句話,讓陰麗華原本漲紅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用巫蠱之術,加害皇子?
陰麗華自身也是飽讀詩書的人,自然清楚前朝武帝時期,巫蠱之禍的那段歷史。
在皇宮裡,巫蠱之術就是個禁忌的話題,別說做出這種事,哪怕說話時不經意間提到了這四個字,都有可能受到重罰。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芸娘,嘴脣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花非煙雖然一直躬着身子,腦袋低垂,但始終在用餘光觀察陰麗華的神情。
如果說,陰麗華此時流露出的驚駭和詫異之色都是裝出來的,那就太厲害了,她花非煙也不得不佩服這位陰貴人的本事了。
“貴人應該很清楚,用巫蠱之術謀害皇嗣之舉,到底有多嚴重,請恕屬下冒犯,屬下必須帶她到掖庭獄,將此事問個清楚明白。”花非煙欠身說道。
涉及到巫蠱之術這麼嚴重的事,而且還是謀害皇嗣,陰麗華也不敢阻攔了,她看着驚慌失措,泣不成聲的芸娘,下意識地倒退了兩步。
“貴人救救婢子!請貴人救救婢子啊……”芸娘被羽林衛架走時,哭喊着求助陰麗華。陰麗華擡了擡手,想要阻止,但終究還是沒有這麼做。
巫蠱之術這種腌臢事一旦粘身,甩都甩不乾淨,現在她西宮的人涉嫌這種事,她作爲西宮之主,能脫得開干係嗎?陰麗華想了想,邁步就往外走。
她也要去掖庭獄,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才走出沒幾步,花非煙停了下來,回身向陰麗華福身說道:“貴人留步,畢竟此事涉及到西宮,貴人還是迴避爲好。”
陰麗華這麼好脾氣的人,聽了這話,也不由得勃然大怒,她質問道:“花美人可是在懷疑本宮,認爲是本宮指使芸娘這麼做的?”
花非煙連忙說道:“屬下不敢妄加揣測,實屬事關重大,且有陛下親自監審,絕不會冤枉好人,還請貴人安心留在西宮,等候消息即可。”
陰麗華氣得臉色泛白,反問道:“本宮現在是被陛下軟禁了不成?”
花非煙正色說道:“絕無此事!”
陰麗華說道:“那本宮倒要看看,哪個敢攔阻本宮!”說着話,她繼續邁步向外走去。
看着陰麗華快步往外走的背影,花非煙無奈地搖搖頭。
她攔阻陰麗華,不讓她去掖庭獄,完全是爲了她好。掖庭獄那種地步,即便是大白天都陰森恐怖,彷彿人間地獄,又哪是陰麗華這種嬌滴滴的溫室花朵該去的?
再者說,現在皇后一心認定,是西宮用巫蠱之術加害二皇子,找陰麗華算賬還找不到呢,現在她主動往前湊,不是自找苦吃嗎?yuyV
有些話,花非煙也不能說得太直白,見陰麗華不顧自己的攔阻,她只能搖搖頭,一併向外走去。
掖庭獄,宮中犯錯的宮女、內侍乃至嬪妃,都會被關押在這裡。
與其它那些後宮三千的皇帝相比,劉秀這位皇帝,可謂是後宮凋零,總共才三名嬪妃,自然也沒有哪位嬪妃被關押在這。
不過現在掖庭獄裡關押的人依舊不少,有內侍,有宮女。都不用走進去,光是靠近掖庭獄,就讓人感覺周圍的空氣陰森森,涼颼颼的。
進入其中,更是讓人有不寒而慄之感。不知從哪個方向,時不時傳來的呻吟聲、哀嚎聲,更是令人毛骨悚然,汗毛豎立。
當陰麗華、花非煙、虛英等人來到掖庭獄的時候,劉秀和郭聖通已經先到了。
看到陰麗華來了,劉秀有些意外,主動走過去,關切地問道:“麗華怎麼不在西宮休息,來到這種地方作甚?!”
與劉秀的態度截然相反,郭聖通看向陰麗華的眼神如同淬了毒似的。誰能想到,就這麼一個平日裡嬌滴滴,柔柔弱弱的陰麗華陰貴人,竟然心腸惡毒到用巫蠱之術加害自己的孩兒。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現在的陰麗華恐怕早已在郭聖通的眼神下,死上千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