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對於皇宮裡的衆人來說,註定是個不眠夜,不僅劉秀、郭聖通、陰麗華睡不着覺,許汐泠也同樣睡不着。
鳳凰宮,大殿內室。許汐泠坐在牀上,向窗外望了望,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美人,已到子時。”梅、蘭、竹、菊四名貼身侍女都在內室裡,小梅向許汐泠欠了欠身,回道。
許汐泠問道:“掖庭獄那邊可有動靜?”
小梅搖頭,說道:“似乎還在審問。”
許汐泠深吸口氣,皺着眉頭,不再說話。
小菊說道:“美人,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都和我們鳳凰宮沒關,美人不用擔心,早點睡吧。”
許汐泠喃喃反問道:“真的沒關嗎?”聽聞這話,四名侍女臉色同是一變。許汐泠苦笑,說道:“自師姐入宮以來,這皇宮裡,又哪有一日安寧過?”
先是查出有人在陰麗華的飲食中下藥,現在又查出有人在皇宮裡施巫蠱之術,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可真是讓人目不暇接啊!
直覺告訴許汐泠,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十之八九都和溪澈影有關,但她沒有證據,就算她有證據,她也不會去揭發。
溪澈影畢竟是她的師姐,一旦溪澈影被查實是幕後黑手,那麼她也很難洗清干係。
現在許汐泠只能祈禱,溪澈影暗中幹得勾當不被人查出來,不要連累到自己的頭上。
花非煙在掖庭獄一連審了三日。三天後,花非煙的審問告一段落。
長秋宮。劉秀,以及郭聖通、陰麗華、許汐泠在大殿裡齊聚一堂。劉秀和郭聖通居中而坐,陰麗華和許汐泠分坐在兩邊。
看到這架勢,從外面走進來的花非煙也倍感壓力。走進大殿中央,花非煙福身施禮,說道:“非煙拜見陛下、皇后、貴人、許美人!”
雖說花非煙也頂着美人的頭銜,但她只是個假的,在許汐泠面前,她也會施君臣之禮。
劉秀擺了擺手。他特意把陰麗華和許汐泠都找來,就是要當衆把整件事情說個清楚明白。
等花非煙在旁落座,劉秀問道:“非煙,巫蠱一案,查得如何?”
花非煙向劉秀欠了欠身,說道:“那日晚上,芸孃的確有在御花園中焚香,但巫蠱之術,並非芸娘所爲,是之後有人將巫蠱之用具偷偷埋在那裡,栽贓陷害。”
郭聖通聞言,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傾了傾,怒聲呵斥道:“簡直一派胡言!”yuyV
花非煙完全不理會郭聖通的呵斥,她不是劉秀的嬪妃,而是劉秀的屬下,要負責,她也只對劉秀一人負責,至於皇后、貴人等等,那些都不是她所效忠的對象。
她從袖口內拿出一隻小竹筒,說道:“陛下,這是從懷縣傳回來的書信。”
張昆立刻走上前,接過花非煙手中的小竹筒,低頭看看,很精緻,只有小拇指大小,他拿着小竹筒,來到劉秀近前,遞交過去。
劉秀接過,打開蓋子,向外一倒,裡面掉出來一卷絹條,打開,其中寫滿着蠅頭小字。
芸娘,河內懷縣人,雙親亡於……
書信裡,把芸孃的家世背景介紹得清清楚楚,把她父母的忌日也查得明明白白。芸娘去御花園焚香的那天,的確是他爹孃的忌日。
看罷之後,劉秀隨手將絹條遞給了身旁的郭聖通,後者攏目細看,把裡面的內容從頭到尾地看過一遍,而後放在桌案上,說道:“即便那天的確是芸娘雙親忌日,也不代表她沒有偷偷施巫蠱之術。”
花非煙淡然一笑,點點頭,說道:“的確不能證明。”說着話,她拍了拍巴掌,一名侍女提着一隻小包裹,從外面走了進來。花非煙起身,接過包裹,在衆人面前,將包裹緩緩打開。
裡面裝的都是些破爛的葉子。衆人看罷,紛紛不解地瞧向花非煙,不明白她帶來這些樹葉所爲何故。
花非煙解釋道:“非煙又重回到御花園,把現場所有被燒焦的樹葉都收集了起來,這是全部,請陛下、皇后、貴人、許美人過目。”
在衆人再次伸長脖子,看着那些樹葉,花非煙隨手拿起幾片,這幾片樹葉,大部分都是完好的,只有小部分被燙出了窟窿。
被花非煙收集來的樹葉,大多都是這樣。
她把那隻燒得焦黑的木頭人又拿出來,擺放在樹葉旁,她看看樹葉,又看看小木頭人,問道:“陛下、皇后、貴人、許美人,可發現其中的反常?”
郭聖通氣呼呼地說道:“花美人不要故弄玄虛,到底哪裡反常了?”
花非煙說道:“所有被燒焦的樹葉,都是被香灰燙損的,而這個木人,則明顯是被烈火燒過的,現場根本沒有大火焚燒樹葉的痕跡,也就是說,這個木人,是先在別處焚燒過,然後埋在那裡的。”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皆變色。劉秀臉色鐵青,現在事情已經很明顯了,芸娘就是顆被人利用的棋子,是有人利用她在御花園焚香祭奠父母之機,將這個木人偷偷埋在現場,對方的目的不是陷害芸娘,而是要陷害整個西宮。
郭聖通臉色難看,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氣,她不服氣地怒聲道:“即便能證明木人不是在現場焚燒,那也不能完全證明芸娘和此事無關!”
花非煙點點頭,說道:“皇后言之有理,所有的這些,的確不足以證明芸娘和此事完全無關,但至少可以證明,事有蹊蹺,芸娘完全沒有理由把在別處焚燒過的木人,埋在她祭奠雙親的地方。”
稍頓,她看向劉秀,欠了欠身,說道:“陛下,非菸斗膽問一句,二皇子現在可康健?”
還沒等劉秀說話,內室裡突然傳出哇的一聲啼哭。
劉秀隨即起身,快步向內室走去,時間不長,他從內室出來,懷中多出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奶娃。劉秀抱着奶娃劉輔,回到自己的座位。
小奶娃明顯是剛睡醒,剛纔見沒人搭理自己,才哇哇大哭,現在被劉秀抱在懷裡,立刻沒了哭聲,睜着黑漆漆、圓滾滾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大殿裡的衆人。
劉秀笑道:“輔兒已經大好。”
花非煙問道:“陛下和皇后可有爲二皇子驅邪?”
郭聖通身子一震,氣惱道:“皇兒好端端的,本宮驅什麼邪?”
花非煙一笑,說道:“倘若二皇子的這次患病,真是因巫蠱之術導致,又豈是服下幾副湯藥就能大好的?非煙相信,二皇子的這次患病,的確是受了風邪,與所謂的巫蠱之術並無干係。暗中埋下這個木人者,心思歹毒,其心可誅!”
她的這番話,合情合理,就連郭聖通臉上的怒容也隨之消散了許多。她沉吟片刻,問道:“會不會是因爲我們及時發現了木人,破壞了巫蠱之法,所以才讓輔兒痊癒的?”
花非煙一笑,說道:“皇后,據非煙所知,破解巫蠱之術,並非如此容易。至於具體的詳情,皇宮聖地,非煙實在不便多言,還請皇后見諒。”
郭聖通的臉色緩和了許多,心頭的怒火退去,她靜下心來仔細打量花非煙,感覺憔悴了不少,她動容道:“這三天,真的是辛苦非煙了!”
花非煙正色說道:“皇后娘娘言重了,爲陛下效力,非煙不覺辛苦。”
劉秀開口問道:“可有查出是何人所爲?是何人在暗中陷害芸娘,陷害西宮,挑撥皇后與貴人的關係?”
在場的衆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人精。現在花非煙把此案都查到這一步了,人們都能看得出來,是有一隻黑手,在幕後搗鼓出這一切,其目的就是要讓長秋宮和西宮鬥起來。
倘若長秋宮和西宮真鬥個頭破血流,兩敗俱傷,那麼,唯一能坐享其成的,就只有鳳凰宮的許汐泠了。
雖說許汐泠和此事一點干係都沒有,但她此事已有如坐鍼氈之感。
花非煙緩緩搖頭,說道:“非煙只能查出此事是有人在栽贓陷害西宮,至於具體是何人所爲,非煙還查不出來,不過非煙有種感覺,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劉秀揚頭說道:“這裡沒有外人,有什麼話,非煙儘管直言!”
花非煙說道:“非煙覺得,此事的幕後黑手,與上次加害陰貴人的幕後黑手,爲同一人。”
兩件案子的做事風格簡直太像了,幕後黑手行事縝密,滴水不漏,完全讓人查不到任何痕跡。
另外,對方的兩次作案,目的性都很明確,加害陰麗華,最終的目的是爲了陷害郭聖通,這次弄出的巫蠱之術,最終的目的又是爲了陷害陰麗華。
總之,幕後的黑手就是想看到長秋宮和西宮形同水火,最好能鬥得不可開交。
聽了花非煙的話,郭聖通含恨重重拍了下桌案,氣惱道:“上次有歹人在陰貴人的飲食中下藥,不知明裡暗裡有多少人都認定是本宮所爲,現在非煙說得很清楚了,兩件事,都爲一人所爲,難道,本宮這次還能加害自己的皇兒不成?”
劉秀拍了拍郭聖通的手,柔聲說道:“梓童,沒人懷疑你給麗華的飲食中下藥。”
郭聖通委屈地眼圈一紅,哽咽道:“陛下,臣妾……”
劉秀再次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接着,他又看向陰麗華,向她點點頭,同樣示以安慰。花非煙把兩樁案子定性爲同一幕後黑手,現在,矛頭似乎開始轉向許汐泠了。
起碼郭聖通看向許汐泠的眼神變得更加陰冷,更加厭惡、憎恨。郭聖通正要開口說話,劉秀正色說道:“此事,以後誰都不準再提,也不準再妄加揣測,一切都以證據說話,我也只看證據。”
郭聖通到了嘴巴的話立刻咽回到肚子裡,她轉頭,狠狠瞪了許汐泠一眼,顯然是在警告她,這次的事,她們之間還沒完。
現在,郭聖通倒是又表現出了國母的風範,向陰麗華那邊欠了欠身,柔聲說道:“這次是本宮錯怪了陰貴人,希望陰貴人不要記恨本宮纔是!”
陰麗華本來就不是個爭強好勝之人,現在郭聖通主動服軟,她隨之欠身說道:“皇后這麼說,就折煞麗華了。皇后也是怒極攻心,亂了分寸。”
看到郭聖通和陰麗華重歸於好,劉秀暗暗鬆口氣,神情也變得輕鬆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