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將字寫好,或許只需要花費一兩年的時間練習,但是像這位宮女寫的又好、又快、又不出錯,就得好幾年的苦練。
劉遷三歲開始識字,五歲開始練字,到了元神消失前,一手字寫得也只是方方正正能看得過去,若真要比起來,他的字甚至都沒有這位宮女寫的好。
“呀!”
劉遷只是感慨一聲,卻把專心抄寫竹簡的張月舒嚇了一跳,筆下的字更是被松煙墨污成一團。
張月舒連忙轉頭看去,發現站在她身後說話的正是淮南王太子,頓時就慌張的一邊起身一邊賠罪道:“在少君面前失禮,是奴婢的過錯。”
慌亂間,張月舒的腰身剛好碰到了桌子上的竹簡,隨着竹簡向前一頂,那半盞已經涼了的大叢茗茶就要隨之傾倒。
看到這一幕,張月舒眼中大駭不已,她小時候就曾見到家裡的奴婢打翻茶盞,輕則受到責罵,重則奴婢的品級直接降了一等。
此時她面前可是貴族之中的王太子,若是惹怒了王太子,她恐怕連成爲王太子妃金玲兒通房的機會都要沒了。
就在張月舒越發慌亂時,一隻手指修長的手穩穩落在了茶盞上,搖晃的茶盞也因此避免了翻倒的結局。
“你何曾失禮,是我不小心嚇到了你,你能有這麼一手好字卻只是個宮女……莫非你也曾是貴族之後?”
孔子雖說“有教無類”,可就算是平民家的男子都很少上過庠序,平民家的女兒就更不可能了,就比如淮南國的郡國學裡面就沒有一個女子,因此也只有貴族女子能在自家的私塾中上學。
“少君明察秋毫,奴婢乃是罪臣之後,本姓灌,家中被滅族之後,奴婢則是叫做張月舒。”
張月舒並非隱瞞,只是晚輩不能直呼親長的名字,因此她只能這麼說了一句。
劉遷正將茶盞端起放在鼻間輕嗅,聞言忽的就是一怔,姓灌的官吏不少,但是被近些年來被滅族的卻只有一人,曾擔任過孝景皇帝時期代國國相、當今天子的淮陽郡守、太僕和燕國國相的灌夫。
灌夫的履歷看似很多,最高也只是做到了官職二品、銀印青綬的九卿之一的太僕,如此人物還做不到天下聞名的地步,可是當年田竇相爭時,這位被已經被罷官了的灌夫卻成爲了最重要的因素。
七國之戰時,灌夫因勇猛而成爲了先帝孝景皇帝的中郎將,他擔任中郎將之後沒幾個月就因爲犯法而被免職,後因爲勇猛而被百官賞識,推薦他當了代國國相。
當今天子繼位後,灌夫又升遷至淮陽郡守,之後更是成爲了九卿之一的太僕,然而灌夫嗜酒如命,在次年酒醉後打傷了衛尉竇甫,竇甫可是太皇太后竇太后的兄弟,當今天子怕竇太后殺灌夫,調派他擔任了燕國國相。
幾年以後,灌夫又因犯法丟官,閒居在長安家中,最終便牽扯到了田竇之爭,丞相田蚡是太后的哥哥,前丞相魏其侯竇嬰是太皇太后的侄子,只有灌夫是個因多次犯事而被貶爲百姓的“外人”。
在皇親國戚的對抗之中,“外人”怎麼可能得到倖免,灌夫最先被滅族。又因爲竇太后已經去世四年,竇嬰也隨之以“僞造詔書罪”被斬首示衆。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沒過幾個月丞相田蚡就病倒了,嘴裡更是經常大呼小叫,講的都是服罪謝過的話,傳言中,當今天子曾讓能看見鬼的巫師來診視田蚡的病,巫師看見竇嬰和灌夫兩個人的鬼魂共同監守着田蚡,更是有着殺死田蚡的決心,不久後田蚡便驚懼而死。
如此一場皇親國戚之間的“大戲”,自然被淮南王劉公幹所關注,身爲淮南王太子的劉遷當然也被知道了這件事的始末,只是劉遷沒有想到,灌夫被滅族之後,家中女眷竟然成爲了太后外孫女的宮女來到了淮南國。
對於灌夫這位勇猛善戰的將軍,連淮南王劉公幹都覺得他死的可惜,並感慨道:“灌夫,可謂賢而知義矣。然皆以他事卒不免於族誅,事不可料如此。”
未曾想灌夫好勇不好學,他家的女眷張月舒竟然寫的如此好字。對此,劉遷更覺得眼前的這位削肩細腰,長挑身材,俊眼修眉的少女十分可憐了。
“張月舒,將軍灌夫是你什麼人?”
聽着這句話,張月舒不由心頭一顫,然後低聲回道:“正是家祖父。”
說完這句話,張月舒險些流出淚來,她祖父牽連至權勢鬥爭之中,致使她家被滅了三族,家裡十二歲以上的男丁被斬首示衆,女眷或是成了營妓,或是成了奴婢。
沒想到,王太子不僅沒有說她祖父是罪臣,還冠以將軍二字,讓她感受到了許久未曾有過的尊重。
劉遷卻是不由一嘆,沒想到張月舒竟然還是名將灌夫的孫女,身份從貴族變爲奴婢,張月舒定然受了不少苦。
就在劉遷感慨之時,因茶水喝多了而去如廁的金玲兒回來了,待金玲兒走近,便以爲劉遷是在查看竹簡的謄抄情況,不由笑道:“夫君,長御煮了蜀郡武陽的彭山茶,等我們品完茶,再一起謄抄竹簡吧!”
劉遷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竹簡數量,便知金玲兒偷懶了,然後搖頭笑道:“我正好修煉了一個多時辰,也要活動活動筋骨,王太子妃自去品茶,我來抄一會竹簡。”
這般說着,劉遷坐在了金玲兒剛纔坐的位置,拿起毛筆往硯臺裡蘸了一蘸,便開始謄抄起了竹簡。
“這……”
金玲兒早就喝了好幾杯煮茶,剛纔也不過是爲了顯得親暱一些,未曾想劉遷竟是不領情,她看着相對而坐的一男一女,反而覺得她成爲了外人,面色頓時就僵硬了下來。
她此時甚至忽然覺得,之前那個有些憨傻的劉遷,似乎更加討人喜歡一些。
長御見此不由一搖頭,然後一邊沏茶一邊低聲道:“細君,莫書是你房裡的人,這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少君的這杯茶還是由您親自端過去吧!”
……
淮南王劉公幹早就來到了書房,他看了一會書之後,便開始盤膝而坐修煉起來,自從得到經絡元精法之後,他就有着嘗試修煉的想法,只是因爲仙炁鶴羽的關係,他這才耽擱了一晚。
“平常煉命者,只會將任督二脈全部打通,至於其它脈絡則是以五臟六腑爲主,有些太平修士從來沒有想過以元炁對敵,因此他們甚至連四肢上的經脈一點也不碰……”
劉公幹煉命修爲已煉出胸中二炁,再加上他有着元神第八重天,五臟六腑的經脈早就全部打通,他以前也曾練習過法術,因此他四肢上的經脈倒也打通了幾條,在他兒子劉遷讀醫書的時候,他就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隨着劉公幹一點一點的打開絡脈,他終於在第六條經脈處的照海穴中,發現了一絲似水非水、似氣非氣的晶瑩之物,非常湊巧的是,照海穴也屬於足少陰腎經。
見此,劉公幹心中不由微喜,但這點元精實在太少,他只能繼續打通其它經脈,UU看書 www.uukanshu.net 看看其它地方還有沒有元精。
過了兩個多時辰,劉公幹將全身經絡幾乎全部打通,最終發現了兩個對稱的元精水源,其中一對是足少陰腎經的照海穴,一對是手少陽三焦經上的陽池穴,他們都具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在四肢的末端。
對此,劉公幹也只是暗暗記下,就將其放在了一邊,因爲此時煉化左照海穴中積累的元精才最重要,經過簡單的嘗試之後,他便將元氣和元精相合,得到了一小股元炁。
“果然如此!”
隨着劉公幹感慨一聲,他便以運轉元炁的方法調動這一小股元炁,只是照海穴離五臟太遠,當這一小股元炁流轉至腎藏時,竟是隻剩下了不到一成。
對此劉公幹也只能無奈嘆息,這些經絡幾乎沒有經過元炁的潤養,猛一遇到元炁便截留吸收了不少。
好在元精本就是額外增加的東西,他可以將這些元精轉化的元炁全部用來滋潤經絡,最後至少應該能有三分之一的元炁能爲他所用,這樣一來,他修煉出胸中五炁的概率又增大了一絲。
這時劉公幹不用睜開眼睛去看,也知道時間已經接近日落時分了,日落後陰陽衝合便有天地元氣誕生,他可不想錯過每日吸收天地元氣的時段。
而就在劉公幹打開房門時,等候了好一會的中郎將面色慎重說出了一個消息。
“主君,雷中郎去居巢縣辦案追查線索時,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偷襲,一番激鬥後兵士一死一傷,雷中郎隨後發現了鬼神的線索,現請求主君派元神大修士前去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