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豹道:“元龍兄心胸豁達,雅量高致,曹某佩服。
陳登神色有些黯淡,略帶點苦笑地道:“什麼心胸豁達,慚愧慚愧,常言道,在人矮檐下,怎能不低頭,在下也不過是寄人籬下,混口飯吃罷了。”
曹豹心念一動,從陳登的話裡,他似乎也能品出些味道來,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是啊,我們這幫陶氏舊臣,哪個不是戰戰兢兢如覆薄冰,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還能保住這份俸祿就真得已經是很不錯了。按理說,劉使君能入主徐州,元龍兄可是居功至偉,元龍兄理當受劉使君重用纔是,怎麼也比我們強過很多。”
陳登搖頭道:“曹兄你莫要再取笑我了,曹兄現在好歹也是兵曹從事、建威中郎將,兩千石的官職,小弟呢?不過只做到了個六百石的主薄而已,與一縣之令也沒多大區別。曹兄,此間也沒有外人,我也不妨和你實話實說,我陳登自認也是才學過人,當年我背棄陶公,頂着賣主求榮的罵名去高唐迎劉使君入徐,爲的是什麼?還不就是想能給自己搏一個好前程嗎?可惜……哎,不說了,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許多的東西,不是強求就能求來的。”
曹豹道:“這劉使君行事,每每常有令人匪意之處,只是元龍如此忠直之士,該是劉使君重用纔是,按功行賞,元龍兄也不應當屈居主薄之位。”
陳登嘆息一聲道:“某之所求,不過也就是東海一郡之守也,可曹兄也看得分明,劉使君只用親信之人,我們這些 陶公舊屬,終究是難入劉使君之心腹。想想陶公當年對登亦有提鐫之恩,登之所做所爲,有愧於陶公啊。”
曹豹暗暗打量陳登,察言觀色,陳登此時一臉懷才不遇之感。想想也是,當年迎劉澤入徐州,陳登可是堅定的死硬分子,結果到頭來也只落得做了一個小小的主薄,東海太守的位置劉澤給了對政務一竅不通的張飛也沒給學識才華皆有過人之處的陳登,陳登沒吃到羊肉反惹了一身騷,自然難免心生怨念。
“曹某倒有一計。可保元龍兄坐上東海太守的位子。”曹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陳登。鄭重其事地道。
陳登的眼中,掠過一抹異樣的神色,道:“曹兄此話當真?”
曹豹呵呵笑道:“你我同在徐州爲官多年,元龍兄還信不過曹某的爲人?”
“那是,那是,不知曹兄有何妙計?”
“我女婿呂奉先現屯小沛,兵強馬壯,而現在劉澤率大部前往淮南,徐州空虛。只要我們投書一封,讓奉先引兵前來,徐州便是唾手可得。事成之後,我定當在奉先面前保舉元龍兄做東海太守。”曹豹斬釘截鐵地道。
陳登悚然一驚,道:“此乃謀逆之舉,我還有七旬老父,豈可行事風險之事?”
曹豹呵呵笑道:“劉澤遠征。徐州城內只剩屠夫張飛一人及廖廖數千之衆,奉先大軍近在小沛,須臾即至,拿下徐州輕而易舉。劉澤與袁術相爭於盱眙,能不能得勝而還還是未知之數,就算他僥倖回還。徐州早已易主,就算他再有通天之力恐怕也難翻盤,此乃天助良機也,必使奉先坐領徐州。元龍兄若能助奉先一臂之力,何愁高官厚祿?”
陳登有一些心動的感覺,可還是有些遲疑,猶豫地道:“登已有一次背主之事。倘若再反的話,徐州人將如何看登?”
曹豹大笑道:“良禽擇木而棲,良想擇主而事,劉澤如不負君,君又何需負他?說實話,元龍兄爲了劉澤嘔心泣血,披肝瀝膽,結果換回的是什麼?元龍兄,我也深爲你不值呀!”
陳登沉吟片刻,咬了一下牙,終道:“曹兄要我如何來做?”
曹豹大喜,道:“我即刻下書奉先,約定今夜三更時分來襲徐州,你我只需打開徐州西門,大事可定!”
陳登許之,曹豹回府,乃修書一封給呂布,派手下心腹之將許眈親自前往小沛。許眈快馬趕到小沛,天尚未及黑,呂布接信之後,沉吟未決。
彼時陳宮在側,見呂布神色有異,遂問何事。
呂布據實而言,劉澤南征盱眙之後,徐州止有數千兵馬守城,張飛暴虐,不得人心,此時若派兵前來,必可輕取徐州。
“此乃天賜良機,主公爲何遲疑?”陳宮問道。
呂布道:“潤德公倒是真心待我,曹操許以高官厚祿要取我性命,幸得潤德公仗義,我命尚存,如何忍心叛之?”
陳宮倒是能些好奇,這呂布何時有了婦人之仁,殺丁原董卓之時也未曾有過如此嘆息。乃道:“主公乃雄才偉略之人,如今雌伏人下,乃逼不得己之舉。何況劉使君之所以使主公居於小沛,不過是視主公爲爪牙,看門守戶而已,何爲厚待?張飛屢次辱及主公,焉不知出自劉澤之意?小沛非久居之地,今徐州有隙可乘,倘若錯失此良機,將來必悔之晚矣。”
一提及張飛,呂布心中的無名之火便騰騰上竄,劉澤留給的他好感也就蕩然無存了,眼中掠過一絲暴戾之色,暗暗地攥緊了拳頭,道:“好!就依公臺之言吧!”
呂布立即整點起五百狼騎,率先出發,又令張遼高順與陳宮率大軍隨後繼進,望郯城而去。
當年的三千幷州狼騎跟隨着呂布轉戰關東,唯今也只剩下五百餘騎。呂布率着狼騎連夜兼程,披星戴月,趕到郯城城下之時,已是四更時分,此時月明如皎,呂布暗打劉澤的旗號,命人衝着城頭之上喊話:“劉使君有密報傳回,爾等速速開城!”
守西門的是一軍侯,循着聲音向外張望,雖有月光卻也看得不甚真切,按軍令,半夜他是無權開門的,乃道:“奉張將軍,半夜不得開城,尊使待天明之後再行進城吧。”
呂布勃然大怒道:“大膽!此乃劉使君的緊急密令,耽誤了軍情,你有幾個腦袋?”
守城的軍侯道:“卑職職責所在,不敢徇私枉法,尊使真要有緊急軍報,卑職定當稟明張將軍,由他來定奪,尊使稍候。”
那軍侯剛一下城,曹豹便帶着幾個人過來了。曹豹早已候在西門附近,等着接應呂布,那知過了約定的三更時分,還不見呂布出現,曹豹暗暗心焦,再等了一個時辰,聽得城外有人喊話,知道是呂布到了,暗暗欣喜,那知守城的軍侯不爲所動,拒不開城,還要稟報張飛,曹豹生怕他壞事,趕忙出來相攔。
“城外是何人?”曹豹故意裝做一付偶然路過此處的模樣,假意漫不經心地問道。
軍侯自然是認識曹豹的,可這半夜三更的,曹豹如何會出現在城門口,讓軍侯感到詫異,不過曹豹官職比他大多了,乃恭恭敬敬地施禮道:“城外之人據稱是劉使君信使,有緊急軍情報來,只是夜黑之際,卑職不辨真僞,不敢輕易開門,須請示過張將軍之後,再行定奪。”
曹豹道:“張將軍今日宴飲大醉,此時正在休息,你們就不必去打擾了。張將軍已經囑我代守城門,若有劉使君信使前來,速速迎入,爾等只管打開城門便是!”
軍侯打量了一下曹豹,道:“張將軍令曹將軍代守城門,可有令牌否?”
曹豹頗爲不悅,想當年自己執掌徐州兵權,在徐州城內可是橫行無忌,現在一個兵頭子居然也敢公然質疑自己,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他支唔道:“張將軍醉得不醒人事,只是口頭吩咐了一聲,並未出具令牌。”
軍侯道:“既無令牌,屬下決不敢擅自打開城門,曹將軍請回吧。”
曹豹的心腹部下章誑怒而斥罵道:“放肆!曹將軍面前,你也敢如此無禮?”
軍侯不卑不亢地道:“卑職雖然職微,卻擔負着守城門的重責,不敢徇私,曹將軍雖然權重,但無張將軍的命令,卑職恕難從命。”
章誑怒而撥劍道:“小小一個軍侯,也敢以下犯上,信不信我砍了你的頭?”
一看曹豹的人動了武器,守城的兵卒呼拉拉地圍了上來,亮出刀槍,將曹豹等人團團圍定,軍侯沉聲道:“卑職如有過錯,自有軍法處置!曹將軍若是強逼卑職就範,恕難從命!”
曹豹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軍侯這麼擰,眼看着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呂布被隔阻在城外不得入城,一旦天亮讓張飛趕來,事情可就全部敗露了,曹豹急得不直跺腳,卻也無可奈何。
這時,陳登從州牧府的方向過來,看到此情形,不禁是眉頭一皺,沉聲喝道:“這兒是何狀況,爲何要動刀動槍的?”
軍侯拱手道:“城外有信使來,聲稱是劉使君派來的,卑職不辨真假,不敢輕易開城,曹將軍卻傳張將軍軍令挾迫卑職開城,卑職未見令牌,自然不能遵命,故而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