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澤在心底裡暗暗苦笑,少年天子果然是意氣紛發,不甘雌伏於曹操的腳下,想必現在漢獻帝已經搞了什麼衣帶詔,授命國舅董承進行密謀推翻曹操的行動,不過僅憑着幾個文官加太醫的組合,在實力雄厚的曹操面前可謂是不堪一擊,漢獻帝現在急切想要得到的,就是坐擁重兵的外藩諸侯的支持。
不過漢獻帝的舉動在劉澤看來,太幼稚了,太膚淺了,對付曹操這樣的大鱷,用這麼簡單的手段肯定是不行的,也難怪曹操初聽之下略感詫異,但馬上就欣然同意了,劉澤入朝,對於曹操而言,完全是有恃無恐。現在曹操的實力,完全可以壓過劉澤一頭,劉澤奉詔帶兵入京,總不見得盡發徐州之兵吧,許都在兗豫腹地,劉澤這麼大張旗鼓相當地帶兵入京,豈不明白無誤地告訴曹操自己的意圖了,曹操一旦有所防備,劉澤絕不會有什麼收穫,反而會危及天子的性命。如果劉澤帶少量的兵過去,更是直中曹操的下懷,自投羅網,到時候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恐怕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漢獻帝呀漢獻帝,你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呀!劉澤搖頭嘆息。自己的戰略構想就是北守南攻,在曹操和袁紹兩強相爭的時候,正是自己大肆擴張勢力的大好機會,這個時候去和曹操死嗑,便宜的無疑是河北的袁紹和江東的孫策。由於淮南之爭,徐州和江東已經是走到了對立面上。合肥便是一個隨時都可能爆炸的火藥桶,現在缺的,也只是一根導火索而己,孫策並不是沒有吞併整個淮南的野心,而是他尚在忌憚徐州的實力,而徐州一旦和曹操開戰的話,孫策肯定會在劉澤的軟肋上狠狠地捅上一刀。
現在天下的局勢處在一種極其微妙的平衡之中,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招錯,滿盤皆輸。劉澤更明白。這種平衡隨着公孫瓚的覆滅而即將被打破。袁紹獨霸河北之後,志得意滿,以爲他從此就可以稱雄四海問鼎天下,從而主動挑起了袁曹之戰。一個狂妄自大的傢伙永遠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註定會成爲別人的墊腳石。所以時間對於劉澤來說很緊迫。如何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在沒有足夠的力量消滅強大的敵人之前,唯一的辦法就是使自己變得更強大。現在和曹操相爭。劉澤註定沒有十足的把握。
陳登看到劉澤陷入了沉思,小心翼翼地提醒着道:“主公,宣詔的天使隨後就到,雖然說天子降詔要主公赴許昌,但許昌乃是曹操的地盤,龍潭虎穴,主公豈可親自赴險,依屬下之見,主公不防託病,暫不奉旨。”
漢代的名士爲了拒絕朝庭的徵辟,裝病成風,待價而沽,陳登給劉澤支的招很惡俗卻也很實用。
“龍潭虎穴?”劉澤微微一笑道,“就算是龍潭虎穴,又當如何?”
陳登一怔,在他看來,主公的許昌之行,是萬萬去不得的,主公是徐州州牧,是徐州的主心骨,到了許昌,那兒可是曹操的地盤,曹操素來以心機深沉心狠手辣稱著,萬一他要是對主公不利,或圖加謀害,或綁架挾持,對於徐州而言,都將是滅頂之災,所以陳登這才搶先一步,將天子詔書的消息傳遞給劉澤,讓他早點有個心理準備,想好應對之策。
陳登還想再說些什麼,劉澤擺擺手道:“既然天子派使臣前來,那就先接旨吧,具體該不該去許昌,稍後再議吧。”
使臣接近午時的時候纔到達了下邳城,在州牧府宣讀了聖旨。劉澤早已知道了聖旨的內容,也就沒有任何驚奇之處,接下旨來,犒賞了使者,將使者安排在館驛之中給予最高規格的接待,而後劉澤召集衆將衆謀士前來議事。
此番的緊急議事自然是關於聖旨中要求劉澤親自護送玉璽上京接受封賞一事,徐州決策圈的高層僚屬們盡皆出席。
劉澤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地將這件事說給了衆人聽,讓大家暢所欲言,這許昌,到底該不該去。
一石激起千層浪,衆人立刻是議論紛紛。
孫乾首先道:“今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如果此詔書不是出自曹操的授意,根本就不可能發出的,屬下以爲,此乃曹操請君入甕之計,假借天子的名義,欲將主公誑騙到許昌,然後以主公爲質,便可輕易地號令徐州,主公萬萬不可中了他的圈套。”
糜竺接着道:“曹操狼戾不仁,包藏禍心,爲求目的,不擇手段,徐州近許都,曹操必定是寢食難安,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曹操只怕早已生下除掉主公之意,主公乃一州之主,豈可輕身涉險,愚以爲,這許昌萬萬去不得。”
簡雍也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主公乃是萬金之軀,斷不可置之險地,朝庭雖有詔書,但主公完全可以藉口有傷病在身,無法奉詔上京,只需遣派使者帶兵護送玉璽到許昌即可。”
幾乎所有的人都是衆口一辭,竭力反對劉澤去許昌,畢竟這個風險太大了,萬一曹操不計後果地痛下殺手,後果不堪設想,雖然這麼做有抗旨不遵的嫌疑,不過這年頭誰還在乎那一張聖旨的權威,更何況這道聖旨究竟出自何人之手還有待細究。
劉澤微微一笑,衆人的態度倒是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他轉頭去看賈詡,這位頭號智囊總是最後一個才發言,不過每每語出驚人,劉澤道:“文和,你怎麼看?”
賈詡拈鬚道:“方纔我與元龍私下交流了一下,可以判定的是,下詔召主公進京的,並非是曹操而是當今天子,曹操並非始作甬者,最多也就是順水推舟而已。”
劉澤眼前一亮,看來賈詡的見到倒也幾分與自己不謀而合,呵呵一笑道:“那文和認爲天子緣何如此授意?”
賈詡道:“曹操專國弄權,擅作威福,朝政之事,皆決於斯,當今聖上雖然年幼,卻是聰穎睿智,自然不甘雌伏在其淫威之下。詔書中言及主公可帶兵護送玉璽還都,這個措詞便相當地令人玩味,主公上京,帶一兵也叫帶兵,帶十萬兵也叫帶兵,今上的意思恐怕是要主公借護送玉璽上京的名義,帶兵至許都勤王討賊,逼曹操還政於君。”
“那文和認爲此計可行否?”
賈詡搖頭道:“不妥,我們既然可以明白聖上的真實用心,那曹操奸詐多疑,未必不會不知,曹操之所以敢將這道詔書發出來,其實他是完全篤定主公不敢親身涉險去許昌的,故而纔會惺惺作態,就算主公真得提兵前往,曹操也只怕早已有所防備,以我軍之實力,倘若與曹操全面開戰的話,很難有一勝。”
關羽面沉似水地道:“賈參軍何故長曹操志氣,滅自家威風,某觀之曹操也不過爾耳,淆水之戰,曹操被張繡所敗,喪師失地,曹子部將皆歿於此役,難不成我們就連張繡的實力也沒有嗎?”
賈詡呵呵一笑道:“張繡之所以一戰而勝,不過是詐降在先,謀叛在後,曹操雖敗,但卻未傷及筋骨。我軍以護送玉璽爲名,大張旗鼓地前往許昌,曹操緣何不會提防,不需費力,只要堅壁清野,我軍必定是無功而返。何況孫策隔江而距,對徐州淮南虎視眈眈,我軍如何不做防備,能派往許都勤王者,難有半數,以半數之兵,與曹操全部兵力周旋,某實在看不出勝算何在?”
關羽沉默不語了,以徐州目前的實力,的確還沒有強大到可以和曹操抗衡的地步,現在去攻打許都,頗有點以卵擊石的味道,關羽也深知運兵之道,不過他一向孤傲,不肯服輸,是以先前出言相辯,可聽了賈詡入情入理的分析,他自然也是無話可說了。
劉澤道:“依文和之言,我們當如何應之?”
賈詡道:“曹操之所患,並不在徐州,唯有河北袁紹而已,前番曹操雖然寇邊徐州屠戮百姓的劣跡,但自主公主政徐州以來,曹操便再無侵犯徐州之舉,雖然不排除曹操有吞併徐州之野心,但在大敵當前的情形之下,曹操也未必就願意與徐州交惡。而主公定下了北守南攻的策略,我軍的經營方向也就確定在南線,對於我們而言,此時與曹操開戰,也並非是明智之舉,雙方皆是心有默契,這仗想必也是打不起來的。屬下認爲,此次的許都之會,主公就算是親身前赴,也決計無虞,曹操斷然不敢在袁紹強勢威壓之下,與徐州交惡。腹背受敵,是我們不能承受之重,同樣也是曹操不能承受之重,借用此次契機,與曹操握手言和,也許我們便可以騰出手來,解決掉南面的威脅,擴大我們的實力,將來再與曹操一爭高下之時,也就是決戰天下逐鹿中原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