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臨湘城的南門悄悄地打開了,長沙城中的守軍傾巢而出,向着城南的靖軍營寨發起突然襲擊。
選擇從南門突破,韓玄也是經過一番考慮的,長沙守軍有兩萬多人,劉澤此次南征派出的軍隊只有六萬,而且攻打桂陽、武陵、零陵劉澤還抽調走了一萬多兵力,也就是說現在圍困臨湘城的,只有四萬多的兵力,僅僅是長沙守軍的一倍多一點,軍事上有句術語不是說倍則攻之,十則圍之,雙倍的兵力只能在正面戰場上發起攻擊,圍困作戰就顯然得兵力不足漏洞百出了。所以韓玄決定從靖軍防禦力看起來比較薄弱的南門突圍。
但剛一接戰,韓玄便明白了自己的選擇不光是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錯的無以加復,錯的離譜至極,面對着潮水般涌上來的靖軍步兵騎兵,長沙軍損失慘重,傷亡累累。
可仗打到這個份上,韓玄也已經是沒有任何地退路可走了,靖軍既然已經是嚴陣以待做了充分的準備,現在就算退回臨湘城已經遲了,臨湘城早已是空城一空,只怕此時也落在了靖軍的手中,韓玄就如同開弓離弦的箭一般,只能是向前,沒有任何的回頭路可走。
“兒郎們!給我衝!衝出去就有生機,留下就是死路一條!衝!殺!”韓玄揮舞着長劍,滿臉的肌肉都在抽搐,兩顆大眼珠子瞪得血紅,用嘶啞的嗓子高聲厲叱着。
雖然有韓玄的命令督促,但在銅牆鐵壁一般的靖軍營壘面前,長沙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依然沒有突破防線。韓玄見狀,勃然大怒,揮劍親手斬了兩名畏縮不前的軍侯,再次強行喝令長沙兵發起衝擊。
混戰一直持續到了天明時分。韓玄終於率着幾十騎衝出了靖軍的包圍圈,雖然還是春寒峭凜的時節,但韓玄整個後背都被汗水給浸透了。鐵製的鎧甲貼在身上,溼漉漉的。粘糊糊的,很是不舒服,但此刻還不是韓玄下馬歇息的時候,也許靖軍的追兵很可能會在下一刻就出現了,所以韓玄根本就不敢停留,策馬狂奔,只想儘快地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黃齡文官出身,那裡經過這麼些個陣仗。在亂軍之中往來衝殺了無數遍,總算在親兵的護衛之下逃出了包圍圈,但也累得他口吐白沫,兩眼翻白,氣喘吁吁地道:“不行了!不行了!韓太守,歇息一下再走吧。”
韓玄回頭瞪了他一眼,沉聲喝道:“此地如此兇險,豈能停留,快走,被劉軍追上。必定是死無葬身之地。”
黃齡也不敢再出聲,跟在韓玄的身後又是一路狂奔,又行出了幾十裡。天光已是大亮,韓玄這才勒住了馬,停下來歇息,看看身邊廖廖無幾的侍從,韓玄氣惱地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樹幹之事。
“想我韓玄也是一方英雄,想不到今日敗得竟是如此之慘,唉,天不佑我!”
黃齡喘息了片刻,走過來道:“韓太守。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只要我們離開荊南。還怕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韓玄目視着長沙的方向,恨聲道:“今日之仇。某勢必報之!”
衆人皆是人困馬乏,歇息了片刻,此地一片荒郊野嶺,連半戶人家也尋不到,韓玄等人也只能是將就地吃了些乾糧。畢竟此地距離長沙還是不遠,韓玄也不敢耽擱,少歇一會,就催促衆人上馬,準備往蒼梧方向而去。
在上馬的時候,韓玄注意到黃齡就在他的身後,韓玄也沒有意,這個馬屁精一向奉承慣了,大概是想扶自己上馬吧——韓玄如此地想着,可他的左腳剛剛踩上馬蹬的時候,就覺得後心突地一涼,而且涼意瞬間從後背傳到了他的前胸,韓玄下意識地低頭一看,胸口正中央的位置,透出來一個明晃晃的劍尖。他“啊”地叫了一聲,去手捂着胸口,慢慢地轉過身去,看到的是黃齡那些張熟悉而陌生的臉。
那五官無疑是熟悉的,但面容之上,卻不再帶有謙卑的諂笑,而是一種讓韓玄感到陌生的冷笑,既冷漠又猙獰,比三九天的寒冰還要冷上三分。
“你……你……爲什麼?”韓玄感覺到身體之中的血液在急速地流出,而他的生命也隨之一點一點地消逝掉,他絕望而無助地看着黃齡,不甘之中有帶着幾許的不信。
黃齡劍尖垂地,劍上的鮮血順着劍脊流淌到了地面,他的嘴角,掛着一絲輕蔑的冷笑。“韓太守,你以爲現在你無兵無權,跑到蒼梧還能有何種做爲?很可能會被吳巨砍了頭送給劉澤去邀功請賞,既是如此,倒不如便宜了我等,黃某爲你做牛做馬也多少年了,也該是輪着我風光風光了。”
韓玄被他一劍刺中要害,只是撐着最後一口氣虛弱地道:“黃齡,你這惡賊,我……我先前怎麼就沒有看透你……你也莫要得意,我死之後……你也不得好死……”
黃齡陰陰一笑道:“放心吧,韓太守,你這顆人頭還是有價值的,我送到劉澤那兒,至少也能靠它謀個一官半職的,你就安心去吧,黃泉路上,就不必等我了,跑得快點,來世說不定還能投個好胎。”
韓玄瞳孔在放大,意識一點點地模糊掉了,身子晃了幾晃,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寂然不動。
黃齡走上前去,殘忍地割下了韓玄的腦袋,他的劍並不太鋒利,連斬帶剁,好半天工夫纔將韓玄的人頭從脖子上割了下來。黃齡提人頭在手,對着那些侍從道:“諸位莫怕,劉澤的一貫政策是首惡必懲,脅從不問,有韓玄的人頭在此,定可保諸位的榮華富貴。”
方纔突遭變故,長沙郡內的二號人物一劍刺殺了頭號人物,衆侍從都隔得遠,來不及相救,等他們反應過來,韓玄已經是倒地身亡,不禁個個驚得是目瞪口呆,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