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章 哀隆攝政

漢八十一年,六月下旬。

大漢太子率六萬漢騎出嶺南,欲南下胥浦巡邊,行至西隨水,猝然遇襲,遭哀勞軍伍半渡而擊,所幸漢軍將士用命,護得太子周全,盡殲來敵。

不日,漢帝劉徹聞訊,大爲震怒,詔令哀勞王入朝謝罪,若七月間未見抵京,必發兵討之,誅絕哀勞!

詔令頒下,於各郡縣張榜公告,端是舉國激憤,億萬臣民皆曰哀勞當誅,天子竟仍有意寬赦,只欲懲治首惡,不願“連坐”其族,實在太過仁慈。

哀勞雖已關邊市,斷商道,然漢帝此道詔令卻因有心人的大肆宣揚,迅速傳遍哀勞境內,傳播速度甚至比大漢境內還要快。

恐怖的情緒,就如瘟疫般不斷蔓延。

哀勞並非消息閉塞的蠻夷之國,立國四百餘年,與華夏和身毒多有通商往來,其國屬民還是頗有“世界觀”的,更不似昔年的夜郎王般“不知漢之廣大”。

非止漢疆廣大,漢軍更是兇殘。

漢人素來講究誠信,漢帝更是一言九鼎,當今天子自登基以來,頒佈過兩道最爲驚世駭俗的誅絕令,一滅烏孫,再滅百乘,皆是言出必踐。

漢帝子嗣單薄,太子劉沐爲其膝下獨子,其安危關乎社稷,推己及人,誰都會因此暴怒欲狂。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況乎哀勞舉國不過六十餘萬臣民,若大漢太子真有半點差池,饒是哀勞舉國填命,怕都不足以平息漢帝之怒。

恐懼,是種頗爲可怕的情緒,會讓人徹底失去理智,迫切的尋求宣泄管道。

哀勞臣民深陷於亡國滅種的極端恐懼中,要向誰宣泄?

向漢人?向漢軍?向漢廷?

可能麼?

若真有這膽子,他們自然會同仇敵愾,奈何人心怯懦,面對幾乎無法對抗的強悍存在,會下意識逃避現實,且將絕望轉化成激憤,找所謂“罪魁禍首”宣泄。

民變!

來得太過迅猛,臥病在榻的哀勞王尚未查清大漢太子遇襲之事,究竟是有人僞造王令,還是漢軍自導自演,哀勞各地已不斷出現大規模的暴亂。

派兵鎮壓已然來不及了,蓋因絕望而憤怒的情緒早已蔓延到軍中。

哀勞本就被三大漢郡合圍,此番隨大漢太子巡邊者,又有近六萬漢騎,且漢帝震怒若斯,一旦真的頒佈誅絕令,饒是哀勞地廣數千裡,六十餘萬哀勞人又能逃往何處?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啊!

民變,實乃兵變的前奏。

哀隆,出身哀勞王族,現居夜郎國相,在潛伏許久後,終是正式現身,悍不畏死的孤身前往囤駐在王城周邊的五處軍營。

兩年前,哀隆攛掇莫密陀篡了夜郎王位,屠盡了夜郎王族的嫡系子弟,徹底惹怒了哀勞王,已被除族,然漢帝一道召諭,賜他漢爵關內候,且遣漢軍“接回”他的親眷,哀勞王雖是憤恨不已,卻也只得老老實實的遣人將其親眷盡數護送出境。

昔日被諸多哀勞貴族鄙夷的“賣國賊”和“喪家犬”,今日再度現身,卻成爲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

“王不仁,禍及我哀勞全族,當誅之,以息漢帝之怒!”

“吾雖不才,卻願冒死,執王之首級,往漢都謝罪,爲我哀勞萬民求得生路!”

哀隆每每入得軍營,皆無視刀兵,慨然如斯。

短短兩日,哀勞王城周邊囤駐的五營將士皆已奉其號令,三萬餘精兵出營,兵圍王城。

又半日,城門大開,哀勞羣臣跪迎哀隆入城。

踏入王城,哀隆端是感慨萬千。

哀隆從不諱言,自己確是貪生怕死,也不覺族人唾罵他爲“賣國賊”有甚不對,他實乃自私之人,想保自身和家人周全,寧可爲此揹負千古惡名,將早已站在懸崖邊上的故國推下萬丈深淵。

自他昔年被擄到長安,久居漢地近二十載,親眼見證了大漢令人咋舌的發展速度,二十年前,哀勞就遠非大漢之敵,二十年後,就更是如此。

他更深知漢人對外族的態度,既是篤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自不容他人酣睡於臥榻之側。

哀勞王是他的叔父,嫡親叔父,昔年也頗爲疼愛他,然不得不說,叔父早已老糊塗了,太過不識時務。

若如滇王莊淼般,早早認清形勢,腆着臉不斷向漢帝請求內附,雖說無法保全六十餘萬臣民,然王族卻必定仍可得存,甚至得到優待,好好安享富貴。

非但如此,或許還能保下更多的臣民,饒是隻有數萬得以歸化入漢,哀勞苗裔也就不算徹底斷絕了。

現今鬧到這個地步,一旦漢帝再無耐心,真的頒佈誅絕令,除卻少數願逃往深山老林成爲“野人”的百姓,六十餘萬哀勞人有幾人能活?

哀隆不欲爲自身的賣國行爲找甚麼光正緣由,也不在意族人如何看待他,只是發自內心的覺得,自家叔父是誤判局勢,大錯特錯了。

兩年前,他攛掇莫密陀篡了夜郎王位,非但不悔,更是慶幸自身當初的決然。

至少,他保下了父母妻兒,保下了諸多母族血親。

旁人死活,他真的不在意。

卑鄙、冷血、怯懦、無情……

各種唾罵皆是生受,無可辯駁,也無意辯駁,皆是屬實,他就是如此爛人。

然對父族,對哀勞王族的衆多叔伯兄弟們,他終歸是不忍痛下殺手的。

雖已兵圍王宮,勝券在握,他卻再度毅然行險,孤身出陣,拋卻利劍,慨然入宮。

寢殿內,哀勞王斜倚病榻,眼中滿是絕望。

哀隆緩緩步入殿內,對衆位王子王孫的怒目視若無睹,緩緩行至王榻前,跪地頓首道:“侄兒拜見叔父!”

“既已背國棄族,換得漢家富貴,又何必再來見我這無用的叔父?”

哀勞王重重喘了幾口粗氣,好不容易緩了緩,如是道。

言語間,卻是失望更勝於憤慨,許是自知將死,反倒豁達不少。

“叔父,侄兒雖背國入漢,卻絕非棄族,族可除我,我卻不忍見族滅。”

哀隆緩緩擡頭,凝視着自家叔父渾濁的雙眼,堅定道:“國可亡,族不能滅!”

“放肆!”

哀勞儲君已入不惑之年,卻仍是脾氣暴躁,沉不住氣,猛是抽劍出鞘,作勢欲將哀隆斬殺。

“來人!”

哀勞王向殿內親衛下令,卻是指向自己的嫡長子,“將他拖出去!”

“君父!”

哀勞儲君滿臉詫異,卻不等他再多說甚麼,守殿侍衛已是奪下他手中利劍,將他往外脫。

聽着漸漸遠去的怒吼聲,哀勞王滿臉的失望和無奈,對着巋然不動的哀隆搖頭嘆息道:“若你是我的兒子,該多好。”

“多年來,叔父對侄兒視若己出,侄兒時刻感念在心,片刻不曾但忘。”

哀隆再度伏身頓首,言語間已帶了些許哽咽。

“如此便好,叔父命不久矣,這羣沒出息的東西,就託付給你了,不求得享富貴,但求留得性命,且莫教他們流落街頭,爲奴爲娼。”

哀勞王指着自己那數位滿臉哀慼和驚惶的兒女,如是道。

哀隆沉聲道:“叔父放心,但凡侄兒不死,必竭力保全王族之人。”

“叔父信你!”

哀勞王重重頜首,復又擡眸望向殿外,望向遙遠的天際,緩聲道:“說吧,是要王位,還是要項上人頭?”

哀隆渾身微顫,緩聲道:“侄兒雖是不仁不孝,卻不忍弒叔,亦不欲篡位,還請叔父傳位於幼子,由侄兒暫代攝政,若是如此,叔父一脈或仍可得保富貴。”

哀勞王目光微凝,沉聲道:“你捨得?”

哀隆挺直腰桿,目光毫不閃躲的與他對視:“捨得!”

“善!”

哀勞王氣勢陡然一泄,悽惶苦笑道:“悔不當初,未納你之言,早知如此,叔父昔年該立你爲儲君!”

“叔父……”

哀隆正欲回話,卻被哀勞王擺手打斷。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爲叔自知不可貪生苟活,如若不然,非但會牽累妻兒,亦會牽累你,引得漢帝猜忌,必定舉族難保。”

哀隆聞言,頓首不語,無疑是默認了。

七月十五,中元之日。

哀勞王引頸自戮,以死謝罪,死前留下一道遺命,着年近九歲的幼子哀罟即位,由侄兒哀隆攝政。

更留下親手所書的“供狀”,詳述自己乃受雒越蠻夷攛掇,方纔利令智昏,欲挾持大漢太子,用以脅迫漢廷。

七月下旬,哀勞攝政王攜新君往漢郡胥浦,向大漢太子乞降,並呈上此份供狀。

太子震怒,漢軍震怒,漢人皆震怒!

八月,哀勞徵舉國男丁,得兵近愈十五萬,攝政王哀隆親率大軍南下,瘋狂清剿雒越及諸多土著部族。

“一顆土著首級,赦一條哀勞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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