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人的帝國已經消亡了,可是呢,這個族羣創造的各種學說卻沒有覆滅。
與我西北理工最接近的學說,就是亞里士多德、畢達哥拉斯、德謨克利特等人創造的學科。
其中亞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學》,畢達哥拉斯的《幾何》,德謨克利特的《大小宇宙論》你都應該看看。
學問這東西是沒有族羣之分的,只要是學問,不論出自任何人之手,我們西北理工都應該抱着虔誠的心去學習。”
窗外狂風呼嘯,沙塵滾滾,屋子裡卻靜謐的落針可聞。
“西北理工的很多學說,其實就建立在這些人的研究之上,從而進行了新的研究跟開發。
比如我西北理工學問中的‘奇數、偶數、質數、親和數及完全數’就是出自畢達哥拉斯之手。
三百年前,不論是東方的大德,還是西方的智者,他們都將自己立爲宇宙的中心,以美學的觀點來衡量世家所有東西的價值與美醜。
不論是孔子,莊子,還是畢達哥拉斯他們都認爲精神第一性,物質第二性,精神決定物質,物質是精神的產物。
因爲這種觀察衡量世界的方式過於片面,我西北理工的先賢,將他們歸類爲‘唯心論’。
很多時候,這樣的想法是正確的,甚至帶有普遍性,可是呢,中間到底還是有很多事情是‘唯心論’所不能解釋的。
於是,西北理工的先賢們就認爲,在現實世界之外獨立存在着一種客觀精神,它是世界的本原,世界萬物是由它產生出來的,我們把它稱之爲‘客觀唯心論’。
都是一些很有意思的解釋世界存在的想法,你們要注意借鑑一下,卻不要盲從,隨着我們對世界的認知不斷加深,所有的學說都會有新的發現,繼而拓寬我們的視野……”
雲琅並沒有把‘唯物論’拋出來,這對霍光,紅袖等人來說實在是太難以理解了,也缺少基礎的研究來驗證它。
蘇稚崇拜的瞅着丈夫,而霍光跟紅袖卻陷入了沉思,至於司馬遷根本就沒有考慮,只是一個勁的記錄。
司馬遷覺得雲琅繼續講下去,他可能探究出西北理工的本源。
以前,司馬遷認爲西北理工就是出自大秦帝國的隴西製造,既然雲琅把西北理工的歷史又向前推進了三百年,這讓司馬遷對探究西北理工本源一事充滿了信心。
霍光皺眉道:“師傅,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學的東西大部分來自於西方?”
雲琅嘆口氣道:“我們的大德們更加關注人的本身,而不太在意物質的研究。
我們研究出來的大部分東西都跟統治,領導,控制百姓有關,我們在意的是統一性,而不關心個體。
這樣做是有道理的,在蠻荒時代,集體的力量遠比個人的力量要強大。
這讓我們可以挑戰一下神靈的領域。
這些道理,從我們的神話中就能探究出一斑。
你前些時間誦讀的《希臘神話》,就是這方面的例子,將神的作用推廣到了極致,世上若是沒有神,人類就不會出現,人們必須膜拜神靈,才能從神靈的口中得到一點唾餘。
我們的祖先不同,天,是被盤古劈開的,他的身體血脈化作高山大河,體毛化作樹木叢林。
西方教義中,將世界的誕生歸功於一個天神,而且是永遠不死的,就像我這個州牧,用最客觀的手法控制着這個世界。
人不能與天爭鬥,只能逆來順受,即便是神破壞了這個法則,也會受到嚴重的懲罰……比如普羅米修斯盜火……
西方世界中,大洪水來臨的時候,人們選擇了逃避。
我們先擇了抗爭,這就讓大禹的功績彪炳史冊……
這樣說的目的並不是讓你小看西方學說,而是要讓你重視起來。
想要了解西方,埃斯庫羅斯、亞姆布里科斯、阿里斯托芬、歐里庇得斯、米南德、菲尼庫斯、柏拉圖、索福克勒斯……等人的著作不可不看……
看過他們的書之後,即便你對西方一無所知,也會有一個大概的印象。”
霍光想了一下道:“我西北理工先賢早年有人遊學西方嗎?”
雲琅沒來由的想起了第一批去西方遊學的華夏子弟,心情微微有些黯然,嘆口氣道:“不容易啊。”
霍光會錯了意思,想想從長安到西域路途上的艱險,也跟着點點頭,不由自主的對西北理工先賢們生出一股子崇敬之意。
司馬遷在一邊咕咕笑道:“董仲舒,夏侯靜等人的目光還落在我大漢國土上的時候,西北理工的先賢們已經走出大漢疆域,如此求學執念,讓人敬佩。
某家必須記錄進史書。”
雲琅認真的看着司馬遷道:“一定要寫進去,讓後人知道,爲了學問我大漢國人可以走到天邊。
讓他們知曉,我大漢人的胸懷是博大的,我們永遠會追求這世上最高深的學問,在每一件事情上都要做到極致!”
司馬遷的嬉笑之態隱去了,認真的答應了雲琅的要求,見霍光似乎有話跟雲琅談,就抱着自己的筆墨紙張離開了屋子。
二道門剛剛打開,垂在二道門上的白紗就被風吹進了屋子,飄揚的如同一面旗幟。
“先賢有靈!”
司馬遷鄭重的朝門外深深一禮,然後溜着牆根離開了屋子。
霍光合上大門,回頭想要跟師傅談論更多的往事,卻發現雲琅已經倒在錦榻上了,閉上眼睛在假寐。
“西北理工的往事太過慘痛,你還是不要知道爲好,就當我是奠基人,你來做開拓者!”
霍光輕聲道:“師傅在那場變故中是一個什麼樣的立場?”
霍光追問了一下,一個門派的源頭必須清楚,不能不明不白,尤其是雲琅本人的立場。
如果後面發展的道路走上了與師傅堅持的方向相悖,師傅在那場大變故中吃的苦頭就白吃了。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爲歡幾何?”
雲琅含含糊糊的唸叨了一句話,就再也不肯說話了。
蘇稚將霍光推出門外,惱怒的道:“你師傅一定是好的,這還用問麼?”
霍光匆忙辯解道:“我當然知道師傅的立場是好的,問題是,我必須要知道什麼是錯的,免得西北理工以後走上歧途。”
“滾蛋,去找雲音去吧,你也就在她跟前老實一些,莫要在這裡礙眼。”
霍光本來很想跟師傅把西北理工的往事說透,見師傅師傅不願意說,師孃又不講道理,只好離開這裡,如師孃所說的一般,去找雲音。
今日這樣重要的授課,雲音沒有被准許參與,這時候心情一定很壞。
蘇稚關上門,就用腳踢了一下陷入沉思的紅袖道:“該起來走動了,肚子裡懷着孩子,整天坐在毯子上快要發臭了。
你發臭了不要緊,雲氏可沒有生傻孩子的例子。”
紅袖被蘇稚從沉思中喚醒,心情非常不好,想要發怒,忽然想起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怒火頓去,趕緊爬起來,抱着肚子在屋子裡轉來轉去的溜腿。
蘇稚自己爬上錦榻,用一張錦被蓋住他們兩個,從背後抱住丈夫,將臉貼在他背後,萬事不理。
這樣的天氣裡,不適合給人看病,更不適合做手術,不睡覺更待何時。
美好的時光總是會被人攪擾。
蘇稚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武威校尉李勇卻騎着快馬進了姑臧城。
他甚至不等戰馬挺穩當,就縱身從戰馬背上跳下來,對雲氏家將首領劉二道:“請稟報君侯,匈奴王劉陵有使者來到了張掖,不日將要抵達武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