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雲琅堅持的緣故,騎都尉軍中的強弩多過弓箭,甚至很少的一些弓箭,雲琅也不是很贊成繼續存留。
如果不是李敢把自己的長弓視爲性命一般愛護,騎都尉軍中早就沒有弓箭這種東西存在了。
弩弓這種東西事實上是一種已經快要發展到極致的武器,戰國策》中韓策記載:“天下強弓勁弩,皆自韓出,溪子、少府、時力、距來,皆射六百步外。”
漢代許慎也說,天下好弩材料中有“溪子”,韓國出的這些弩都很有名。
《荀子》記載,魏武精銳能用十二石弩。此說看似誇張,但云琅就知道大漢軍中就有種叫大黃弩或大黃參連弩的,從一到十石拉力的都有。
最誇張的就是那具被架在戰車上的十二石強弩,雲琅沒見過十二石強弩發射的壯觀模樣。
同樣,無論石的換算單位是什麼標準,十二石弩都是很恐怖的射遠器。
只是九石以上的超級強弩,騎都尉這種三流戰兵沒資格擁有,只有禁衛,以及北軍五校士才能裝備這樣的東西。
雲琅看過一次十二石的強弩之後,就絕了要仿造的心思,因爲那東西堪稱是一個戰爭堡壘,是被裝在馬車上的,由六頭牛拉着前行,車上站着八個身高八尺力大無窮的軍校才能控制這架戰爭怪獸。
騎都尉連多餘的戰馬都沒有,根本就沒有什麼財力去支持那種笨重的戰爭堡壘。
也就是看過軍隊裝備之後,雲琅終於明白百姓們爲什麼會過得那麼辛苦,他們的勞作所得,全部被皇帝用到軍備上去了。
這或許就是大漢直到滅國,軍力也非常強大的原因所在。
雲琅的鐵臂弩其實就是神臂弩的現代版,雖然沒有十二石大黃弩那麼恐怖的殺傷力,如果能夠抵近到五十步,甲士對於鐵臂弩就沒有什麼抵抗力了。
十二具鐵臂弩就掛在雲琅在軍營的房間裡,用油布細心地包裹着,打開之後,一股濃烈的桐油味道就散發了出來,每一具都寒光閃閃的,一看就知道是利器。
“太少了!”霍去病嘆息一聲。
“弩箭更少……”雲琅給霍去病潑涼水。
“我們的人手太少,合格的軍卒也少……”
“那就不要用那麼多人,我以爲一百人就夠了,既然你想要去撿便宜,我們就不會跟敵人硬拼,我覺得一百人就足夠了。”
“臥虎地地形複雜,人少不足成事。”
“人多更麻煩,隱蔽這種事還是有辦法的,高出不行,我們就藏在地下。”
“藏哪裡?”
“藏地下,挖坑,人藏坑裡,他們交戰的時候我們不動彈,等非他們交戰完畢了,我們再出來撿拾戰馬,能撿多少就撿多少,不要強求,你也知道,我們的實力是這羣爭奪寶貝的勢力中最弱小的一支,能撿點破爛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兄弟,咱們弱小,就要有弱小的覺悟,別高估自己的能力,相信我吧,你最好把這一次出擊當成一次戰場觀摩最好,這對我們將來作戰有莫大的好處。”
霍去病咬着牙道:“看看再說!”
雲琅不放心的道:“我就怕你看的熱血沸騰的自己跳出去給人家當了靶子。”
“我忍的住!”
聽霍去病做出了承諾,雲琅這才放心,又打開櫃子指着滿櫃子的鐵羽箭道:“放一點暗箭還是可以的。”
霍去病取出一支弩箭拿在手裡掂量一下笑道:“破甲錐?你沒打算給甲士留活路?”
“如果能撿拾一些鐵甲,我覺得也是大收穫,城陽王的寶貝我們不要,那裡一定是戰場最核心的位置,我們就待在戰場外圍,收集跑散的戰馬。”
霍去病緊鎖的眉頭終於鬆開了,輕聲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必須全軍去臥虎地,埋伏在那裡的人只需要百人,挖地道地坑的人手卻不能少。”
“嘿嘿嘿……正合我意。”
曹襄回來了,臉上有一個清晰地掌印,估計他老孃給他印上去的。
“這一次去臥虎地,我一定要親自上戰場,我倒要看看,我要是戰死了,她會不會流一滴眼淚!”
正在吃飯的雲琅跟霍去病對視一眼,雲琅道:“又鬧翻了?”
“鬧翻了,徹底鬧翻了,她說我們有這個念頭就該一個個全掛在房樑上用鞭子抽死,免得她在戰場上找到我們殘缺不全的屍體不好下葬!”
霍去病放下飯碗道:“消息探聽到了沒有?”
“探聽到了,禁軍八校尉裡面的長水校尉,胡騎校尉,越騎校尉都會參戰,我母親說,有這一羣胡人在,我們只有被馬踏死的份。”
曹襄憤怒的坐在毯子上,撈過一根雞腿咬的咯吱咯吱的。
雲琅還是第一次聽說大漢軍中竟然有胡人,不由得把目光落在霍去病的身上。
“歸化胡!
從文皇帝時期就已經建立了,以鮮卑,烏桓人爲最,最初招攬這些人是爲了訓練我大漢騎兵,後來匈奴人數逐漸增多,陛下就組建了胡騎三校尉。
平日裡派遣作戰還算得力,也就這麼着了。”
曹襄是一個標準的大漢貴族,大漢人能被他看起的都不多,更不要說這些異族人了。
霍去病對誰參與搶奪已經不太關心了,他只想知道城陽王的部下能否抵抗得住這些如狼似虎的搶奪者。
“我母親沒告訴我關於城陽王他們的事情,只是不允許我們參與,還要我告訴你們,去搶城陽王的珍寶,就等於自尋死路。”
雲琅詫異的問道:“這些話你母親爲何不親自對我們說?以前她總是喜歡管我們啊。”
霍去病也很奇怪,這不是長平的做法。
不過,他們很快就把這事拋諸腦後,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搞清楚,現在,先考慮怎麼才能從這場每三年就發生一次的私人戰爭中撈取足夠多的好處。
轉變思路跟目的之後,霍去病的想法就贏得了包括伍長什長乃至部曲長的支持。
他們也認爲經過長時間訓練之後的騎都尉,應該見識一下真正的戰場是什麼樣子。
李敢從北大營回來之後,心情很沉重,這一次,北大營的四大將軍,各自派出了一支搶奪寶物的軍隊,每一支軍隊都是由北大營軍中的佼佼者構成的,他們甚至準備動用重型武器,包括弩車!
他的哥哥們警告李敢,無論如何要說服霍去病放棄參與奪寶這個危險的舉動。
因爲這一次的較量早就不是什麼奪寶活動了,而是樑王,淮南王,城陽王向陛下權威發起的一次軍事挑戰,保護寶物的軍隊總人數已經達到了五千人之多。
如果城陽王他們贏了,陛下就必須放棄《推恩令》,並且斬殺主父偃以平息他們的怒火。
如果陛下贏了,這些人就必須遵從《推恩令》,並且將封國之內兩百石以上官員的任命權,交付陛下。
“這就是說,這是一場戰爭?”雲琅很不確定的問李敢。
李敢喝口水道:“按照我大哥的說法,這將是一場慘烈到極致的大戰,他們的賭注下的太大了。”
“機會選擇的不錯,在我舅舅領兵出關收服河套的時候發起這樣的考驗,這三位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啊。
既然是這樣,我們更有必要去看看,即便是什麼都撈不到,看看也是好的。”
面對不斷變化的局面,霍去病已經放棄了最初想要奪寶的想法,更是在雲琅的建議基礎上,將騎都尉的身段放的更低了。
兩隻猛虎打架的時候,小狗因該離遠一點,不論被那一頭老虎拍一爪子,都不是小狗能承受的起的。
雲琅回到家裡,坐在二樓的平臺上瞅着繁忙的雲氏,愣了很長時間。
他發現自己這段時間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
如果說以前他是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上看大漢國,現在,他已經不知不覺的跳進了大漢國這個爛泥坑裡了。
“你們也想參與臥虎地奪寶?”
大長秋陰惻惻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
雲琅嘆息一聲:“軍中還能不能有點機密了?”
“機密?跟老夫談機密?即便是陛下,在做一些隱私事情的時候也從不避開老夫。你們算什麼東西?”
“沒打算奪寶,我們只打算去開開眼界,順便看看能不能從戰場上撿點破爛,您也知道騎都尉有多窮。”
大長秋挨着老虎坐下來,擡手撫摸着老虎毛茸茸的腦袋笑道:“還以爲你們不知天高地厚,準備去送死呢。”
雲琅看着大長秋道:“我們真的一點奪寶的可能都沒有嗎?”
大長秋見雲浪問的認真,特意想了一下,認真的對雲琅道:“沒有,半成的可能都沒有。三個王裡面,最可怕的不是富甲天下的城陽王,也不是兵甲最鋒利的小樑王,而是陰沉的淮南王。
自從劉安的父親劉長叛亂被先帝誅殺之後,先帝仁慈,認爲不能絕了劉長香火供應,就裁減了淮南王封地,立劉長長子劉安就任淮南王。
劉安就任淮南王之後,對朝廷畢恭畢敬幾十年,還給陛下上了《離騷傳》這樣的美文,陛下對劉安這個長輩也處處禮敬有加,每次回劉安信箋的時候,都要邀請文采出衆者再三研判才最終發出。
此人心性堅韌,往往謀定而後動,平日裡他絕對不會與城陽王,樑王這些人走在一起的,這一次,他們不但結伴而行,而且還與陛下爭執。
可見,劉安已經認爲,他們這一次贏定了,所以纔會如此的不管不顧。
聽老夫的話,放棄吧,臥虎地這一戰,恐怕超乎尋常的兇險,國內可能有變!”
(孑與不2公衆號,會陸續發佈唐磚人物圖,雲燁,李安瀾,竇燕山等,歡迎大家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