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有個家,
一個只需要三千畝的家,
在我疲倦的時候,
我會想到它。
我想要有個家,
一個只需要三千畝的地方,
在我受驚嚇的時候,
我纔不會害怕……”
雲琅是唱着歌回陽陵邑的。
遊春馬在老虎的威脅下,徹底釋放了奔跑的天性,現在,不讓它跑,它都不幹。
或許是這匹馬被訓練過,舞步走的很漂亮,哪怕是揚起前蹄昂嘶,也會呈現出最美的一面。
跑起來不但快,而且穩當,最重要的是人家見識過老虎這種大場面,在路上遇到耕牛,驢子一類的動物,沒有絲毫的畏懼之心。
哪怕是在集市上突然聽到鑼鼓聲,它也巋然不驚,甚至都懶得看聲音的來源。
雲琅覺得這樣的寶馬很難得,決定有空的時候跟霍去病再要兩匹。
至於不會跑這種事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事,只要讓它們多見見老虎就好了。
馬頭纔出現在大槐裡,就聽見樑翁扯着嗓子大呼:“小郎回來了,小郎回來了,醜庸快去準備熱水,小蟲準備飯食……小郎回來了。”
他自己一個箭步衝過來,拉住遊春馬的繮繩,淚眼婆娑的衝着雲琅流淚。
“被人欺負了?”
樑翁搖頭。
“錢丟了?”
樑翁繼續搖頭。
“小郎你不在,老奴這心裡空落落的。”
雲琅理解的點點頭,主人家要是不在,如果超過一定的時日還杳無音信,官府會把僕人抓去問話的,一般來說,沒什麼好下場,被重新發賣已經是最好的下場了。
被醜庸跟小蟲一人一隻胳膊拉着進了家,雲琅全身都感到舒暢,就是這個院子實在是小了點,霍去病兩個縱越就翻牆過來了。
“我見豆腐作坊都已經開始出豆腐了,先拿兩百斤過來讓我大補一下,這四天,可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霍去病不理睬雲琅要豆腐吃的屁話,張嘴就道:“你真的去看地了?”
雲琅得意的從懷裡掏出一卷子絹帛丟給霍去病道:“好好看看,這纔是人住的地方。”
霍去病看地圖沒有阻礙,事實上這個時代的地圖就是看圖說話,有樓閣的地方自然是莊園,有草木,水池的地方自然就是花園,有墓碑的地方自然就是墓園,被分成方方正正格子的自然就是農田。
看的出來,整座莊園處在一個緩緩地斜坡之上,從渭水之濱一直延伸到驪山腳下,背山面水,左高右低,正是難得的好地方。
“你看啊,我在這裡發現了一道山泉,泉水豐盛,可以在山谷裡修建大壩,留住這些泉水,讓泉水池子裡的水面升高,然後在這裡放置水車。
讓水車自動把低處的水引往高處,這樣一來,高處的這片荒原就會變成水澆地。
一般大水車可灌溉農田六、七百畝,小的也可灌溉一、二百畝。
你別看我,我不會告訴你水車是什麼樣子的,除非你舅母快點把地弄給我,否則我打死都不說……
水流從高處傾瀉而下,在帶動水車將水提到高處之餘,下游還可以安裝水磨……
你不用問,水磨是什麼我也不告訴你,想要知道就催……好了,好了,再掐就掐死了。”
霍去病終於鬆開了手,瞅着雲琅道:“你怎麼會這麼多的機關消息之術,莫非你老師是墨家矩子?”
雲琅木然的瞅着霍去病道:“跟我在一起是不是總覺得腦子--啊不,心思不夠用?”
霍去病搖頭道:“沒有……”
“真的?”
“好像有一點,只要你不說水磨,水車之類的東西就沒有問題。”
“好吧,我以後再也不說這些東西了。”
霍去病高興的道:“這樣好,這樣好,明天我帶你認識一些人,岸頭侯家的張自你知道吧?”
“這人沒被他耶耶打死?”
“快了,不過啊,他終於通過羽林測試了,雖然檢校校尉沒了,變成羽林郎,他還是決定在長相思宴請衆位兄弟。
你以前不是羽林的人,不能去,現在是郎官了,有資格去。”
雲琅想想那個叫做張自的可憐鬼,吞嚥了一口口水道:“你其實是想讓我看了張自的慘狀之後打退堂鼓吧?”
霍去病哈哈大笑,拍着雲琅的肩膀道:“沒有的事情,只是讓你看看好漢子是什麼樣子的。”
雲琅笑道:“你怎麼就知道我在羽林混不下去?現在想看我笑話還早了點。”
說着話探出身子對院子裡的樑翁道:“今天不要吃高粱米,你們也不準吃黑豆糜子,全吃稻米,不準是糙米!”
霍去病撓撓頭髮道:“你不過日子了。”
雲琅白了霍去病一眼道:“你舅母會幫我出買地的錢!”
“爲何?”
“因爲你會告訴你舅母,水車跟水磨這兩個事情,然後她們就願意爲我出錢了。
先說明,這筆錢我是不還的,同樣,我的水車,水磨做好之後,你舅母拿去幹什麼我也不問。”
“這兩樣東西價值兩千萬錢?”
“我只能說,一兩架可能不值,放眼全大漢就千值萬值。
如果你舅母嫌貴,我可以把這東西賣給別人,我相信,丞相薛澤應該很有興趣。”
霍去病滿意的拍拍雲琅的肩膀道:“這個忙我幫了。”
“你越來越無恥了。”
“跟你在一起,我如果不無恥一點,可能活不下去,你看,我甚至打算多讀一些簡牘,好讓我變得更加無恥一些。”
霍去病還沒有回家,長平就已經知道雲琅在驪山腳下乾的所有事情,包括他殺了三個獵夫的事情。
衛青聽了之後,微微一笑,就進了後堂,繼續研究他的軍略去了。
既然雲琅這個人有自保能力,他就不願意再管。
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作重要的力量就是來自自體的力量。
外來的幫助永遠都是隻能起輔助作用的,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是英雄就該出頭,不是英雄就活該倒黴,世上每天都有不世出的奇才降生,死掉的遠比活下來的多,沒見世界有什麼損失或者大變化。
外面傳來了霍去病的腳步聲,長平揮揮手,郎福就隱沒進了厚厚的帷幕。
長平想不明白,雲琅明明沒有足夠的錢購買那塊地,爲什麼要先勘察地形地貌,設計莊園的模樣,難道說他還有其餘的來錢門路?
如果是有人在後面大力支持,長平就要好好地思量一下雲琅的那個依舊不清不楚的來路。
事情沒有想通,卻看見霍去病翹着雙腿橫坐在窗前的軟榻上,把兩腳搭在窗臺上,伸長了手去夠盤子裡的酥梨。
“想吃酥梨就坐起來吃,這樣不像話。”
霍去病笑道:“在自己親人面前還不能做到自由自在,這日子過得也太沒意思了。”
“守禮是爲了修身,修身是爲了克己,克己是爲了利天下,這是君子的德行。”
霍去病咬了一口酥梨道:“我以前很守規矩,後來發現還不如一個野人一樣的傢伙,可見守規矩跟聰明以及成大事沒有關係。”
“雲琅回來了?他出去幹什麼了?”
“給自己看修莊園的地去了。”
“這麼說,他有錢了?”
“沒有錢,還是隻有我拿回來的那兩百萬錢。”
“既然他沒有錢,現在看地做什麼?莫非是要給自己一點激勵?”
“不是的,他連莊園的大致模樣都畫好了,就等着開工。”
“誰會爲他出錢?”長平的語氣不知不覺就變得陰冷起來。
霍去病好無所覺,看着長平道:“雲琅覺得您會幫他出錢。”
長平一愣,然後笑道:“這是兩千萬錢,不是二十萬錢,即便是咱們侯府,出這麼大的一筆錢,也要仔細掂量一下。”
“水車,水磨!”
霍去病一字一句的把四個字說的清清楚楚。
“什麼?”長平聽得愣住了,她不明白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水車不用人力,牲畜就能把低處的水提高到高處,一架大水車可澆灌田畝六七百畝,一架小水車也能澆灌田畝二三百畝。”
長平細長的眉毛跳動一下,看着霍去病道:“水磨呢?”
“水磨能把所有穀物的殼去掉,還能把麥子的外皮去掉,磨成麪粉,讓產量比粟,高粱這些東西高的麥子真正變成主糧。”
長平皺着眉頭沉思了片刻,對眼巴巴看着她的霍去病道:“可有實物?”
霍去病搖搖頭道:“沒有!”
長平怒道:“實物都沒有,就漫天要價,正是豈有此理!”
霍去病擔憂的道:“雲琅說,如果舅母您不願意出這兩千萬錢,他就準備去問問相國薛澤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