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的堡主,可以簡單的分爲長房、二房、三房三個派系。
長房派有家主徐睦江(1屯)、長房嫡長子徐世鬆(4屯)、庶子徐世柏(11屯)、王勇(13屯)、張堅(5屯)、張強(7屯)以及樑軍(12屯)。
三房派就是徐睦海(3屯)、張業(6屯)、慧能(10屯)。
二房則是徐睦河(2屯)、欒廷玉(8屯)、孫立(9屯)、董超(14屯),還有他二房嫡長子徐世楊自己(15屯)。
聽起來很簡單對不對?其實各位的關係不止如此。
作爲長房嫡長子,徐世鬆自認爲是徐家未來當仁不讓的家主,他的身份結合暴躁的性格,讓他非常瞧不起世字輩的庶子們。
因此,徐世鬆、他的開蒙恩師樑軍加上徐世楊和張業,被認爲是三位老爺之下的嫡子派。
徐世楊很不想攙和這麼沒品的陣營劃分,但其他人都不這麼看,他們根據他的身份,強行扣個嫡子派的帽子,徐世楊也摘不掉——反正庶子派的人都有些敵視他。
有嫡子派自然也有庶子派,目前來說,徐家成年的,擁有自己塢堡的庶子只有徐世柏一個人,但那些庶子小弟弟們也不是完全沒有自己的勢力。
這就牽扯出了所謂的“舅子黨”。
除了沒當過官的徐睦海,徐家兩位老爺的正妻都出身地方豪族,他們不用在徐家混飯吃,這就造成了,在徐家的大部分小舅子,其實都是妾室或再娶才帶來的親戚關係。
理論上來說,他們跟徐世鬆、徐世楊之類的嫡子沒有血緣關係,因此,大部分舅子黨,其實是站在庶子黨一邊的。
再然後,還有不敢攙和嫡庶之爭的“狐朋狗友”派等等等等……。
徐家全部15個塢堡,男女老幼全加起來一共不到2萬人口,這黨爭居然也搞得如此有聲有色,以小見大,看官們大概也就能明白爲什麼堂堂大周總是打不過關外的各路韃子,最後不得不稱臣納貢,偏安江南了。
‘心好累。’徐世楊看着大堂內這些不知廉恥的傢伙,實在有些無話可說。
“今年的收成都收上來了吧。”
沒人知道徐世楊在想什麼,所有人關心的都是接下來的議題。
家主徐睦江坐在椅子上,大聲說道:
“按以往的規矩,我不管你們各自收了多少,每畝地都要上繳一斗糧給公庫,一月之內解來,千萬莫要忘了!”
這話一出口,長房的堡主們忙不迭的答應下來,但二房和三房的堡主臉上都掛着鬱悶的表情。
上繳的糧食,說是歸家中公庫以應急,但公庫都歸長房的人管轄,幾乎成了長房派的小金庫。
他們又沒法查賬,這麼些年下來,二房、三房幾乎沒人從公庫裡拿過補貼,那裡面還有多少糧食都沒人知道,堡主們對此自然頗有怨言。
好在,每畝地一斗糧,也不算太多,大家都還有能力承受。
徐世楊對此也是一言不發,他也不想交糧食,但提出來還需要等一個時機。
時機很快就來了。
徐睦江繼續說道:
“韃子退了,按往年的慣例,咱們每個村子要給浮來山的羅道人5石糧食,10件襖衣,各家都去準備好。”
這確實也是慣例,浮來山上的土匪頭子原先是個道士,大周朝廷南渡後,他糾集一幫喜歡武槍弄棒的青皮,在浮來山上立下山寨,落了草。
後來,他仗着地利,吸收了幾股小土匪,據說甚至還有一隊前官軍,迅速發展成遠近聞名的大匪首。
莒州附近的大戶塢堡,跟羅道人兩看相厭,但又不得不容忍對方的存在——浮來山的土匪沒能力打下類似徐家這樣的大家族,但徐家也沒有能力攻陷浮來山上的土匪寨子。
而且,對徐家來說,土匪時不時下山劫掠,總有一些民戶來不及躲避被掠走或殺死,損失人口不說,還耽誤農活。
於是,徐家的大老爺跟羅道人定下“君子協定”,徐家每個塢堡,每年給羅道人5石糧食,10件新衣服,羅道人約束手下不隨意劫掠徐家的村子。
實話實說,這根本就是勾結土匪,但在如今的江北,能跟大型土匪集團勾結的塢堡,或者能跟大型塢堡集團勾結的土匪,本身就是實力的證明。
“給羅道人的東西,跟上繳公庫的糧食都一起運來吧,我會派人跟羅道人接洽,你們跟他不熟,容易起誤會……。”
“我不給。”徐世楊朗聲說道。
“啥?”徐睦江以爲自己聽錯了。
“給公庫的糧食,我這裡沒問題。”徐世楊大聲重複了一遍:“但是土匪……,我一粒糧食,一片布頭都不給他們!”
滿堂堡主們都驚訝的看着他。
徐世楊在衆目睽睽之下,悠然自得的抿了一口茶水——這是家主的船從南方買來的好茶葉,在自己村裡可喝不到。
“世楊,不要鬧小孩子脾氣!”徐睦河發言道:“現在不給,以後損失更大!”
與徐世楊的觀點不同,徐家其他堡主,更想在公庫糧的問題上討價還價,能拖一天是一天。
但他們對跟土匪的協議,倒是沒有太多想法。
甚至很多人還想着,再起小股流民的時候,跟羅道人合作,瓜分些人口呢。
“我再說一遍。”
徐世楊沒有看他這一世的便宜老爹,而是一字一頓的說:
“我絕對不給土匪任何東西!”
“嗯,也不對,我可以給他們一點別的。”
徐世楊說:
“我砍了40個韃子首級,正愁沒地方扔,大伯幫我把這些首級送給羅道人吧。”
“價值200匹絹呢。”
威脅,赤果果的威脅。
“三弟,羅道人手下有2000多土匪,其中還有200多是積年老匪。”
長房庶子徐世柏冷笑着說道:
“你孤零零一個村子,頂天500丁口,能嚇得住誰?”
“二哥。”徐世楊看着他的鼻樑(這可以讓別人誤以爲你在直視他的眼睛,給他帶來巨大的心裡壓力,非常好用),微笑着問:“我只有孤零零一個村子?二哥你站哪邊的?我?還是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