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打掃一遍戰場,時間已經到了後半夜,日照張家膽再大也不敢在這時候放幾千別家軍隊進塢堡,因此大家只能現在海邊或船上湊合一夜。
第二天清晨,塢堡主們再度派遣士兵回到戰場,尋找看有沒有剩下的東西,在貧窮的北方塢堡民眼裡,哪怕一塊廢鐵,也有其獨特的價值。
當然這種事就不需要塢堡主親自出手了,他們各自給自己搶到的船隻做上記號,然後帶着親信有說有笑的前往日照私港,參加張家舉辦的慶功宴會。
爲了這次宴會,張家也算下了血本,他們專門空出一間有足夠面積的磚瓦房,並進行了緊急裝修,很多略顯破敗的地方甚至用顏色喜慶的棉布或綢布進行了遮掩。
屋內準備了6張大圓桌,桌上擺滿了在這個時代江北地區堪稱奢華的酒肉菜餚,家族中能說得上話的領導集體出動,迎接各家援軍的塢堡主,以及港內各家船隊的主事。
對張家來說,倭寇來襲本是個損失極爲慘重的災難,不僅僅是家族在戰鬥中折損大量人員和物資,還有周圍家族耕地徹底荒廢,以及港口被倭寇盯上後,臨時歇腳的船隊以後還敢不敢在日照停泊的問題。
不過塞翁失馬,這次倭亂髮展到現在這情況,反而成了大好事——倭子一口氣折損數十股,上百條船,人員數千,甚至裡面還包含一個大統領,今後那些路過的船隊只會覺得日照港無比安全——窮的不被人注意是一種安全,強的能幹掉所有窺探者也是一種安全。
今後,來日照港停泊的商船隻會越來越多,港口能給張家帶來的收益自然也會飛速上漲。
另外一點就是繳獲的大小倭船了,倭寇乘坐的船隻並非都是扶桑船型,實際上江南建造的海船因爲性能出色,價格便宜而更受歡迎一些。
特別是福船廣船,這些性能優良的船隻到哪都是搶手貨,就算不用來運輸自家貨物,直接賣掉也值得幾百貫銅錢。
還有那些小船,哪怕當漁船來用,也足夠彌補之前戰鬥承受的損失了。
這樣細細算下來,經歷一次倭亂,張家不僅沒有虧本,反而大大賺了一筆,這怎麼可能不慶祝一下?
宴會廳裡,張家、王家、丁家、鮑家四家家主單獨坐在最靠裡的大圓桌上,此外這一桌還有出盡了風頭的徐世楊、徐世柳兩兄弟。
這其中,張家看重的是徐世柳,因爲他縱馬追殺倭寇的英姿實在太過耀眼。
而其他三家更看重徐世楊,因爲他們都知道真正答應這次戰鬥的人到底是誰。
張家和其他三家的關係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和諧,因此兩派人並未互相通報自己的看法,這給了徐世楊、徐世柳一個很好的操作空間。
宴會廳靠近大門的最後兩桌,是給停泊在日照私港的各家船隊管事準備的,這些人在各自家族中也有一定話語權,而且倭寇圍堡的時候,他們下屬的水手出力不小,因此張家這次慶功宴也把他們都請來了。
徐家船隊這次來了三個人——長房船隊的管事徐睦清、二房船隊的管事徐睦灃,以及惹出倭寇圍城事件的賬房徐睦澤。
三個人都是徐家旁系,且都算徐世楊兄弟的族叔,但他們互相之間並非親兄弟,關係也不怎麼融洽。
原因很簡單,長房和二房船隊有一點競爭關係,徐睦清徐睦灃都想掌管整個家族的船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分開管理。
而徐睦澤以前是堡主,到船隊去屬於新來的插班生,因爲姓徐,又能對兩人的地位構成一定威脅,因此同時不受兩人待見。
看到三人一起進屋,徐世楊面無表情的從桌前站起,向他們走去。
“三郎五郎!你們可算來了!”
惹出大亂子來的徐睦澤彷彿見到了親人,差點流出眼淚來,他張開雙臂,似乎想要擁抱正迎面而來的徐世楊。
“族叔,侄兒問您一個問題。”徐世楊後退一步,不動聲色的避開對方的熊抱,然後從腰間抽出馬鞭,當着5個家族幾十個堡主的面,冷冷的說:“你在江南行院裡給姐兒的金子,是哪裡來的?”
即使是傻瓜,看徐世楊這態度也能知道情況不妙。
何況徐睦澤並不傻,他猛的後退一步,驚恐的說:“三哥兒你這是要做啥?要做啥?把馬鞭放下!我是你族叔!”
啪的一聲脆響,從韃子手中繳獲的牛皮馬鞭重重抽在徐睦澤臉上,在他的左邊臉頰上帶出一道見血的口子。
“啊!”
徐睦澤抱着腦袋,哭嚎着在宴會廳地面上打滾,幾十個塢堡主和正在上菜斟茶的小廝侍女們都用訝異的眼神看向徐世楊,甚至還有個侍女驚訝的不小心摔碎了茶杯。
所有人都討厭惹出事端的徐睦澤,但看在徐家(主要是看在徐家武力值)的面子上,大家都打算把這事揭過不提了,可沒想到,竟然是徐家自己的晚輩站出來,一見面就給徐睦澤一個教訓!
“站起來。”
徐世楊居高臨下看着徐睦澤,冷冷的說道:
“你打算丟人到什麼地步?”
徐睦澤沒有理他,還是在地上邊打滾邊哭叫。
於是徐世楊不再多說,高舉馬鞭又一次抽在他身上,然後又是一下,又一下……。
啪啪啪,宴會廳中迴盪着密集的抽打聲,徐世楊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暴打徐睦澤,後者一開始還叫的中氣十足,不一會兒,他連哭聲都有氣無力起來,漸漸地也不在滾動,顯然徐世楊一點都沒留手,打得極狠。
旁的堡主也不敢去勸,一個個畏畏縮縮躲到牆邊,幾個家主級人物張張嘴,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有早就知道自家哥哥要做什麼的徐世柳,臉上掛着瞭然的微笑,夾起一大塊魚腹,輕輕放進嘴裡。
嗯!好吃!
“五郎,還是勸勸令兄吧,在這樣打下去要出事的。”張家家主實在忍不住,在徐世柳耳邊輕輕勸道:“再怎麼說也是打贏了,三郎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