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一陣撕空裂雲的狂笑,沖天而起……陳霖連看都不看就知道“天音叟”已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領,以笑聲來制敵!
了凡大師欺近陳霖的步子也不由被這突發的怪笑聲引得停了下來!
撲向“天音叟”的高手,也齊齊剎住身形,愕然注視着這個自稱“天音叟”的怪老者,不知他何以突然發這狂笑!
笑聲愈來愈烈,震耳欲聾,聲浪激盪蒼穹,似乎整個空間,都已爲這笑聲充滿,使人有如置身怒海狂濤之中!
漸漸,在場的人,只覺血氣隨着笑聲翻涌,腦漲欲裂,胸臆之間,似乎有一種力量要破胸而出與這笑聲匯合!立感情形不妙,但無論如何也無法抑壓住那翻涌的氣血。
一個個冷汗遍體,面現痛苦之色!
只有陳霖和了凡大師,還能不爲笑聲所乘!
“了凡大師”一看衆人神色不對,如果時間再久的話,勢必非釀成血案不可,當下猛運丹田內力,爆出一聲佛門獅子吼,有如旱地焦雷!聲震霄漢。笑聲頓斂,衆人才算回過氣來,但都已疲憊不堪,顯然這一陣狂笑聲,已使他們的真元受損不小!
“了凡大師”反轉身來,面對“天音叟”道:“施主助紂爲虐,老衲只好先行得罪了!”
了字出口,一掌已告劈出,“天音叟”嘿嘿一笑道:“在下極願見識一下少林絕學!”
也自猛揮一掌!
巨震聲中,雙方各各退了兩步,功力悉敵!
眨眼之間,雙方交換了五掌,竟然難分高下,看得衆高手駭異不已,這名不見經傳的“天音叟”,功力竟然能與少林第一好手相匹敵。
陳霖這纔看出“天音叟”的功力,確實高出自己甚多!心裡忖道:“這是自己的事,豈能要別人去擋災!”心念之中,身形一劃而前!
就在陳霖身形一劃之間,那些受傷不重的高手,紛紛欺身出掌,硬把陳霖的身形給截了下來!
陳霖殺機又起,奇詭無匹的連攻出招,迫得衆高手毫無還手之力!
那邊“天音叟”和“了凡大師”又互換了三掌!雙方都顯得有些氣促血涌。
驀然-破空之聲,倏告從四方八面傳來,無數人影,如亂箭般向場中瀉落!使得正在交手的各人,齊齊住手而觀。
陳霖俊目掃處,已發現來的全是二教一會的人,總數不下百人之多,圍了一個大圈,把七大門派的高手們也一齊圍在圈內!
“天音叟”疾飄身到陳霖身側低聲道:“娃兒,這些都是衝着你來的,老夫負責帶那女娃兒,咱們先退再說!”
陳霖冷哼一聲道:“不!”
“你想死?”
“在下不信這個邪!”
“單隻了凡大師和尚一人,你就無法應忖!”陳霖哼了一聲,不予回答,他猜不透這“天音叟”何以要出手幫助自己,不惜與七大門派爲敵,而且似乎很關心自己。“天音叟”
又道:“娃兒,你想死也得選個時候,你現在還不能死!”
“這是在下的事!”
“你要這女娃兒陪葬?”
陳霖不由怔住了,天掉下來,他都可以不管,唯有鍾小翠的生死他不能不管,愣了一下之後,道:“閣下準知她不會因傷重而死?”
“會的,如果救治的時間再拖長的話!”
陳霖一咬牙,應了一聲“好!”俯身從地上抱起鍾小翠的嬌軀,厲聲向“了凡大師”
道:“大和尚,前言重申,我這同伴如果不幸的話,有一天我要血洗七大門派!”
說完飛身而起……“了凡大師”沉喝一聲道:“施主還想往哪裡走!”正待飛身攔截,“天音叟”哈哈一笑道:“大和尚何必趕盡殺絕!”掌隨聲出,劈出一道悠悠勁氣。
“天音叟”目的在掩護陳霖脫身,這一掌已用了畢生功力,看上去綿柔無力,但卻潛勁萬鈞,重逾山嶽。
“了凡和尚”可是識貨的人,忙不迭的旋身閃讓,側掠而起,仍撲向陳霖。
陳霖已在這眨眼之間,飄出十丈之外!
“活閻羅,留下命來!”
暴喝聲中,外圍的二教一會高手,已有五條人影,飛身疾撲!陳霖一提丹田真氣,一式“血影沖霄”,凌空射起八丈高下,“唰!”的斜射出十五丈之外,竟然脫出了包圍圈。
這一式身法,看得在場的人暗暗喝采!
“天音叟”也同時以極快的身法追上陳霖。
連閃疾晃之中,已把後面的追截高手,拋落二十丈之外。
突然-眼前人影一晃,一股強猛無匹的勁氣,迎面涌來!
硬生生把陳霖和“天音叟”的身形迫落地上。
陳霖一看這猝然現身攔截的,是一個獰惡老者,白骨骷髏頭的標誌,佔滿全幅衣襟,顯然這老者在“白骨教”中地位相當崇高!
“天音叟”急聲道:“娃兒,你退,我來應付!”
陳霖目眥欲裂的道:“不!前輩,我把敝師妹交給你,一切拜託了,大德容後圖報!”
說完不管“天音叟”答應與否,把鍾小翠的軀體送了過去。“天音叟”搖了搖頭道:“娃兒,記住,不可妄逞血氣之勇,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相信你全身而退決不會成問題……”
只在一停之間,數十條人影,已瀉落身前,陳霖厲叫一聲道:“前輩快走!”走字方落,身形一閃,欺入人羣之中,慘嗥之聲立傳……“天音叟”已抱起鍾小翠的嬌軀,疾馳而去。
那後來現身的獰惡老者,桀桀一陣怪笑之後,雙手曲指如鉤,電閃般朝陳霖身後抓去,陳霖一出手傷了兩人,忽感身後風聲有異,連頭都不回,反手就是一記怪招!
獰惡老者,眼看指爪將要抓及對方,忽然對方反手封來,竟然抓不下去,改抓爲拍,掌勁方吐……陳霖已如鬼魅般的橫閃到八尺之外!
人影閃晃中,陳霖周遭,已築成了三重人牆。
陳霖怨毒無比的一掃四周,然後眼光落在那帶有白骨標誌的獰惡老者身上,切齒道:
“閣下在白骨教中算是哪一號人物?”
獰惡老者嘿嘿一笑道:“小子,白骨教第一護法‘生死判胡彪’,聽說過沒有?”
“好極,我給你記上大號就是!”
七大門派爲首的少林“了凡大師”目光一掃現場之後,心裡轉念道:“看樣子二教一會,也是爲了這小魔星而來,但可不能讓他們得手,否則‘血魔’之謎無法揭開,而且將損害到七大門派的尊嚴!”
心念之中,單掌打一問訊,聲如宏鍾般的發話道:“老衲了凡等奉各派掌門之命要帶這位小施主回山,以期消弭災劫於無形,各位的來意,當然是不問可知,是否請各位不要插手?”
二教一會來人之中,立時起了一片嗡嗡之聲!
“白骨教”第一護法“生死判胡彪”搶前幾步,桀桀一笑道:“二教一會,先後已有無數的弟子,喪生在‘血魔’師徒之手,這筆帳不能不討,同時這娃兒與二教一會,各有一筆私帳待了,老禪師把人帶走,似乎於理不合!”陳霖氣得冷笑不已,看他們已把自己當作了甕中之鱉似的!他自己也想得到,二教一會確有無數的高手,死在自己的手下,至於所謂私帳,“白骨教”方面,是爲了自己苦索“四毒書生”而起,“和合會”可能是着眼在自己身邊這一柄“無虛劍”之上,至於“赤衣教”似乎除三裡坪之役外,沒有什麼過節……“生死判胡彪”陰惻惻的道:“了凡和尚,依我看你們七大門派的人還是退走爲上,以免傷了和氣!”
跋扈驕橫之態,根本就不把七大門派放在眼中!
了凡大師沉聲道:“施主的話老衲無法接受!”
“那只有訴之一戰了?”
了凡大師,面上掠過一片湛然神光,似是非常激動,其餘的各門派代表,一個個怒形於色,大有出手一拚之勢!
陳霖心裡忖道:“也好,讓你們拚吧!我樂得看熱鬧!”
場中空氣,倏呈緊張,如以人數而論,七大門派居於劣勢!
突然上-一個身著火雲紅衫的鷹鼻老者,越衆而出,一雙鷂眼,精芒亂射,看來功力相當不弱,只見他徑向“生死判胡彪”一點頭道:“胡兄,既然七大門派志在必得,咱們就禮讓一着吧!”“生死判胡彪”怪眼一翻,正要……着火雲紅衫的鷂眼鷹鼻老者,雙眼連眨,止住“生死判胡彪”說話,然後趨前兩步皮笑肉不笑的向“了凡大師”一拱手道:“貴門派既然專門爲了‘活閻羅’而來,彼此目的一樣,請吧!”“施主大號……”
“嘿嘿,江湖小卒,不值一提!”說着一拉“生死判胡彪”,雙雙向後退身!
緊接着人影一陣閃晃,二教一會的近百高手,紛紛四散消失於林莽之中。陳霖嘴角浮起一絲恨毒的笑意,目送二教一會的人消逝。“了凡大師”
臉上一副莊嚴至極的神色,白眉一掀,向陳霖道:“少施主想通了沒有?”陳霖冷冷的道:“在下沒有什麼好想的!”
“非要老衲動手不可?”
“嘿嘿,適才已蒙厚賜一掌,何必又假惺惺作態!”
“了凡大師”不由面上一紅,沉喝一聲道:“老衲的意思是施主年少,誤入迷津,只要能隨老衲等到少林寺,陳明一切原委,俟令師出面,老衲當代求七派掌門開脫於你,你既執迷不悟,那也是無法的事!”
陳霖冷笑一聲道:“這個你放心,家師有一天會親自拜候七大門派的!”“如此老衲只好出手了!”
話聲中,袍袖一揮,劈出一道如山勁氣!
陳霖剛纔已試過這老和尚的威力,自知功力不及對方,對方掌勢纔出,他已晃身避開,就在這閃避之際,反手揮出一掌……了凡大師一掌劈出,驟失對方身影,半途撤掌,一股強猛勁道,已從側方襲來,當下就撤掌之勢,右腳後引半步,反揮疾迎,倉促發掌。功力自然打了折扣。
“砰!”的一聲巨響,雙方身形俱感一震。
緊接着,兩人掌指齊施,拳打腳踢,狠鬥在一起!
了凡大師沉穩狠辣有餘,而陳霖卻以奇詭譎厲見長,是以雙方這一展開身手,有若龍虎爭,各盡所長,傾力而搏。
一時之間,勁氣橫溢,塵沙激射,砰!蓬!之聲,震耳欲聾。
看得一旁的各門派代表,驚心動魄不已。
轉眼之前,雙方已交換了三十個回合,但仍是秋色平分,不相上下。
陳霖內力不及對方深厚,但招式身法卻奇詭有餘,第一次他被“了凡和尚”一掌擊傷,吃虧在他過於自恃,低估了這少林第一好手,現在他儘量不與對方硬碰,仗着奇詭絕倫的身手,雖不能說能勝過對方,但卻可支持不敗!四外,濃枝密葉之中,正有無數雙眼睛,緊張的注視着鬥場……“活閻羅”只不過是“血魔”的傳人,竟然能與少林第一高手“了凡大師”分庭抗禮,那“血魔”的功力,當然更是驚人了!
“血魔”-在所有江湖人物的心目中是一個謎,一個恐怖的謎,儘管大家懷疑,那曾數度現身的“血魔”,不是三百多年前的那“血魔”,但,懷疑是一回事,誰敢下這斷言呢?誰又曾見過幾百年前魔尊的真面目,而加以比較判別?
陳霖與“了凡大師”,一個爲了恨,一個爲了名更爲了任務,各出全力狠拚……五十招過去了!
一百招……兩百招……三百……雙方都呈力竭不支之勢,“了凡大師”雖然功力雄渾,但對方的身手奇詭得大異武林常規,而且其中含蘊的殺着,狠辣得駭人聽聞,使他無以施其長!
陳霖身手固然奇詭絕倫,但在對方掌掌俱可撼山慄嶽的攻擊下,只要稍一不慎,立有性命之虞,所以時間一久,覺得愈打愈是心寒,他如果想走的話,恐怕無人能攔截得了他,但冷傲孤僻的他,卻不屑爲此,頑強的硬挺下去。
事實上陳霖也自知後果十分可慮,七大門派的高手,虎視在側,即使自己幸能勝了“了凡大師”,必已拚至身疲力竭之境,衆高手乘機出手,豈能倖免,但他又不甘心退走……就在三百招過外的第三招上……兩聲悶哼同時傳出,只見“了凡大師”以手胸,踉踉蹌蹌退了五個大步,兩縷鮮血,從口角溢出。
陳霖張口血箭狂噴,身形猛退八尺之外,坐地不起,面如金紙。
七大門派的高手,歡呼一聲,齊齊涌向坐地不起的陳霖……就在此刻-破空之聲盈耳,無數人影,飛撲場中,七大門派的高手們,驚怔之下,紛紛止住身形,顧盼之處,竟然是那些離場不久的二教一會中人,去而復返。人影亂晃之中,包圍圈頓告形成!
“了凡大師”激動的掃了四周一眼,道:“各位意在何爲?”
人圈之中,同時走出四人,一個是那“白骨教”第一護法“生死判胡彪”,另一個是鷂眼鷹鼻的火雲紅衫老者,另外兩個是一對中年男女劍士!
首由“生死判胡彪”接口答道:“請大師立即率衆人離場,彼此互不相犯如何?”
“施主等不是說過不再插手此事?”
“哈哈,我等並未曾說過不再插手四個字呀!”
“了凡大師”不由氣結。
陳霖這時,又已顫巍巍的站直了身形,滿面淒厲的望着場中衆人。
他與“了凡大師”互拚到三百零三招之上,兩敗俱傷,但他的傷卻較之“了凡大師”要嚴重得多!
七大門派的代表們見二教一會捲土重來,料知目的仍在這“活閻羅”身上,當下立有四個代表,齊齊電閃撲向陳霖,他們的心意是先把“活閻羅”搶到手中再說。
陳霖不由目眥欲裂,強忍傷痛,勉強聚集殘存真氣於右掌,蓄勢而待。
這四個代表,以爲陳霖業已身負重傷,必可手到擒來,八隻手從不同方向抓向陳霖,陳霖待到對方掌爪快將臨身的剎那,身形一晃,奇幻無比的劃出一招!
慘哼聲中,立有兩人仰面栽倒,其餘兩人愕然涌身後退五尺!
只見這倒地的兩個代表,業已氣絕,各人眉心之間,現出一個血紅指印!“飛指留痕!”
陳霖也就在這一招攻出之後,“砰!”的一聲,又跌坐回地上,口一張,又是一口鮮血噴射而出……陳霖在重傷之後,仍能在一個照面之中,指斃兩個七大門派的高手,這種奇招絕式,的確令人驚震!
各門派的代表,一陣驚愕之後,怒哼聲起,又有數人撲出……紅影一閃,那鷂眼鷹鼻的火雲紅衫老者,和那對中年男女劍士,先後射落陳霖身前,攔住各門派的代表!緊接着,又有不下二十的白骨赤衣兩教的高手,射向七大門派的高手身後。
場中空氣,驟呈緊張,眼看一場混戰,就要展開!火雲紅衫的老者,不屑的掃了七大門派代表們一眼之後,轉身面對陳霖,一陣陰惻惻的奸笑道:“活閻羅,我看你最好是乖乖的隨我們走吧,落在我們手裡,彼此同氣連枝,還有個商量的餘地,總比被那些自以爲名門正派的僞君子弄去要好得多!”陳霖一咬牙,又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起,傲態不改的冷聲道:
“你是‘赤衣教’的什麼角色?”
“嘿嘿,活閻羅,本大赤衣教首席堂主‘大漠之鷲杜倫’!”“好,我給你記上一筆就是!”
“嘿嘿嘿嘿!小子,死在目前,還狂個什麼勁!”那邊,“生死判胡彪”仍與“了凡大師”默然對峙!事實非常明顯,他在監視着這業已受傷的少林第一高手“了凡大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二教一會的實力,遠超過七大門派衆代表。
陳霖雖已身負極重內傷,但面對“赤衣教”首席堂主“大漠之鷲杜倫”
仍了無懼色,目中閃射着怨毒至極的煞光,反向前欺了一步道:“你準備把本人怎樣?”
“帶你回去,由二教一會向你逐筆結算欠帳!”
“憑你還不配!”
配字出口,雙臂一圈一劃,詭異絕倫的攻出一招,迫得“大漢之鷲杜倫”連退兩步,纔算避過。
一招方過,另一招又告出手!
“大漠之鷲杜倫”已看準對方受傷極重,如果捨棄近身搏鬥,改以劈空掌力,則對方招式再奇,也無法……心念之中,身形暴退八尺,一口氣拍出三道如山勁氣。陳霖乍見對方暴退出掌,立知不妙,身形一旋,向側方飄開,焉知對方的掌風,是朝左中右三個不同位置捲來,無論你朝那一面閃避,都得迎上其中一股勁氣!
“砰!”的一聲,慘哼又起,陳霖傷上加傷,張口連噴三蓬血雨,“砰!”的一聲,栽倒地上!
“大漠之鷲杜倫”面上掠過一抹喜色,向人羣一招手道:“帶走!”
數條人影,應聲撲來……七大門派的代表們,也齊齊縱身飛撲!但身形才起,立即有數十條人影,如斯響應的飛身攔阻……陳霖栽倒之後,只覺天旋地轉,全身像是被折散了似的,強傲的他,一口氣未斷,又咬着牙,掙扎着站起身來!
口鼻之間,血跡殷然,前襟已被染成鮮紅之色,看上去淒厲如鬼,他那英俊瀟灑的形貌,此刻已蕩然無存……那撲來的數條人影,被驚得一窒,齊齊在一丈之外停下身形。
驀然-一條灰影,如鬼魅般的瀉落在陳霖身前,沒有一個人看出他是怎麼來的,衆人只感眼前一花,人便已現身場中。
只見這來人赫然是一個以灰巾蒙面的怪客。
陳霖乍見這蒙面怪客,有一種以曾相識之感,心念幾轉,他忽地想起在桐柏山“碧雲山莊”之中,如驚鴻一瞥的那個留柬怪人來!心中不由一陣激顫。
桐柏山自進山的峽谷起,直到“碧雲山莊”,沿途伏屍如林,想來必是這怪客所爲無疑,但他究竟是誰呢?與桐柏派是什麼淵源?
心念未已,那怪客已轉過身來,語音微顫的道:“孩子,你傷得不輕?”
陳霖苦笑着點了點頭,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你太倔強了!”
陳霖又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怪客又繼續道:“孩子,你豈能逞一時之勇而幾遭不測之禍,試想,你若死了,你那些尚未完成的事,誰替你去辦,再說,你能安心長眠嗎?”陳霖不由悚然而震,這蒙面怪客似乎深悉自己底蘊,而且他的話有如暮鼓晨鐘,使陳霖驚出了一身冷汗,的確,他幾乎鑄成了大錯,臉上自然的流露出一絲愧悔之色。
“前輩名諱可否賜告?”
“將來你會知道,現在不要問!”
“慢走!”
“大漠之鷲杜倫”等一陣驚怔之後,又回過意來,齊向前逼進數尺……蒙面怪客,恍如未覺,繼續向陳霖道:“孩子,你該離開了?”陳霖黯然道:“是的,我應該離開了,我敗得很慘!”“孩子,這一點小挫折算什麼,任何一個武林人,誰都有過失敗的經驗,但,你牢牢記住一點,失敗不足懼,可怕的是仆倒了永不再起,永沒有勝的希望!”
陳霖感激的瞥了蒙面怪客一眼,像是無限愧疚的道:“是的,前輩金玉之言,頓開晚輩茅塞,我憑一時血氣之勇,幾乎葬送了將來!大德不言謝,我走了!”
說着,轉過身形,踉蹌走去!
“大漠之鷲杜倫”暴喝一聲,身形一劃而前,攔在陳霖身前,其餘的數十個二教一會高手,紛紛飄身阻截……“找死!”
蒙面怪客沉喝一聲,雙掌一圈一劃,數十條撲來的人影,宛若撞在一堵無形的勁牆之上,被震得紛紛倒射而回。幾乎是同一時間,一縷寒飈,徑奔向“大漠之鷲杜倫”,勁風未至,已感寒氣撲面如割,“大漠之鷲杜倫”身形側移一丈,怔怔的看着蒙面怪客。
陳霖蹩住一口殘存真氣,強忍傷痛,舉步又走。
“生死判胡彪”放棄了監視“了凡大師”,電閃射向這邊,身形尚未落實,蒙面怪客看準他的身形,又是一掌揮出,寒濤暴卷疾涌,銳不可當,迫得“生死判胡彪”翻身閃避不迭。
這兩手功力,使得所有在場的高手,心泛寒意,忐忑不已。
這蒙面怪客到底是什麼來路?
他爲什麼要對“活閻羅”施以援手?
衆人滿頭雲霧,百思不得其解。
陳霖這時已離現場二十丈之外!
“生死判胡彪”向二教一會的高手們一揮手,然後向“大漠之鷲杜倫”
一擺頭,當先撲向蒙面怪客,“大漠之鷲”立時會意,也電閃出手攻來!二十餘的高手們在“生死判”一揮手之間,紛紛向陳霖身後射去。
七大門派的代表們齊齊目注“了凡大師”,不知該如何辦纔好!
蒙面怪客冷哂一聲,雙掌交錯猛向兩側揮出,分迎“生死判胡彪”和“大漠之鷲杜倫”,“砰!砰!”兩聲,兩人同時被震得連退三步,不由大感駭然!
就在此時,蒙面怪客,身形似電,兩個起落,已越衆人頭裡,反身而立。陳霖恨得呀牙切齒,怎奈身負重傷,只好裝作不知前行如故。
蒙面怪客不屑已極的“嗤!”了一聲,身形迎向那數十條撲截陳霖的身影劃了半個弧形,悶哼之聲,響成一片,立有近十條人影,仆地不起,其餘的不禁亡魂皆冒,齊齊停下身形,“生死判”和“大漠之鷲”也在這時追了過來!
“生死判胡彪”以爲今天已可穩操勝算,把使人聞名膽落的“活閻羅”
生擒活捉回去,做夢也估不到半路里殺出個程咬金,滿盤皆輸,但對這個蒙面怪客,卻是怎麼也想不出當今江湖中會有這麼一號武功深不可測的人物,當下怒氣勃勃的向蒙面怪客道:“閣下亮個萬兒出來?”
蒙面怪客陰陰一笑道:“憑你們還不配問!”
這話說得二教一會的高手齊齊臉上變色,尤其“生死判胡彪”是“白骨教”的第一護法,在教中的地位相當崇高,僅次於正副教主,在江湖中可算是目空一切之輩,那裡能吞得下這口氣,怒哼一聲道:“閣下口氣大於天,也不過是見不得人面的角色而已!”
蒙面怪客不屑的道:“那你又算是什麼角色呢?”
“至低限度,本人不至不敢以真面目見人!”
“哈哈哈哈!”
蒙面怪客,發出一陣刺耳如割的狂笑,道:“胡彪,若非老夫不願妄殺無辜,單憑這句話,就可取你狗命!”
“生死判胡彪”可說生平第一次碰上了剋星,登時張口結舌,說不上話來!
這時,陳霖的背影已消失在前頭一片蒼林之中。
“大漠之鷲杜倫”接上話頭道:“閣下不敢道出名號,是否怕報復?”
“哈哈哈哈,就憑你們二教一會,也奢言報復?哈哈哈哈……”
蒙面怪客,口裡說話,眼卻不停的四外掃掠,看有沒有人追蹤陳霖而去。“生死判胡彪”氣得鬚髮逆立,目赤如火,厲吼一聲道:“讓你知道二教一會的厲害!”
害字方落,雙掌已告劈出,蒙面怪客身形一旋而開,順手反封一掌!
“砰!”的一聲巨響,“生死判”幾乎立足不牢,身形一陣疾晃!
“大漠之鷲”旋身而進,接着是一對中年男女劍手,飛身加入戰圈。
剎那之間,寒芒經天,勁風匝地,呼轟之聲不絕於耳。
蒙面怪客。身當四個頂尖高手狠力攻擊,依然從容封架,攻守自如,看來還未施展全力,他的功力竟有多高,令人無法想象。
雙方拚鬥了將近百招,仍是勝負不分之局!顯然蒙面怪客一味遊鬥,不施煞手,目的在使陳霖能有充裕的時間離開。
那邊七大門派的代表們,一陣聚議之後,紛紛隨着“了凡大師”縱離現場。
蒙面怪客冷眼瞥掃之下,已知他們的用意何在,招式一緊,有如狂風疾雨,迫得“生死判”等四人閃讓不迭,就在這一輪疾攻之後,蒙面怪客!電射而起,如經天長虹,朝“了凡大師”等人身後射去,勢盡落地,正好攔在衆人身前。
“了凡大師”一行,悚然止住身形。
蒙面怪客沉聲向“了凡大師”道:“大師最好是率衆回山去吧!”
“老衲等奉命行事,豈能空手而返?”
“在下以大師位高望重,謹提忠告,血魔公案,自有向江湖明白交代的一天!”
“施主根據什麼而說此話?”
“信與不信,在於大師,不過在下斷言,七大門派如果率性而行,不察是非,不分皁白,必有嚴重的後果發生!”
“生死判胡彪”等愣楞了半晌之後,又紛紛向陳霖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了凡大師”
高宣一聲佛號道:“恕老衲等無法應命!”
“好,大和尚,在下言止於此,再見!”
說着又急追二教一會的高手們而去。
且說陳霖強忍傷痛,踉踉蹌蹌的奔去,走了一程之後,又接連吐了幾口鮮血,心裡忖道:“不知那蒙面怪客是否能擋得住那麼多正邪高手,以自己的傷勢而論,決走不出多遠去,目前還是先找個隱蔽的地方療傷要緊!”心念之中,徑朝蒼林深處行去,一路分枝拂葉,披荊撥棘,艱困萬狀,不久之後,居然被發現一個黑黝黝的石洞,這時他已不計及洞中是否伏有毒蟲猛獸,掙扎着匍匐進洞,三丈之後,洞徑忽地急轉爲向裡傾斜而下。
陳霖重傷之身,待到發覺洞徑有異,已無法控制身形,隨着斜坡,骨碌碌翻滾而下,初時尚有知覺,只覺這洞經陡斜旋迴,像是一個極大的螺絲殼,久久仍不到底,而且平滑得無法留手,越來越陡,最後幾乎是直旋而下……若在平時,他大可以指掌插入石中止住身形,但現在,他辦不到。
死亡的陰影,立罩心頭,他想他這次死定了,死在這奇絕的旋洞之中。
意識逐漸模糊,最後,知覺全失!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又悠然醒轉,忽感精光耀眼難睜,他試一挪動身形,立即感到一陣椎心痛楚,連手都擡不起來!
這裡是什麼地方?難道我已出洞了嗎?不然怎會強光耀目?
我是死了,還是活着?
不!我還活着,因爲我還知道痛楚,人死了,決不會有痛的感受!
他勉強睜開眼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頂上一顆碗大的明珠,鑲嵌在頂壁之中,那強烈的光華,就是此珠發出,目光再轉,他看出這是一間寬大的石室,石壁均呈乳白之色,配上珠光,互相輝映,使人雙目難睜,有如置身水晶之宮。
他激奇的把目光在石室之中瀏轉,但石室空蕩蕩的,一無所見,他無法判斷這裡是否有主人,如果有人住的話,至少該有些几凳被褥之類的東西,如果說是一個荒洞,那頂上的明珠又何所自來?
由於他身負極重內傷,又經過旋洞中的一陣跌撞,此刻脆弱得有如初生嬰兒!
飢、渴,又無情的向他迫來,耳鳴心悸,虛汗遍體,眼皮逐漸沉重,終至睜不開來,一顆心似乎在急遽的向虛無飄渺之間沉落,沉!沉!沉……不禁悲嘶道:“難道我陳霖就這樣埋骨在這無名的怪洞之中……”
但聲音低弱得連自己都聽不到!
求生之念,使他試行凝氣行功,可是他絕望了,他發覺已有數處穴道經脈閉塞,憑目前這一絲將斷還續的真氣,無法衝開!
於是,萬千心事,紛至沓來……母親被“四毒書生”殘害的血仇,將由誰去報雪?
“風雷掌鍾子乾”叔叔爲自己而死,尚埋骨樹穴,他要自己照顧他的獨生愛女鍾小翠,但鍾小翠此刻生死不明,由“天音叟”帶走,如果她有什麼差池,自己在九泉之下將以何面目見鍾叔叔?
自己的父親,已知是“桐柏派”第二代掌門陳其驤,也一樣生死不明……“和合會”會長的女兒柯如瑛,與自己有三月之約,看來要變成來生之約!如果說柯如瑛真的是“無虛劍吳佑年”的女兒吳如瑛,那自己又負了一個泉下人的重託!
還有-“天音叟”的前身究竟是誰?何以對自己和“桐柏派”這樣關懷?
“桐柏一劍西門俊”師叔等人,行蹤何處?
他又想到那救自己脫出七大門派和二教一會之手的灰布蒙面怪客,他斷定這怪客就是在“碧雲山莊”之中留柬的人,他是誰呢?又一個與“桐柏派”有關的人……自己因禍得福,進入“血池別府”,成了“血影門”的第三代掌門人,難道“血影門”一脈,將因自己一死而告斷絕……死-人生自古誰無死,死是與生俱來的,也是人生必然的終點站,死並不可怕,也值不得恐,但如果死不得其所,尤其含恨以歿,將是世間最慘痛的事!
陳霖如旭日之初升,許多仇怨恩債待了,但他已面臨殞落的悽慘命運!
一顆心宛若被放在油鍋中煎熬炙沸,沒有適當的字眼,能形容他此刻心中的痛楚於萬一……驀然-一陣蒼涼的話聲,倏告傳來!
“娃兒,你身負重傷是嗎?你叫什麼名字?”
陳霖不由精神大振,這怪洞之中,居然有人,求生之念,油然而生,他睜開雙眼,卻一無所見,石室雖廣,但在珠光照耀之下,明如白晝,纖縷畢現,可是眼光掃了數轉,仍然不見這發話的人藏身何處!
天下會有這樣奇絕的事,光聞聲不見人!
難道這發話的是幽靈,而不是人?
想到這裡,不由心中一顫,費力的道:“你在哪裡?”“我就在你身旁!”陳霖不由一陣毛髮悚然,道:“在下看不到!”
“哈哈哈哈,何必一定要看到!”
“你是人是鬼?”
一陣蒼涼悲悽的狂笑,充塞石室之中,笑聲中似含有無盡的悲憤和仇恨,久久之後,笑聲始停,只聽那聲音道:“人和鬼又有什麼分別?”
“如此說來,你真的是鬼了?”
“我說人鬼沒有什麼分別!”
陳霖不信此間真的會有鬼,但事實擺在目前,只聞聲而不見人,除了是鬼而外,人決無法做到,想及此處不由冷汗直冒,心膽皆寒,硬起頭皮道:“在下不懂你說這話的意思?”
“哈哈哈哈?你不懂,你當然不懂!比如說,你現在所負的傷,已離死不遠,幾個時辰之後,你就變成了鬼,你說,這有什麼差別,人鬼之間,只差了一口氣而已,又比如說,一個人既不能見天日,又不能見人,生命對他是多餘,軀殼也成了累贅,但他卻捨不得嚥下最後一口氣,你說這種人應該稱他是人還是鬼?”
這些似是而非的怪論,聽得陳霖幾疑是在夢中,激奇沖淡了內心的恐怖,又問道:“那你究算是人還是鬼呢?”
“隨你說吧!兩者俱無不可!”
“可否請閣下現身一見?”
“沒有這個必要!”
陳霖爲之語塞,目光再度向石室掃描一週,仍然沒有發現任何足以隱身的可疑之處,上下四周,宛如一個整體,平滑光潔,但他卻發現了一樣奇事,就是這石室無門無戶,自己究竟是怎樣掉進來的?他只記得洞徑作螺旋形下繞,不久就失去了知覺,醒來時,已仰臥在這石室之中,難道自己是被這……心念動處,不由脫口道:“在下是被閣下救入這石室之中?”
“不錯!”
“如此在下謹申謝忱!”
“不必,我還要治癒你的傷!”
“爲什麼?”“我高興這樣做!”
“閣下有什麼事需要在下效勞?”
“噫!娃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在下不願平白受人恩惠!”
“好!娃兒,我也不會平白示惠於人!”
“如此說來,閣下救我是有目的的了?”
“可以這麼說,但如果你不自己跌落這‘百盤地闕’之中,我也無從與你拉上關係,就算它是一種前緣吧!”
“這裡叫‘百盤地闕’?”
“不錯,深入地下千仞!”
陳霖不由暗自咋舌不已,忽想起自己原本已負極重內傷,焉有滑旋千仞之下而仍得不死的道理,訝然道:“此地從來不會有人來過?”
“有,但他們都已變作了骷髏白骨,永理地闕之中!”“那在下何以又能得以不死?”
“這就是我說的前緣?”
“在下不懂?”
“因爲你的資稟超過任何一個落入地闕中的人,所以我把你救入石室!”“目的要利用在下達成你的某種願望?”
“哈哈哈哈,一點不錯,不過,這是公平交易,我救你,你替我辦事,兩不相欠,誰也不必感激誰!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決不強迫你!”
陳霖心頭電轉道:“我現在還不能死,我有太多的事情待了,既然雙方不談恩惠,兩不相欠,何妨答應他!可是如晤對方的要求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甚成荒誕不經!那豈不……”
想到這裡脫口道:“閣下的條件可否先提上一提?”
“不能!”
“爲什麼?”
“如果我說出條件來,你就非答應不可,沒有考慮的餘地!”
“但在下必須以本身的能力來衡量是否可以辦得到?”
“這點不必過慮,你一定能做得到!”
陳霖心念幾轉之後,毅然道:“好!我答應!”
“哈哈哈哈!娃兒,現在先給你療傷,閉目、張口!”
陳霖心裡的驚詫,莫可名狀,不知對方要如何給自己療傷,現在他斷定對方是人,而且是活生生的人,如果是鬼,難道鬼還需要人來替他完成願望!對方一定是匿身在夾壁復洞或許是機關一類的所在,而故作驚人之語,當下,無可奈何的閉上雙眼,張開口來,口方一張,只覺一粒丸一類的東西,徑投口內而入。
但覺那丸藥入口,異香馥郁,立化津液,順喉而下。
那帶着濃厚蒼涼意味的話音又再響起:“娃兒,不得吩咐,不許開眼窺視,否則……”
“否則怎樣?”
“將有嚴重的後果!”
陳霖不由心中一震,測不透對方在弄什麼玄虛!但想到自己身負重傷,落入這怪洞之中,生死又何足道,如果對方懷不軌的話,取自己性命易如反掌,泰然答道:“一切都依你吧!”
就在此刻,那粒丸藥,已在丹田之中發生作用,一股熱力,騰騰昇起,接着只覺自己的身體被扶坐了起來,一隻手掌已抵正“命門大穴”之上,一道炙熱的勁流,由“命門穴”中緩緩透入,剎那之間,已與那藥力所生的熱氣合流,穿經走脈,循流不已……熱力愈來愈強,流行也相對的加速,那幾處因傷而阻塞的穴脈,也告一一攻通。
陳霖資稟超人,而且身懷奇功,這一加以外力輔助,內力真元又源源而生,十個周天之後,已入人我兩忘之境……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陳霖悠然醒來,但覺內力充盈,氣爽神清……“娃兒果然不同凡響,前後只化了一個時辰,便已功圓果滿,可以睜眼了!”
陳霖一躍而起,俊目神光湛然,向全室一陣打量,石室依然是石室,冷清得近於恐怖,人影未見,也未發現有什麼可疑之處!“娃兒,你無須費神了,你不會發現我的!”
聲音空洞蒼涼,石室迴音激盪,像來自頂上,又像發自地下,總之令人無法捉摸,陳霖無可奈何的苦笑一下,默然就地坐了!那怪聲又起:“現在我們來談條件?”
“好!閣下提出來吧!”
“你替我殺三個人!”
“殺三個人?”
“嗯!”
“三個什麼樣的人?”
“太極門掌門‘陰陽掌李政芳’!”
陳霖不由眉頭一皺,道:“還有呢?”
“華山派掌門‘美髯客陸文龍’!”
陳霖又是一震,兩個都是當今七大門派之中的一派之尊,但不知第三個又是怎樣一個赫赫有名的人物,沉聲問道:“那第三人是誰?”
“絳珠仙子朱薇!”“太極掌門陰陽掌李政芳,華山掌門美髯客陸文龍,絳珠仙子朱薇,一共三人?”
“不錯!”
“這三人都該死?”
“死有餘辜!”
“在下願聞其詳!”
“我們是條件交換,你大可不必問爲什麼!”“那只有讓在下糊里糊塗的殺人,而被殺的也糊里糊塗的死!”
那聲音突然中斷,久久之後,才充滿了無限恨毒的一字一句道:“不!
要讓他(她)們三人知道爲什麼死!讓他(她)們知道因果報應不爽!”陳霖微微一哂道:“正該如此!”
“娃兒,你師出何門?”
“這個……未便奉告!”
“既然如此我就不問吧!但你的名字……”
“陳霖!”
“好!陳霖,現在我要試你的功力能否勝任!”
“如何試法?”
“眼看右方石壁!”
陳霖隨聲轉頭望去,不由一怔,那石壁之上,已現出了一個海碗大的圓孔,敢情那話聲就是從這方向傳出,看來這間石室必定機關遍佈……“現在對正圓孔發一掌!”
陳霖聞聲之下,略不遲疑,對準那圓孔,猛劈一掌,他預料這石壁既然中空,這一掌劈去,必定石崩壁裂,使對方現形。焉知事實大謬不然,一掌劈出,石壁圓孔之中突然飄出一股陰柔勁氣,竟然把這重逾山嶽的一掌,消卸得無影無蹤!陳霖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的功力竟然高到這種程度……“娃兒,你這一掌對付‘太極’‘華山’兩派掌門,勉強可以應付,但如果要對付‘絳珠仙子朱薇’那賤人還嫌不足!”陳霖竟似不信的道:“絳珠仙子的功力難道還超過兩派掌門?”
“一點不錯,超出甚多!”
“一個女人?”“哈哈,娃兒,女人!你看不起女人?古往今來,多少英雄人物毀在胭脂阱裡,女人陰狠毒辣之處,使男人望塵莫及!”“閣下想來是栽在女人手裡?”
對方默然。
“現在就請閣下一述事實經過如何?”
一聲沉重蒼涼的嘆息,從那孔洞之中傳出,似乎蘊藏着一種恨,極端的恨!
“娃兒,恨!使我的殘命得以延續,爲了恨,我偷生人間,我早該死了,願意我死的人,也認爲我已經死了,可是!哈哈哈哈!我依然活着,在地闕之中活了十多年,終於天從人願,碰上了你!我死而無憾了!不過,娃兒,如你不履行諾言,我不……”“閣下過慮了,大丈夫一言九鼎,豈能失信!”“好,我信賴你!”
“以閣下的功力而論,遠超過在下,何以不親手誅仇,而要假手他人?”“娃兒,我是鬼,我出不了這地闕!”
“閣下是人,決不是鬼,世間沒有鬼,如果你是鬼,何所不能,何必假手於人?”
“現在不談這些,你既答應了,就該實踐諾言!”
“當然!不過在下有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請閣下現身面談!”
“娃兒,你何必要強人所難?”
“在下不願強人所難,答不答應在你,不過這‘百盤地闕’之中,想來只你我兩人,我既然答應你替你殺人,見上一面又有何妨?”
“你一定要見?”
“閣下看着辦吧!”
“好!娃兒,我答應!”聲音中充滿了悲悽和激憤,似乎他這一決定,是用了極大的勇氣!
陳霖激奇不已,對方爲什麼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這其中……思念未已,只聽一陣格格之聲,那孔洞突然增大數倍,一個黑影,疾射而出。
陳霖下意識的朝旁邊一閃,一看之下,不由寒氣直冒,他直懷疑所看到的這怪物根本不是人,他雖然不知道鬼是什麼形狀,但眼前的這怪物,確實恐怖猙獰至極。
只見他五官不辨,頭頂上一邊是灰白如亂草的頭髮,另一邊卻是白森森的頭骨,半邊臉已被削去,只有一隻眼算是完整的,其餘眼鼻之處,露出三個黑洞,半邊無腮,半排牙齒和牙牀,全暴露在外。
身上一襲布衫,只剩下些碎布掛着,兩腿齊膝被切,以腿骨支撐着上半身,看起來比常人矮了半截!
陳霖驚愣的望着這不成人形的人,說不出話來,心裡忖道:“原來對方不願現身卻是爲此,他必有一段慘絕人寰的遭遇!”
那怪人肢體被殘,五官不全,已無法看出他面上的表情,但從那隻閃着怨毒至極的光芒的獨眼中,和身軀的抖動,可以想見他的恨是如何的深,心情是何等的激動!
“娃兒,你要看的人就是我!”
陳霖勉強鎮住心情,歉然道:“對不起,我該稱你一聲老前輩,我不該讓您做這您所不願的事!”
“娃兒,你坐下來!聽我說!”
兩人就石室地上,對面坐了下來!那怪人激動了一陣之後,似乎又平靜了下來,翕動着兩半片嘴脣,沉痛蒼涼的道:“娃兒,老夫也是姓陳,名其驥,昔年人稱爲‘玉金剛’……
陳霖一聽對方的名字,與自己生死未卜的父親陳其驤只差了一個字,不由心中一動,激奇的道:“前輩叫陳其驥?”“怎麼!有什麼不妥?”
“因爲……因爲晚輩的父親叫陳其驤!……”
怪人身軀平地飛起,移近陳霖身畔,伸手一把抓住陳霖的胳膊,激動的簌簌而抖,一隻獨眼,閃射出一股異樣光芒,把陳霖駭得打了一個哆嗦。“孩子,你再說一遍,你的父親叫什麼?”
“陳其驤,‘桐柏派’第二代掌門!”
“他人還在?”
陳霖不由一陣黯然,道:“現下生死不明!”
“孩子,你知道我是誰?”
“前輩不是才說過叫陳……”
“我是你的伯父!你父親的胞兄!”
陳霖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竟然是自己的伯父!
“哈哈哈哈……”
怪人“玉金剛陳其驥”突然爆發出一陣瘋狂的笑聲,不!不是笑!是哭,一種斷腸摧心的哭,陳霖也不由爲之鼻酸欲淚!半刻之後,笑聲始停。
“孩子,這是天意!天意!……”
“伯父何以落得這般田地?”
“霖兒,十數年不見,你長大成人了,哈哈,陳氏有後了!你母親呢?”陳霖心裡一陣刺痛,悲聲道:“她老人家死了!”
“死了?”
“是的!”
於是陳霖把當年“血池”之畔“生死坪”上母親被“四毒書生”迫害的一幕,和自己禍中得福,“血池別府”得獲奇緣各節,詳細一字一淚的說了出來,聽得他的伯父“玉金剛陳其驥”獨眼中幾乎噴出血來!
“好!霖兒,報仇雪恨,全仗你了!”
“侄兒份所當爲!”
“霖兒,你想是飢渴難耐了,來,到後洞去先吃些東西,我再告訴你一切經過!”
說着當先從那壁洞之中飄去,陳霖也跟着進去,裡面卻是鍾乳滿布的一個不見底的巨洞,怪人捧出了些黃精菌菇一類的東西,和一鉢水,陳霖此刻早已忘了飢渴,只隨便吃了一些,就停手了,急切的望着他的伯父!
“玉金剛陳其驥”平靜了一會激動的心情,才道:“霖兒,靜靜的聽我說,十五年前,有一天,你父親正好在家,突然接到當時風靡黑白兩道的江湖巨魁‘百幻書生’柬邀,赴‘生死坪’解決一件私怨,當時我正好在側,你父親毫不猶豫的答應前往赴約!……”
陳霖目瞪如鈴,心跳加速,迫不及待的插口道:“解決什麼私怨?”
“這個我曾追問,但你父親似有難言之隱,不肯道出事實真相……”
“以後呢?”
“你父親留書出走,悄悄前往‘生死坪’赴那‘百幻書生’之約,我得知之後,恐怕其中另有陰謀,所以兼程追趕,不料中途之上突然被‘太極掌門陰陽掌李政芳’、‘華山掌門美髯客陸文龍’和‘絳珠仙子朱薇’等三人攔截,顯然這是預謀……”
“這三人與‘百幻書生’有什麼……”
“這是我的猜想,因爲‘絳珠仙子朱薇’據說是‘百幻書生’的胞妹,人長得美賽天仙,但卻毒如蛇蠍,所以我想這與你父親的赴約有關!”
陳霖心裡又不由一陣激盪!
“玉金剛陳其驥”鬆開抓住陳霖的手,頹然坐下,接着激動的繼續說道:“在與三人激戰百招之後,我被‘太極掌門’擊中一掌,被‘華山掌門’一劍削去半邊面孔,遂不支倒地,復又被‘絳珠仙子’削去兩腿,當場昏死……”陳霖氣得咬牙切齒的冷哼出聲。
“待到我醒轉時,已置身在此石室之中,其後始悉已爲‘百盤地闕’之主‘百盤上人’所救,仗他的靈丹妙藥得以不死!”
“百盤上人呢?”“已經在八年之前歸天!”
“不知家父……”
“你父親赴約之後一切經過我已無從得知!”
陳霖眼中現出一層晶瑩淚光,臉上盡是殺氣,恨恨的道:“我要找到‘百幻書生’究明真象,他(她)們一個也不能活,我要向他們十倍索回這些血債!”
“霖兒,因了這一點恨,使我活到現在,一切要看你的了,雖然你曾修習‘血影神功’,但限於年齡,內力不足……”
“是的,侄兒深有此感!”
“玉金剛陳其驥”獨眼不斷的閃眨,似乎在考慮一件重大的事!
陳霖此刻,對這眼前的怪人,已不再感到可怖,代之的是一種同情和憐憫,這種同情和憐憫,昇華成一種恨,極端的恨,恨中孕育着可怕的殺機!他默數着那些可殺者的名字,“四毒書生”、“陰陽掌李政芳”、“美髯客陸文龍”、“絳珠仙子朱薇”、“百幻書生”……他連帶的想起二教一會,七大門派……他也想起那託由“天音叟”帶去的鐘小翠,目前不知生死如何,如果鍾小翠真的傷重不治的話,他說過,將要血洗七大門派!
“玉金剛陳其驥”突然開口道:“霖兒,爲伯父的於八年之前,地闕主人臨終之時,承他把部分真元傳給了我,再加上我自身的修爲,已將近百年之譜……”陳霖茫然的應了一聲:“是的!”
“玉金剛陳其驥”又道:“你身膺數樁血仇,任重道遠,但內力不足!”“這個侄兒知道,但仇不能不報,只有盡力而爲!”
“如果你不敵而蹈了爲伯父的後轍?”
陳霖不由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顫,這是實情,單以此次被七大門派代表和二教一會圍攻的事而論,如果不是那神秘功深的蒙面怪客及時現身援手的話,怕早已不。但功力修爲乃是循序而進的,除了特殊的機遇外,根本就不能速成,當下頷首道:“伯父所說極是,今後侄兒當加緊勤練!”
“但遠水豈能救近火!”
陳霖不由心中一動,激奇的望着“玉金剛陳其驥”,半晌才道:“話雖如此,但侄兒自信本身功力並不差到哪裡,只要勤練三年五載……”
“不濟事!”
“爲什麼?”
“單隻說‘絳珠仙子朱薇’,十幾年前就已具非凡身手,十多年後的今日可能又有什麼特殊成就,依方纔你的那一掌來判斷,列入武林第一流身手有餘,但要對付那些少數的拔尖巨擘,似嫌不足,三年五載,未必有什麼大的成就!”
“依伯父之見呢?”
“只有速成!”
“速成?”
“嗯!”
“功力速成,只有期諸於奇緣,但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侄兒心中未存此想!”
“目前就有奇蹟在等待你!”
陳霖訝然道:“什麼奇蹟?”“你聽說過佛門開頂大法,助長內力速成的事沒有?”
“伯父說這話的用意何在?”
“玉金剛陳其驥”獨眼之中,閃射出一種湛然神光,直盯在陳霖的面上一不稍瞬,身軀也微見顫抖,半刻之後,一字一句的沉聲道:“我要把本身所有的近百年功力給你!”
陳霖不由心中巨震,一躍而起,急道:“這個恕侄兒不能接受!”
“這是長者之命,你非接受不可!”
“但伯父您以傷殘之身,如果再輸出真元,豈不……”“我早說過,我是早該離世的人了,但爲了這一個‘恨’字而苟延殘喘到現在,天假其便,竟然能碰上你,一切後事有了交待,我死亦含笑九泉了!”
“不!霖兒決不答應!”“你要我在這不見天日的地穴中多捱些痛苦的歲月?”“侄兒恭請伯父出這地闕,覓安身之所以終天年!”“哈哈哈!”
“玉金剛陳其驥”一陣狂笑,獨眼之中竟然流下淚來,笑聲逐漸轉變爲號聲,淒厲刺耳,令人不忍卒聽,笑畢之後,厲聲道:“違逆長者之命是爲不孝!”
“霖兒願作不孝的人,不願接受這慘酷的賜予!”
“你要我以這副形貌去現世?”
陳霖一怔之後,毅然道:“侄兒可以覓一人蹤罕至的隱秘處所安頓伯父!”“不行!”
“侄兒斷難從命!”
“玉金剛陳其驥”單眼一瞪,出手如電,十縷指風,成網狀射向陳霖的下盤,陳霖做夢也想不到他伯父會猝然出手,而且雙方相距,不及五尺,可說指出即至,而且對方是蓄意要制住他,所以既疾且狠!
“伯父,您……”下面的話,還未出口,只覺雙腿一麻一軟,“咚!”
的跌坐在地,心裡的急痛無法言喻。
就在此時,一隻手掌已緊緊的按在他的“天靈穴”上,他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但穴道被制,無從反抗,使得他欲哭無淚,心痛如割。
他的伯父施這“開頂大法”,助長他的功力速成,但伯父本身將因此而犧牲。
一個沉重嚴厲的聲音,在陳霖的耳邊響起:“孩子,你太倔強了,你要知道,爲伯父的已是生不如死的人了,成全了你使大仇得報,羣兇授首,我死亦瞑目,如果你一味恃強不肯答應,雖然這是你對長輩的孝思,但,當你想到功力不及仇家,弄不巧含恨而歿時,你豈不成了陳家的罪人?
“現在我開始輸功,你以真元導引,記住,如果你不聽話,結果必是兩敗俱傷!”
話聲才落,一股熱流,已從“天靈穴”中透入!
同一時間,另一隻手掌,已極快的拍活了被制穴道。
陳霖見事既至此,已然無法挽回,如果此刻稍一大意的話,雙方都得慘死當場。
於是-陳霖強抑悲痛,運起本身真元,與那熱流匯合穿經走穴,下地府,通任督,突天靈,納入氣海……一盞熱茶的時間後,只聽“砰!”的一響,夾着一聲悠然的嘆息,陳霖一翻身抱住“玉金剛陳其驥”,聲淚俱下的道:“伯父,您……您爲什麼要這樣做,使侄兒終生難安!”
“玉金剛陳其驥”單眼微睜,已黯淡無神,久久之後,才聲如蚊蚋般的道:“霖兒……
你現在已平增百年內力,願你……好自爲之,快意恩仇……如果死而有知,我……仍然……
可以分享到這份……誅仇後的滿足……”
“伯父!伯父!霖兒會的,霖兒要加倍的報償那些兇手!”
“記住!百……幻……書生,追尋……你父……的……下……落!”
“霖兒記住了!”
“我的……軀體……不要搬動,願長眠……此中……順此……洞徑而出,盡頭……右壁……扭……左……二……右一一陣痰涌,阻斷了下面的話,這慘遭劇變的人物,死了,安詳的死了,死在他侄子陳霖的懷中,十多年的期待,十多年的恨的歲月,奇蹟般的終場了!
這是造物主巧妙的安排,遣陳霖來接受他未完的心願!
陳霖悲從中來,不由嚎陶大慟,淚盡繼之以血!
時間-在這地闕之中,時間停滯了,在感覺上,不知道時光的消逝。
陳霖收拾悲懷,遵照遺言,把他伯父“玉金剛陳其驥”的屍體,抱回那石室中的地上,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頭,再次誓言索取血債,然後,懷着滿腔的“恨”!離開這“百盤地闕”。
順着裡洞奔行,數十丈之後,洞徑變爲斜向上方,足足走了兩個時辰之久,纔到達盡頭,看那右面的石壁,果然有一個石扭突出。
陳霖略一尋思之後,左轉兩下,右轉一下,軋軋聲中,正面的石壁,突然裂開一道巨縫,天光立地射入。
陳霖一閃出了石縫,面對碧樹蒼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首望處,那石縫已然無聲無息的關閉了,苔蘚雜草,了無痕跡,不禁暗歎昔日經營此洞的人當是一代奇才。
他望着那嶙峋的峰壁,怔怔地出神。
他的伯父“玉金剛陳其驥”以承受於昔日“百盤地闕”之主的功力,再加上自己的修爲,一古腦兒以佛門開頂大法,轉輸與陳霖,使陳霖平空添了百年功力。
奇緣!難道這也算是奇緣?
他的伯父爲了成全他而犧牲了自己。
陳霖獲得了百年功力,自可將“血影門”各項絕學,發揮無餘,但他的內心是悲愴的,因爲這奇蹟般的成就,是犧牲了一個至親長輩換來的!
他眼裡的恨意更濃了,他只覺胸脹欲裂,熱血沸騰,腦海裡只存了一個單純但卻恐怖的意念-“殺!”
他再次朝那洞穴關閉之處伏身下拜,喃喃的祝禱道:“伯父泉下有知,英靈不遠,您看着霖兒逐件完成您的願望!”
祝畢站起身來,心裡百感交集,太多的事情,他不知從何辦起-與“和合會”會長之女柯如瑛三月之約將屆,在石牢之中,因藥力的作祟,他佔有了她的身體,他倆也曾剖心誓愛,他不能撇下她!
鍾小翠雖已暫時交託給“天音叟”,但她是在重傷之下,生死未可卜,他必須要找到“天音叟”,因爲他對她有維護的責任!
最要緊的是赴“白骨教”追索“四毒書生”的下落,以了母仇!
“飄萍客李奇”仍然是追尋對象之一,因爲他知道父親的下落!還有-“玉金剛陳其驥”伯父所交代的事,也必須完成!
……心事如潮涌,使他莫衷一是……驀然-
一聲女人的尖叫,破空傳來,聽聲音極是耳熟。
據聲音來源的判斷,可能在百丈之外,陳霖略不猶豫,飛身馳去,他新獲百年功力,再加上“血池別府”中的奇異根基,身手已到了相當駭人的地步,這一展開身形,有如電光劃空,百丈距離,轉眼即達。
但一路之上,盡是密林榛莽,綿亙數裡之外,而那聲尖叫,只叫了那麼一聲,就再無下文,他以他超級的眼力和聽力,竭力搜索,卻一無所見,不由傲性陡發,忖道:“我非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心念之中,驀地施展“血影沖霄”獨門身法,人如一抹淡淡的紅光,閃射而起,在數十丈的範圍之內,繞林飛掠,一圈又一圈,圈子逐漸向外擴大,像一粒石子投入水中,所激起的層層水圈一樣……在繞到第十五圈之時,一絲異聲,飄傳入耳,那是一種被壓抑了的低笑之聲,像是發自一株濃陰匝地的巨樹之下。
陳霖輕捷如鬼魅般的繞樹一匝,毫無聲息的落在樹帽之上,從枝縫葉隙之中向下一看,這一看使得他面紅心跳,熱血沸騰,殺幾立萌。
只見一個羊脂白玉也似的胴體,諸般妙相畢陳,被反綁在一枝虯根之上。身旁站着一個俊俏的少年書生,正在自解青衫,口裡發着吃吃的淫笑。
再一看那少女,秀目圓睜,在拚命的掙扎,那一雙玉峰,也隨着掙扎之勢而急遽的晃動,但卻發不出聲音,顯然口裡被塞了東西。
陳霖雖曾在“和合會”石牢之中,與柯如瑛上演過銷魂的一幕,但那時他是在藥物催動,神志不清之下,像這種玉體裸陳的鏡頭,還是初次見識,心裡既羞且怒,當他的眼光再次觸及那少女的粉面時,心中又是一陣巨震-她赫然是那對自己一再示愛,美如幽谷百合的楚玲姑娘!
她怎的會在這荒山莽林之中,落入色狼之手?
這時,那書生已脫完了最後一件衣服,眼中閃射着欲的光芒,口裡又是一陣淫笑,道:
“可人兒,保管你銷魂蝕骨,欲仙欲死……”
說着,移步就向被縛在樹根上的楚玲撲去!
“給我回來!”
語冷如冰,像是發自寒冰地獄,使人不寒而慄。
那書生驚悸的電掣回身,只見兩丈之外,站着一個年齡與自己不相上下的俊美少年,臉罩嚴霜,眼中射出駭人至極的煞光,冷冷照定自己。
被縛的楚玲,乍見來人現身,先是一陣驚喜,接着是羞憤欲死,她此刻是寸縷不掛的呀!
那書生無限怨毒的瞪了陳霖一眼,順手揀起長衫胡亂往身上一穿,戟指陳霖道:“小子,你想是活得不耐煩了,竟敢破壞小爺的好事!”
陳霖半聲不吭,緩緩前移數步……那書生再次發話道:“小子,你別裝佯賣傻,不管你是有意無意,你死定了!”
陳霖冰冷的一笑道:“江湖中首戒的就是這一個‘淫’字,鼠子竟敢綁架少女,逞其淫慾,看來這決不是第一次,可能毀在你手下的女子已不在少數了,今天碰上了我,算你惡貫滿盈,該要遭到應得的報應了!”
那書生陰惻惻的一陣怪笑道:“好大的口氣,你究竟是算什麼東西?”
“嘿嘿,憑你這鼠輩還不配問!”
“小狗,你知道小爺是誰?”
“管你是誰,值不得污我的耳朵!”
書生面色陡變,單掌一揚,劈出一道排山勁氣!
陳霖連正眼都懶得看他一下,對那駭人勁氣,恍如未覺!書生見對方狂傲之態,怒哼一聲,把功勁加到十成,心想:“這一掌不要你的命纔怪!”豈知掌風眼看擊正對方,突然一股強猛無儔的暗勁,反彈回來,頓感不妙,忙不迭的收勢閃讓,但來不及了,登時如遭雷殛,悶哼聲中,連退了七個大步。
這一來,書生知道已碰上了空前未聞的剋星,不由寒氣直冒,但實在又不甘心到口的羊肉被奪去,硬起頭皮道:“你敢留下名來?”
陳霖漫不爲意的道:“活閻羅!聽說過沒有?”
那書生面上立時掠過一抹恐怖驚惶的陰影,脫口驚呼道:“什麼,你是活閻羅?”
“不錯!你知不知道都無所謂,因爲你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
書生立時面呈土灰之色,身形籟簌而抖,他已意識到對方言下之意,但仍忍不住脫口問道:“什麼樣的路?”
陳霖身形再近數步,距對方在一丈之間,沉聲答道:“死!”
那書生鬥志早泯,立萌逃生之念,轉身正待……“別動,你走不了的!”
隨着話聲,一股強猛的吸力,把他的身形給硬生生的拉了回來,不由亡魂盡冒,死亡的陰影,立罩心頭!
一旁的楚玲姑娘,雙眸緊閉,一滴滴的淚水,從眼角淌下,她恨不能立時死去,一個黃花少女,赤裸裸的橫陳在男人之前,能不羞憤欲死,而且陳霖是她芳心早已期許的人,想不到會在這種尷尬的場面下相見……陳霖目眥欲裂的瞪了對方片刻,厲聲道:“本人不願污了雙手,現在你自點殘穴!”
那書生驚悸欲死的向後退了一步,在生的希望幾等於零的情況下,心中毒念立生,電閃返身,舉掌就向楚玲劈去,顯然他的目的是要這美賽天仙的玉人兒陪死!
陳霖何等人也,豈容他兇謀得逞,大喝一聲:“鼠子敢爾!”
單掌揚處,一抹紅光應掌而發,快逾電掣,那書生掌勁尚未吐出,只覺後心之上,如中千斤巨錘,慘號聲中,張口射出一股血箭,人也隨着飛僕到一丈之外。
陳霖心中已是恨極,飄身上步,雙掌猛按,又是半聲慘嗥,那書生已被陳霖這一按之間,變成了一堆肉醬。
陳霖這纔算出了一口惡氣,身形一轉,楚玲那晶瑩似玉的胴體,又映入眼簾,心裡立刻起了一陣激盪,俊面緋紅,直到耳根,頓覺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楚玲一絲不掛,被縛在樹根之上,除了他去鬆綁之外,別無他途,但這樣一來,難免肌膚碰觸,而且那誘人的胴體,已使他喘不過氣來!一顆心幾乎奪口而出!
楚玲此時,真比死還要難受,根本不敢開眼!
陳霖猶豫了半刻之後,終於一咬牙走了過去,先把扔在一旁的衣裙,拋在楚玲的下體,遮住羞處,然後伸兩指,一一捻斷那些布條!這麼簡單的幾個動作,使陳霖汗透重衫,全身像發寒熱病似的抖個不停。
但,奇怪,楚玲依然一動不動!
陳霖忽地想起,這脆弱的布條,怎能綁得住楚玲姑娘,必是穴道被制無疑,只好再把眼光投落在她的玉體之上,審視之下,果然有三處穴道被制,忙又凌虛以指力解開穴道,楚玲這才嚶嚀一聲,翻坐而起!
陳霖忙背過身去!
片刻之後,只聽一陣窸之聲,想是楚玲在穿着衣裙,又過了半晌,先是一聲沉重幽怨的嘆息,接着一個顫抖的聲音道:“你不許回過頭來!”
“好!”
“現在請你告訴我你的名字?”
陳霖略一猶豫之後,道:“我叫陳霖!”
“讓我稱你一聲霖哥?”
陳霖不由心中一動,無言的點了點頭,因爲是揹她而立,無法知道對方面上的表情,但從聲音中,可以聽出楚玲此刻非常激動。
“那我告訴你,我很愛你,不管你的反應如何,我要求你說一句愛我的話,只要一句,我別無苛求!”
陳霖頓時啞口無言,他不否認,在以往兩次的邂逅中,他對這有如空谷幽蘭般的楚玲,很具好感,但談不上愛,也許,那是愛的萌芽,現在要他說出口,可真爲難!
“好,我不勉強你說違心的話,但我仍然稱你一聲霖哥……”
陳霖深深地體味到楚玲此刻的心境,在同情的催逼下,脫口道:“玲妹,我愛你!”話方出口,又覺後悔起來,柯如瑛的倩影,又現心頭,他和她已發生不尋常的關係,而且海誓山盟,他能再愛另一個女子嗎?
楚玲發出一陣酸澀的笑聲道:“霖哥,我此生已無憾了,你親口說你愛我!”
接着一聲“鏘!”的輕響,陳霖立感情形有異,回首望處,楚玲手橫長劍,已向玉頸抹去,不由驚魂出竅,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奪下楚玲手中的長劍,但仍遲了半步,楚玲頸間,已冒紅光!
陳霖在惶急之中,不計其他,一把抱住楚住的嬌軀,連聲道:“玲妹!
玲妹!你爲何要如此,你還是清白女兒身啊!”邊說,邊察看傷勢,所幸搶救及時,只勒了寸許長的一道口子,這才定下心來,替她止住血流!
楚玲秀眸半張,悲聲道:“霖哥,你不該阻止我?”
“你這種舉動未免太幼稚了,難道生命如此輕賤?”
“但我有何面目見人?”
“這事只能說是意外,而且那鼠輩已經得到應得的報償好,你並沒有受辱啊!”
楚玲悲從中來,索性倚在陳霖懷裡痛哭起來,一聲聲如杜鵑啼血,巫峽猿啼,令人聞之鼻酸,良久之後,才止住悲聲!
“玲妹,你怎的會落在這賤子手中?”
楚玲恨恨的道:“我因風聞‘生死坪’上將有一場武林罕見的決鬥,而我判斷……”
陳霖立即打斷她的話道:“什麼,還有人敢上‘生死坪’決鬥?”
“我只知其中有二教一會的高手,至於對方是誰,還不得而知!”
“哼!我早經藉‘八旗幫’人之口,傳言江湖,‘生死坪’不得再作爲決鬥場所,‘血池’十里之內,任何人不得窺伺,違者死!哼!竟然……”
楚玲又轉話題道:“依我判斷這可能是一種陰謀,目的恐怕是要對付你師徒倆,所以才趕來,不道在林外官道之上忽然遇見這廝……”
“玲妹認識他是誰嗎?”
“太極掌門人‘陰陽掌李政芳’之子‘青衣秀士李司良’!”
陳霖不由冷哼了一聲,太極掌門李政芳,是自己要追尋的仇人之一!
楚玲又繼續道:“據說這‘青衣秀士李司良’是‘絳珠仙子朱薇’所生!”陳霖心中不由大震,急道:“絳珠仙子是李政芳的妻子?”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爲什麼?”
楚玲未語粉面之上已透紅霞,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道:“絳珠仙子朱薇,邪淫放蕩,和差不多的武林高手都有染,以她的美色,換取武功,所以傳說中她的功力兼併各門派之長,一般武林高手,難望其項背!”“她人呢?”“近來極少露面江湖!”
陳霖又不由暗哼了一聲,忖道:“由此推論,當日太極掌門,華山掌門,和這絳珠仙子聯手追殺伯父‘玉金剛陳其驥’和‘百幻書生’約鬥自己的父親,顯然其中有不可分的關係……”“霖哥,你在想什麼?”
“哦,沒有什麼,我必須趕到‘生死坪’!”
“去阻止決鬥?”
“不是阻止,是要實現‘血十百里之內不許窺探,違者死’的戒言!”
“霖哥,聽說此處出動的高手不在少數!須防詭謀?”“嘿嘿,那是他們找死,倒是玲妹你的行止如何決定?”楚玲眼圈一紅道:“我要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