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吳理羣的房間裡走出來,劉錫命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拳頭,這件事終究要有個了結了。
看來其中的關節還是在這個順慶府推官趙明倫身上,只是如何讓他開口,劉錫命還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
“嘿,你猜我打聽到了什麼?”
劉錫命正思索間,謝文樂突地從他斜後方躥了出來一巴掌拍到他肩上,瞬間將他的思路打斷。
“打聽到了什麼?”,劉錫命看了一眼謝文樂額頭因爲小跑而出現的細密的汗珠,笑問他道。
“嘿嘿,聽說那些前輩生員好多在結社,光是咱們縣學裡就有和霖社、清霽社等好幾個社,你說咱們要不要也搞一個玩玩?”
謝文樂彷彿碰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一樣雙眼放光。
劉錫命被他這一提醒也兩眼一亮,這倒是個好主意。
他想起在成都府和黃宗羲的交流,當時黃宗羲就提起過,士林之中首重聲名,而參加各種集社就是出名的好方式。
劉錫命當然懂其中的道理,所謂商業互吹,那也總得有人來吹才行。
想想現在復社已經在東南搞得如火如荼,成員不斷擴張,聲名也日漸高漲,那些參與者哪個又不是得了天大的好處。
不過想到復社衆人歷史上的經歷,劉錫命又覺得在小朱同志的時代像復社這樣大張旗鼓的搞書生參政還是有些不妥,這位爺可是猜忌心很強的。
“那就搞”,劉錫命想通了其中的關鍵,對着謝文樂伸出大拇指。
“老謝你雖然平時不怎麼着調,這次倒是提醒的對。”
“滾,我什麼時候不着調了,連我妹……”
“連你什麼?”
劉錫命有些奇怪謝文樂說到一半突然打住,好奇地追問他。
謝文樂眼珠一轉,“我是說你的事我可沒少下功夫。”
“哼,走,咱們去找良驥他們商量商量。”
杜良驥等人正在明倫堂裡討教學問,劉錫命和謝文樂兩人剛剛進去,劉錫命便眼前一亮,竟然還有自己的熟人在。
“陳相公,別來無恙否?”
劉錫命走到一個身材修長的生員旁邊直接行禮道。
這人有些詫異地轉過身來,看到劉錫命時不禁喊了出來,“怎麼是你?”
他馬上看到了劉錫命身上穿着的玉色襴衫,臉色更是驚訝,“你也中了?”
“哈哈哈”,劉錫命一陣開懷大笑,眼前這人正是最開始幫助他的縣學生員陳建章,當初多虧了他,劉錫命才弄到第一桶金。
“僥倖而已,以後還要像陳相公多多請教纔是。”
陳建章臉色複雜,自己故人的兒子都中了秀才,自己卻依然還在這裡蹉跎,實在是……
他有些尷尬地擺擺手,“你也是生員,哪有稱呼別人爲相公的,以後直接叫我學兄吧。”
“那怎麼好意思”,劉錫命本待再推遲一下,突然想到了陳建章的尷尬,也馬上改口。
“陳學兄,一年前多虧你仗義出手,我才能賺得資財貼補家用,否則哪有今日之劉錫命,請受我一拜。”
賺了錢以後劉錫命倒是通過陳翊定逢年過節的時候捎帶過幾次禮物,但是跟陳建章對自己的幫助來比,又何足道哉。
“學兄,如今我新中秀才,打算在家中舉行冠禮,若是學兄方便,不知可否賞臉前來觀禮?”
陳建章看了看劉錫命年輕的面容,心下更是恍然,不過他現在也是秀才,那便是同一個層面的人物,以後難免要多走動,因此便應承了下來。
縣學裡雖然也有教授、訓導,但是說實話劉錫命覺得水平着實一般,他聽了一下午便沒了興致,轉念開始思考起謝成周說的拜師和冠禮的事情。
加冠這種事當然是排場越大越好,劉錫命馬上想到了一個絕佳的人選,巡按御史柳建侯。
這個已經算是順慶府地面最大的官員了,至於讓柳建侯加冠可能涉及到的東林黨站隊問題,劉錫命現在都有些顧不上了,反正以後還有用的着的地方,能被拉上賊船也是一件好事。
不出劉錫命所料,柳建侯聽到劉錫命邀請他爲自己加冠,果然滿口答應下來。
想到成都碰到何天磊的事情,劉錫命試探地問道:“柳公,晚生在成都碰到了何天磊何千戶。”
柳建侯端起茶杯的手頓了頓,“他有說些什麼嗎?”
“只說是都在準備之中。”
“那就好,你也讓你的人準備好,到時候少不得需要幫手。”,柳建侯對這件事情還比較上心,說話的語氣也比剛纔凝重了許多。
“柳公放心,晚生打算最近再招攬一些流民墾荒,到時人手也充足一些。”
劉錫命趁機說了一嘴自己在成都招人的事情。
我這應該也算提前給組織彙報了吧,劉錫命有些心虛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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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禮又叫成人禮,是一個男子可以婚嫁、掌家的標誌,按照周禮的要求,男子應該是二十加冠。
不過隨着時代推移,對於年齡的限制反而沒有那麼嚴厲了。
平民人家的冠禮一般就是在家裡搞一個簡單的儀式,邀請兩三個親友觀禮就行,但是劉錫命要搞的則是一場盛大的儀式,用來向縣裡正式宣告自家的崛起。
因此劉家村上上下下對這次活動都顯得非常重視,由周良才選定七月初十這個吉日之後,值房立刻便向全村下了通知,要求全村上下務必在在初八之前完成各自分派區域的環境整治工作,初九開始就會陸續有客人上門了。
劉錫命瞧見劉錫禾這上躥下跳的勢頭,差點兒就要給爲公大道兩旁的樹木上掛上一層細羅織做裝點了,弄得他啼笑皆非。
我他孃的又不是隋煬帝,搞這些花裡胡哨的幹什麼。
當即便讓人重新通知下去,只需要保持乾淨整潔即可,不用搞的這般隆重。
饒是如此,等到柳建侯、謝成周等人來到劉家村的時候還是覺得眼前驚豔。
數十個石漿鋪就的寬大碼頭,整潔平整的爲公大道從港口處一直延伸到村子的盡頭,飛檐疊嶂、鱗次櫛比的翹角高樓讓一幫子趕來的客人差點兒把下巴驚掉了。
劉錫命早早地就在碼頭處迎接,反正現在自家客船貨船都比較多,所有客人都是由他來包接包送。
“沒想到才一年的功夫,你便做下這般大的事業,後生可畏啊。”
柳建侯見到劉錫命有些感嘆,他雖然聽過劉錫命最近發了大財的消息,但是在他的印象裡,不過就是一個土財主的樣子罷了。
劉家村上次他就來過,當時連啓航小區都沒有修建完成,雖然確實和別處有些不同,但是也沒有像今天這般有衝擊感。
劉錫命哪還不懂悶聲發大財的道理,只是推說都是柳御史關照,纔有這般局面。
等到初十這天,劉家村裡鑼鼓喧天,全村推選出來的兩百位男女老少代表陪同着柳建侯等客人在大祠堂見證劉錫命的加冠禮。
劉錫命老爹早就過世,這會兒只有專門請了個本家叔伯劉善復過來作爲主家代行禮儀。
這劉善復早已六十多歲,雖然家境一般,但是到不像一般農人這般苦態,這也是劉錫命選中他的原因。
在衆人的注視下,劉善復身着一身褚色深衣,踱步走到柳建侯面前拱手行禮,“吾家有子錫命,將加冠於其首,願吾子之教之也。”
柳建侯身着一套直領常服立即束手而起,“某不敏,恐不能供事以病此子,敢辭。”
劉善復再拜,“願吾子之終教之也。”
柳建侯這才肅聲拱手,“重有命,某敢不從。”
禮節的事情有周良纔等人操手,劉錫命只管懵懵懂懂地聽從指揮就行,他只曉得被換上深衣鞋履,在劉錫禾的引領下來到祠堂正堂。
柳建侯先爲劉錫命帶上緇布冠,再換上縐紗帽,最後再加折上巾,這便是士禮當中的加冠。
三加冠行完,柳建侯朗聲高唱,“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
劉錫命按住心頭的激動,俯身拜謝,“謝柳公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