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認錯

拾翠殿。

明月夜的額頭上包紮着一層白繃帶,隱隱還有血漬浸出。

她躺在貴妃榻上,身上已經換了乾淨衣衫,腿上還搭着一條薄被,神情有些疲憊。

蓮弱塵坐在榻邊上,正拿着一條溫熱手巾,輕輕擦拭着她的手背。

夜斬汐則握着一杯茶,聽完明月夜的簡單講述,心中甚爲窩火,因爲用力他關節泛白,震怒道:“豈有此理,她簡直膽大妄爲!”

“兄長,柳貴妃用這種方式,不知成功算計過了多少宮妃,吃了暗虧的多半不會聲張,畢竟對自己顏面無光。今日所幸,我有金蠶蠱護身,何況那兩個惡人已罪有應得,但我的宮女半夏,現在還下落不明,還請兄長儘快幫忙尋找。”明月夜扶着額,有氣無力道。

“本王已派人去尋找半夏。”夜斬汐蹙眉:“近來,這柳心玉越發猖狂,居敢如此明目張膽對你下手。餘下的事,你不用管,兄長來辦。”

“兄長……這件事先不要告訴阿寒。”明月夜遲疑道:“他若知道,一定會覺得我笨,這麼容易被人算計,太丟人了。”

“最好不要告訴阿寒,若他知道自己女人差點兒被欺負了,他還不得把整個皇宮給生掀了?”蓮弱塵嘆了口氣道:“柳心玉已明槍暗箭一起來了,但她畢竟身爲貴妃,何況柳氏一脈爪牙分佈甚廣。我們若無確鑿證據,不宜與她正面衝突。”

“若阿寒知道,非跟我狠狠打一架不可。你爲了照顧弱塵進宮,兄長卻沒有照顧好你,還讓你受了傷。此事確實怪我,思考不全,照顧不周。對不起了,月夜。”夜斬汐鬱悶苦笑,他情不自禁輕輕點觸了下她的繃帶,又怕她痛,有些發愁道:“但願不會留疤。”

“無礙,兄長嫂嫂忘記了,十七是醫士,這點兒小傷,對我來說,太容易治療了,其實根本不用那女醫官。”明月夜感覺到他們確實擔心,並非客套,心中不由一暖。

“夜姐姐都是爲了給我出頭,若非代替我去跳那個胡璇舞,硬生生強壓了柳思彤的風頭,柳貴妃也不會因嫉生恨,暗下毒手。姐姐受苦了。”夜漣漪捧着一碗熱牛乳,走進來,癟着一張小嘴委屈道。

“好了,我又沒什麼事。你們一個個哭喪着臉。好像我真遭了什麼毒手一般。哪有那麼嚴重?”明月夜接過牛乳,忍不住勾了下夜漣漪的鼻頭,笑話道:“你看看你,哭得跟個花貓一般,害不害羞。若那大燕太子向皇上求娶你,假以時日你就是大燕國母,難不成還要天天遇事就哭鼻子!”

“我不要嫁給赤霄,寧死也不願意!”夜漣漪終於忍不住大哭出聲,她扭頭抱住夜斬汐,鼻涕眼淚都擦在了自己兄長身上。後者無可奈何的,輕輕拍着她後背,無奈安慰道:“好,不嫁,漣漪。兄長眼前這麼多煩心事,你就不要再給我添堵了,可好?”

“小夜,你怎麼樣?”殿外傳來黎臻焦急聲音,他甚至等不及太監通傳,自己已踱步搶進了拾翠殿。

“父皇,您怎麼來了?”明月夜似乎愣了一下,勉力要從貴妃榻上爬起,黎臻卻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

“別動,先讓父皇看看……”黎臻小心翼翼伸出手指,輕輕撫摸了下她臉頰,心痛之情溢於言表:“可還傷到了其他什麼地方?”

明月夜眼見黎臻情真意切,心下微微滯痛,本能躲了下臉頰,似乎他碰到了自己傷口般,卻強笑道:“無礙,勞煩父皇掛心,本來計劃好的煙火表演也因兒臣的事,耽擱了。是兒臣,對不住,遠道而來的貴客,折損了皇家顏面。”

“胡說,你們兩個,都是寡人的心頭肉。無論如何,都不能有事。還好,小夜有斬汐照顧,父皇多少放心。以後,你們也得好好依靠對方。小夜,你可知道,你出了事,除了父皇,就是你……皇兄斬汐,最着急。看他平日性格多溫和,也獨獨爲了你這個妹妹焦慮,甚至不吝與柳貴妃當堂爭執。”黎臻拉住兩人的手,放在一起,他自己頗多感觸,卻又欲言又止。

明月夜與夜斬汐深深對視,各自心裡都暗暗奔騰不已,他們也感覺到對方手掌的溫熱,或許同樣的血脈總會相互吸引。這次意外事件,讓兩人莫名其妙,親密了些許,這是後話。

“啓稟父皇,念媺郡主在太液湖迴廊遇襲。刺客是一個侏儒太監和一個三等侍衛。兒臣已找到相關線索,還請皇上定奪。”夜斬汐單膝跪禮,被黎臻伸手拉起。

“大概經過,寡人也瞭解一些。半夏找到了。這前因後果,寡人心裡有數。”黎臻眸色深沉。

“小夜,你沒事就好,你父皇和母妃,都擔心得很。”雲貴妃坐到明月夜身畔,拉住她的小手,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母妃,您別哭啊,本來身子弱,再爲念媺傷心,若加重了咳疾,便爲兒臣不是了。”明月夜拿出手帕,細心的爲雲貴妃擦拭眼淚,遂而有幾分高興道:“宮女半夏找到了?兒臣還在擔心她的安危……她在哪兒,怎麼不見她人?”

“好孩子,彆着急。聽母妃說。半夏……半夏她……”雲貴妃欲言又止。

“半夏被人下了藥,被燕太子赤霄……收入後宮了。”黎臻沉聲道:“父皇知道你心裡難受,但事到如今。半夏最後的歸途就是跟赤霄回大燕。何況,赤霄已經開口,若不從,聯姻之事也因此收到影響。小夜,父皇會再給你找更好的宮女,這半夏,你就不要再留戀了。”

明月夜瞪大了眼睛,又驚又痛,她抓住黎臻的衣袖:“父皇爲兒臣做主。半夏,半夏她是替兒臣受了苦啊……”

“你說什麼?”黎臻鳳目微眯,眸色呈現這山雨欲來風滿樓前的清冷。

“兒臣和半夏,是被一個自稱藍公公的人偷襲,他和一個侍衛將我們分別裝入布口袋。兒臣迷迷糊糊中聽到他們說,半夏要去沉湖,毀屍滅跡。兒臣要被送到赤霄那裡,若在宮裡出了什麼醜事,纔好讓夜王與西涼王因此事,與皇上分歧。若大燕與大常戰火再起,大常就不會再有戰將,願忠心爲皇上出征,到時朝局必大亂,纔能有機會……”

“住口,好歹毒的計謀。”黎臻終於忍不住龍顏大怒:“念媺,你可聽到誰爲幕後主使?”

“不曾,兒臣聽到此處,已心驚膽戰,雖然身上無力,也盡力掙扎,還想喊人來救。那藍公公心中着急,便用石頭砸暈了兒臣。等兒臣有了知覺,已在水中沉浮,便奮力掙扎,總算掙開了布袋,但兒臣雙手被縛,再也無力掙脫。”明月夜把自己被繩子捆紅擦傷的手腕,遞到黎臻面前,後者的眸中已經暗含眼淚。

“慶幸兒臣命大,就在快撐不住的時節,斬汐兄長髮現了兒臣。這才得救。恐怕當時就因爲兒臣突然喊起來,那兩個惡徒恐懼,纔會認錯人。錯把半夏當成兒臣送到了赤霄牀上,半夏代兒臣遭此一劫。但若換了兒臣,兒臣也不會再苟活於世,不然如何對得起夫君呢……父皇……兒臣心裡苦啊……”明月夜撲進雲貴妃懷中,不吝哭泣。

“啓稟皇上,那藍公公換下的衣服包裹,已經從太液湖打撈上來。”禁軍侍衛在門外稟報。

“啓稟夜王,那侍衛已經查明身份,乃禁軍三等侍衛於三光,歸屬禁軍副統領柳丁山所轄,目前下落不明。”夜王侍衛在門外稟報。

“啓稟夜王,長焱宮中,只有一個侏儒太監,叫藍奇海。他是華清宮太監總管劉大山的三徒弟,目前下落不明。”夜王侍衛繼續道。

“父皇,明月夜被賜封郡主之前,已被兒臣認作義妹,她亦爲我夜王府之人。如今,證據確鑿,請父皇秉公,爲夜王府做主。”夜斬汐跪倒,桃花眸中一片凜然。

“請皇上,爲夜王府做主。”夜漣漪與蓮弱塵也跟在夜斬汐之後,跪倒在地上。

“皇上,此事,細思極恐啊……”雲貴妃抱住抽泣的明月夜,眼圈紅紅道。

黎臻怒極反笑:“柳心玉呢,讓她給寡人,滾進來。還有那個……劉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