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記憶

“孽障,還不現身!”晴童子從身後拔出一把寶劍,劍身犀利,散發着攝人的金色光芒。

他用劍尖穿過幾張硃砂符紙,瞬間符紙燃燒,釋放出赤紅的火焰與光圈。

眼見四位護法指間的紅繩劇烈搖弋,即將斷裂,危險一觸即發。

晴童子微微蹙眉,他口中默唸符咒。

他的身後,瞬間飛衝出巨大的白色光芒羽翼,翅膀上遍佈了銅鈴般的碧藍眼眸。眼光犀利如劍,直直劈向那紅繩外,看不見的妖物。

一聲女子哀婉的哭泣聲,在殿外幽幽而入。還有琵琶聲,大珠小珠落玉盤。

晴童子只覺得頭中劇痛,他悶哼一聲,扶住自己的額角。他勉力將劍指向門口方向,雙瞳凜然。

“是誰……”他咬牙低聲問道。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轉軸撥絃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一個身材纖細的青衣女子,懷中抱着一把玉白琵琶,輕飄而入。

只見她長髮披散,鬢旁斜插着一枚含苞的玉蘭花。她的歌聲哀婉,她的琵琶曲調幽深動聽。

殿外烏雲密佈,殿內的白蠟燭被風吹滅了一多半。所以,看不清她的臉。因爲被風吹散了發,和懷中琵琶遮擋了大半的面容,只能依稀看到她黑幽幽的淚目,和半點豔紅脣瓣。

“妖孽,你……究竟是誰?”晴童子隱忍着劇烈的頭痛,他努力催動着自己的神眼,希望讓那徐徐漸進的妖物,即刻顯出原形。

“白澤,你居然忘了奴家……”那青衣女子輕笑了一聲,繼續唱着歌:“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

“大膽孽障,本座收了你!”晴童子斷喝一聲,他奮力舉起符劍。他身後的巨大羽翼震動雙翅,碧色眼眸瞬間眨動,射出犀利金光,彷彿萬箭齊發,直直劈向了青衣女妖。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女子哀婉的唱着歌,彈着琴,就站在那裡,不閃不躲。

晴童子終於與她的黑眸四目相對。一瞬之間,那微微上挑的眼角弧線,那邃黒如星的美好眼眸,還有長長睫毛下一點猩紅的淚痣。都猶如利器般,突然擊中了他的心臟。

他的心神錯愕,手中的符劍也情不自禁偏了一個方向,與那女子擦身而過。他失手了。

他依稀看到她,豔紅的櫻脣旋起一個惡毒的冷冽。他幾乎嗅到了她別在發間,新鮮白玉蘭的清香味道。

晴童子腦海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撕掉了封印,正瘋狂的四散逃竄着。

“玉甄……”他情不自禁嘆息一聲:“糟了……”

晴童子話音未落,那青衣女子的琵琶突然斷了弦,射出數道黑色的利器,徑直飛向他的翅膀。

隨着嗤嗤的黑煙四起,黑色的斷絃紛紛射中了羽翼上的碧藍眼眸。

他覺得一陣鑽心的劇痛,那些眼眸痛苦的忽閃着,流出了黑色的血水。他的法身被擊破了。轉瞬之間,羽翼支離破碎的消失殆盡。

“白澤,你上當了!”女子哈哈大笑,她渾身裹挾在一團黑色濃霧之中,其中隱現着她豔紅的嘴脣,與犀利的血腥指尖。

晴童子露出一抹無奈而又絕望的微笑,他緩緩向後面仰倒下去,重重落地,墜在一片白色蠟燭上,壓熄了剩下的燭火。

哥舒寒與明月夜幾乎,同時從幻境中甦醒過來。前者長眉微蹙,電閃雷鳴間擋在晴童子身前,穩穩抱住他。

只見晴童子面若金紙,雙目緊閉,脣角染血,貌似已經氣息全無。

明月夜手疾眼快,她從懷中掏出硃砂靈符,飛身就朝向那黑霧中的女鬼衝去,可惜並未擊中。

黑霧散盡,地上只剩下一襲殘破的青衣,和斷絃的琵琶。那女鬼早已消失不見。

赤霄與火暴,也幽幽醒轉。見到殿內情景,都大驚失色。

赤霄第一時間,尋找到被狂風掃到牆角里的窈娘,見她並無大礙,才放下心來。

火暴連忙叫進來一隊赤焰暗衛,仔細搜查着梧桐苑的裡裡外外。

“不必找了,她逃走了。”明月夜蹙着眉,嘆了口氣道:“晴童子怎麼樣?”

“人事不省!不過,勉強還有……口氣。”哥舒寒抱起晴童子,將他輕輕放入內殿的牀榻上。

“原來,這妖孽並非衝着咱們四個人,而是針對晴童子……”赤霄沉吟道:“她有備而來。”

“現在怎麼辦?這妖孽如此厲害囂張,連白澤轉世的晴童子,都無法剿滅。”火暴焦慮的搓着手,來回踱步着:“得趕緊想個辦法,救救晴童子。哎,當初小老兒就不該,非要他來趟這趟渾水。他若不來弈乾宮,就好了。”

“他的傷,我治不了。正如他自己所說,一切皆有因果。原來,他算不出這妖孽真身,是因爲他和她有溯源。看來,解鈴還須繫鈴人。要救晴童子,先要捉到那女鬼才成。”明月夜輕輕擒住晴童子的手腕,仔細按壓脈搏片刻。

“原來先生,先生也不是人。太嚇人了。我聽見他叫那青衣女子,玉甄……他們怕認識的。”窈娘驚魂未定,哆哆嗦嗦道:“那女鬼長得俊秀,還簪着一朵玉蘭花。但她那琴好厲害,琴裡藏着黑色的小刀子,一下就傷了先生羽翼上的眼睛。”

“你覺得,那女鬼還能找到嗎?”明月夜望向沉思中的哥舒寒。後者正細眯着重瞳,若有所思。

“如果她想要老白老二的命,她一定會來驗屍,看他死透了沒。但她如此精心做局,居然沒有一擊斃命,那便是第二種可能。她不想要白老二的命,而看上了他的什麼東西,那她一定還會再來的。”哥舒寒慵懶道。

“你怎麼如此肯定,她沒有拿走自己想要的東西呢?”赤霄不甘心的冷冷反駁道:“咱們當時都陷在幻境中,並不知道那女鬼想要幹什麼,當時又發生了什麼。”

“第一,白老二藏東西比耗子都精。重要的東西,他不會放在自己身上。第二,這東西還在弈乾宮,恐怕只有白老二知道的地方。第三,女鬼一定附身在某個宮人身上了。咱們得找到這個宮人……”哥舒寒笑吟吟道。

“小老兒是真聽不懂了。西涼王如何判定這些呢。”火暴隱忍着自己的暴脾氣,繼續追問。

“正常的女鬼無法行走在青天白日之下,即便天陰下雨,恐怕也要藉助肉身依附。“明月夜細細思忖,不吝補充道:“她精心做局,不是索命。因爲若要索命,何必想方設法,把我們這幾個人聚集在一起?她要的東西,應該頗費周折,跟咱們都有關係。甚至,這個女鬼,在刻意給我們一些線索。讓我們代替她去,尋根溯源。”

哥舒寒欣賞的望向明月夜,繼續道:“晴童子雖然爲白澤轉世,但他只有一部分白澤的記憶。他說他曾經受過傷,記不得了。那女鬼想要的東西,應在白澤的記憶中。我們還得想辦法,喚醒他前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