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夜
可惡的火車又誤點了。——雖然我早已習慣,但我還是不得不問候一下司機的媽媽。罵人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姑且算之爲“工作需要”。整整12個小時的顛簸,到達X城的時候已是夜晚9點鐘了。送貨員絕對是最辛苦的職業。
這是我到達X城的第一天。我決定將這次X城之行用日記的形式記錄下來。當時的我正一邊咒罵司機的爹孃一邊憤憤不平地走出候車大廳,嘴上叼着一根菸,雙手抱着一個大箱子——聽老闆說箱子裡裝的是一張合同,一張機密合同,所以要裝在紙箱裡掩人耳目。昨天老闆託付給我這任務時的眼神遊離不定,其他的員工也用一種送別的眼神凝望着我,像是在告別一個即將死去的親人。不過當時我並不在意他們的動作神態。我只知道這是我最後的一趟任務,待此任務圓滿後,我就辭職不幹——這份工作太辛苦。太辛苦了。
直到我到達X城,經歷了一些事之後,我才發覺。他們怕得有理。
打的來到我住宿的旅館,把行李揹包安置妥當後,拉開破舊的窗簾,看向窗櫺外的世界。混黑的夜晚大雨傾瀉,雨點撞擊着堅硬的地面,像是割開動脈血管後鮮血簌簌落地的聲音。整座城市浸泡在黑色的液體中,天上的烏雲中好似躲藏着一隻幻獸,時不時傳來憤怒的嚎叫聲,震悚大地的神經。那一閃而過的白光,就是幻獸瞳孔裡發出的光芒。街道上三三兩兩的人兒撐着傘靜靜地走着,一個孩提將她漂亮的小花傘快速地旋轉,身旁的大人卻厭惡地推了小花傘一把。花傘不捨地停止了舞步。視線移到屋內,我忽然想下樓逛逛。50平米的房間,閃着雪花的電視,磕人的單人木板牀,狹小的骯髒衛生間,這些鬼東西真不值得去留戀。
沿着一條長長的街道走着,街邊一排排蛋黃色的路燈一絲不苟地照耀着80%的路面,一種安逸感油然而生。城市的排水系統在勤奮的工作着,路邊的積水也正慢慢地減少。忽地從街道的某個地方傳來急促的剎車聲,而後安然無恙。這個城市的交通還是值得肯定的。幾家店面忙着招呼客人,牛肉麪的香味將我吸引到一家牛肉飯館。
飯館內燈火通明,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年輕的老闆娘殷情地遞過菜單,拿着紙和筆在一旁恭恭敬敬地侯着。點完菜後我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驚覺“小花傘”也在右邊大約2米開外的飯桌長椅上坐着。她穿着大紅色襯衣,左手環着一隻維尼小熊,右手提着收攏的花傘。父母在她左右點着菜,他們明明靠的很近,卻顯得十分生疏,彷彿不是一家人。但小花傘長得像極了一旁的高挑女子,女子又親密地偎着男子壯實的臂膀,這一點使我肯定了他們是一家子的觀點。我饒有興致地望着他們。他們讓我想起了遠在故鄉的妻兒。
小花傘的鞋帶鬆了,她將傘放在腳邊,把熊放在桌子上,彎下細腰去綁。她的父親竟趁着她彎腰綁鞋帶的瞬間,一把抓起小熊,奮力丟向窗外。這一舉動完完全全出乎我的意料,她身旁的母親竟也面無表情地看着小熊“啪”的一聲摔在路邊的積水裡。我着實嚇了一跳。難道他們不是一家人?我咕嚕着。
更讓我感到詫異的是,店內的其他人全部都跟沒看見似的,該吃飯的吃飯,該煮飯的煮飯,沒有任何應是情理之中的表情。他們絕對看見了。我敢肯定。我和他們都是目擊證人。
“爸爸,我的小熊呢?”小花傘很快發現她的小熊不翼而飛,她焦急地左顧右盼。
“亓兒,小熊剛纔對我說它想回家,所以我讓它先走了!”她的爸爸趕忙解釋道。
“……那它什麼時候回來呢?”
“這我可不知道。”
小花傘漸漸安靜下來。她的左手漫無目的的擺動一會,就伏在了飯桌上。右手不由自主地抓起花傘,緊緊地握着,似乎不想再讓它逃跑。
“小熊在門外的水窪裡呢……”我假裝看菜單,並用菜單遮住嘴巴,輕聲說道。話一出口我就後悔起來。我本能的察覺最好不要管這家子的事。但這位小女孩的面龐不由得使我想起自己的女兒。我不忍心讓她傷心。如果我的女兒還在世的話,也差不多這麼大了——5、6歲時的可愛模樣。
我的女兒是早產兒,出生不到三小時就執意離開了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誰勸也沒有用,她就是這麼倔強的走了。同她媽媽一樣倔強的性格。不過我和妻子也很快走出了痛失愛女的陰影,妻子也很爭氣,又生下了一個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乖兒子。
“哎,亓兒,你看這是什麼?”亓兒的媽媽立馬轉移話題,但還是晚了一步,亓兒發現了躺在店門外水窪上的維尼小熊。
“壞爸爸,壞爸爸,騙我!小熊哪有回家……嗚嗚……”亓兒傷心地哭了起來。
亓兒爸爸的眼睛像激光一下倏地投射過來,映照在我的臉上。深邃可怖的黑色瞳孔讓我不寒而慄。他的眼正惡狠狠地對我說:你給我等着!
酒足飯飽後,我快步離開了飯館。一種不安的氣氛籠罩在我的周圍。街邊蛋黃色的路燈也無法給我任何安逸感了,相反的,我發覺這燈光詭譎至極。
“哎,小夥子,何必如此匆匆?”一個老者的聲音闖入耳際,刺激着大腦的神經。我差點跳起來。
驚恐地環顧四周,發現一個老道士正咧着沒多少牙的大嘴看着我。
我邊吼着幹嘛邊走到道士身前。因害怕而有點嘶啞的吼聲徒添了一絲膽量。
“阿彌陀佛,小夥子是外來人士吧?”老道士用一種怪癖而古老的語調陳述着,然後是滿口清代文人的之乎者也。
“……你怎麼知道?”
“阿彌陀佛,我看小夥今日行色匆匆,故掐指一算,竟發現小夥這幾日必有血光之災啊!善哉,善哉……”
“餵你……別……別詛咒我!”不免有些害怕。但我還是不太相信一個江湖道士的一面之詞。我是無神論者。或者說,膽小的無神論者。
“哈哈……小夥,你知道吾們這的特產是甚?——是一種外來人聽到必會膽戰心驚之物!”道士的語氣愈加怪異。他摸出殘破的衣服裡的念珠,握在右手上把玩起來。
“是種叫‘屍怨人偶’之奇物!阿彌陀佛……”未等我回答,道士就搶答了。他的左手手掌展開,掌心裡平躺着一個小小的渾身漆黑的人偶。“汝可別小看之,此物得以幫你免災降福!吾們道士也叫之爲替身草人。”
剛纔的那點膽量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下意識的摸着放在口袋裡的護身符。可是,口袋裡只有粉末——護身符不知何時竟破碎成粉!我全身抽搐一下,手像是觸碰到了一個滾燙的鐵塊,條件反射的抽回來,指甲刮到腰邊的皮膚。
“這……這東西怎麼用?”
“用法簡單至極,汝只需將此物置於袋中,危及時刻此物定會逢凶化吉。”
“888元一個。”道士是個急性子,又搶過話頭。
未免貴了點吧。我心頭一緊。我並不是有錢的主兒,這麼貴的價格確實難以接受。
道士看出了我的猶豫,他神情緊張的左右張望,而後湊到我跟前,用一種細微而空靈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如果888元就可以換回你的命,你說值得不值得?……阿彌陀佛……”
“……啊……那,可以便宜點嗎?”好似有柄木槌敲擊着我的心臟,嗵嗵的聲音不絕於耳。嗵嗵……嗵嗵嗵……
道士的語氣堅定:“此物絕不二價。”
我慢慢地掏出錢包。雙手抖得不聽使喚。
“買一個吧,叔叔……”小女孩尖尖的嗓音,劃破了我最後的一道心理防線。
我驚慌失措地飛奔在大街上。時不時膽怯地向後張望。林立的建築從身旁呼嘯而過,晃晃得好似一個個鬼魅的幽冥。小花傘的聲音被我狠狠地甩走,拋開。(後來我回憶起來,才發覺那聲音原來是小花傘的,那時的她就站在我身後)我氣喘吁吁地回到旅館客房,準備拿出鑰匙打開房門。
房門“吱呀”一聲開啓,房間內有淡淡的蛋黃色燈光——和街邊的燈光一模一樣!
剛平緩的心又開始劇烈顫動起來。走時我明明關掉了電燈!我能很清楚的回憶起來出發時我按下電燈開關的啪啪聲。
我將房門虛掩,躲在房門的後面望向屋內沒什麼端倪。是的,沒什麼變化。一切還是老樣子。老舊的電視閃着百花,播放着古舊的連續劇。落地的窗簾呆呆地佇立在原地,隱隱地蚊香氣味在空氣中游離。
我長吁口氣,很快給自己的心找了一個“也許是服務員來打掃房間了”的藉口。雖然牽強得很。因爲就算服務員來打掃房間也一定會關掉電視電燈的。也許服務員忘記了吧。我努力讓自己的心鎮定下來。
我閃進屋內,迅速地轉身將房門關得緊緊的。門閂“嗵”的一聲,將所有恐怖的事拒之門外。
我驚魂未定地在房間裡踱步。爲了趕快轉移注意力,也爲了晚上不做惡夢,我在牀沿上坐下,拿起電視遙控器漫不經心地看着連續劇。
呼。
我下意識地轉頭看向窗臺。一陣風被落地窗簾包裹起來,發出呼呼的聲音。
是風聲啊。真是的,我怎麼連這也怕。真膽小!
呼呼。隱約聽見嗒嗒的腳步聲。樓下的街道上,一個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好長好長,映射在落地窗簾上。
我再一次轉頭望向窗簾。呼呼的風聲。嗒嗒的腳步聲竟愈加大了。窗簾後好像躲着一個東西。
我的心從胸腔飛奔到嗓子眼,瞳孔逐漸變小,嘴巴逐漸張大。
一雙腳!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一雙腳,一雙腳就站立在窗簾下方的地板上!一雙小小的女人的腳!
身後轟的一聲,房門不知被什麼東西炸成碎片,紛紛揚揚的木屑遍地散落。
落地窗簾因反衝力向後乾癟進去。並沒有如我所願包裹住一個人形。窗簾緊緊地貼着慘白的牆壁。窗簾下面,站立着一雙腳。
“……叔叔,你好。”我惶恐地向後望去,一個小女孩低着頭站在門旁。漆黑的過肩頭髮黏在小女孩身上。鬼魅的劉海遮住眼睛。嘴角有點點污血滲出。臉龐如牆壁慘白可怖。長長的鮮紅襯衣一直鋪到地面,撕扯着木質地板,分割着畫面。她在離地面大約1尺的地方懸浮着。在她下方,搜尋不到任何腿腳存在的痕跡。
耳邊隱約有翅膀浮動的聲音。老舊的電視突然短路,滋滋的聲響刺激着我薄弱的神經。慢慢的,從電視屏幕裡流淌出紅色的液體。一滴一滴。結合成血紅色的巨大蟒蛇,爬下電視之下的木箱,爬過破爛不堪的地板,爬上冰冷的牀鋪!它們滋滋地吐着舌頭,徑直向我奔來!
我感覺頭腦快要爆炸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幹什麼!”我歇斯底里地撕裂我的咽喉,發出平生最大的嚎叫聲。
“我來找我的腳吖。”小女孩雙脣緊閉。聲音是從她肚子裡發出的。她依舊懸浮在那裡,像一個木樁。懸空的鮮紅色木樁。
我拼勁全力將自己從恐怖的泥潭裡拉出來。牀沿後邊有一個紙箱——是老闆交代我要送給這裡的另一個老闆的。現在生死攸關,哪還有時間送這個!我一把抓起紙箱,嘶吼着扔向女孩。
又出現了。在我的耳際掠過。翅膀浮動的聲音。
“沒用的,叔叔。”小女孩似笑非笑。她的嘴角輕輕遊動着。她的手上,平添了一隻小白傘。
我的爸爸要我來殺你。她說,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而且我也覺得你很好玩,不該殺。雖然我爸爸很惹人討厭,但他畢竟是我的爸爸,我必須聽他的。
你明白嗎,叔叔?
窗外一道衝地閃電。小女孩出現在我眼前。一股血腥的氣味入侵我的鼻孔,我差點吐出來。
真噁心,不要聞就好了。小女孩有點不悅,她輕盈地跳起,小小的傘飛舞旋轉着抵達我的鼻樑,刷的一聲削掉了我的鼻子。
我慘叫一聲,鮮血淋漓的鼻子應聲落地。
現在是眼珠。女孩抖開濺落在花傘上的鮮血,抓緊花傘,對準我的眼珠狠狠的刺過去。我來不及躲開了。
噗。
她的傘刺破了我的眼珠。淡白色的黏稠液體從我的眼眶中飛奔而出。小女孩的白傘上染上了一縷縷殷紅色的櫻花,變成了小花傘。
我倒在一片血泊中。我死了。當時的我這麼想。
第二天晨
我沒死。我竟然沒死!第二天一早,我發現我完好無缺的躺在牀鋪上。我驚恐地伸手在面龐上摸來抹去,眼睛,2只。鼻子,1個。耳朵,2只。嘴巴,一個。一個都沒少。我欣喜若狂。四下望去,房門也完完整整,木質地板沒有任何血痕。落地窗簾之後,躲藏着千絲萬縷的瑰麗晨陽。
唯一不對勁的地方,就是老闆要我送的那包東西。那個紙箱破了一個口。走進一看,是一個圓形小孔。
我不由得好奇起來。伸出手,又想起昨天的恐怖經歷,立馬把全身認認真真的檢查一遍。三角褲裡的東西也不放過。
一件也沒少。太好了。是夢啊。真是一個恐怖無比的夢。不過還好這只是夢,哈哈。我的心終於在心房裡安家落戶了,之前它總是四海爲家。時不時到嗓子眼逛逛,又常常去食道處轉轉。
既然紙箱都破了,也不可能用破的紙箱去交給人家。倒不如把紙箱扔了,再買個新紙箱裝。我想着,很快就用雙手撕開了箱子厚厚的紙皮。順便也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剛開始我就有種預感,裡面裝的很可能不是一張合同。爲什麼呢?因爲如果箱裡就一張合同,也不可能這麼重吧……。這紙箱至少有五斤重。
拋開泡沫,丟開紙皮。在箱子裡沉睡着的,竟是兩個黑炭似的小人偶。長得極像道士所說的‘屍怨人偶’!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我的心臟承受不了。惶恐中瞥見人偶旁邊還有一封信。
徐老闆,您好。
聽說您最近身體欠佳,於是我趕忙派人前來送給您三個“屍怨人偶”,這是用來消災降福的,聽人說只要放在身上,危及時刻就能保命!所以我立刻叫人動身爲您送來,望您平平安安。另祝您壽比南山!
連老闆
2010-7-23
確確實實是老闆的親筆!而那人偶,也的的確確是“屍怨人偶”!
我向後退了幾步。額頭上冷汗直冒。
等等。很快我冷靜下來。這幾場恐怖異常的經歷已把我的膽子鍛鍊得很大了。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信中說,箱子裡三個人偶。然而箱子裡,只有兩個。
我跑到箱子前再次認真的翻找一遍。確實只有兩個。
難道……
難道是,我已經用掉一個了?!
正當我冥思苦想之際,房門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旅館的服務生驚恐萬分,結結巴巴地說,客人……真……真對不起,不過您還是……還是趕快去找另一家……旅館吧,昨……昨天夜裡……死……死人了!
“死人了?”
“是……是的,聽說死得很慘!就……就在您隔壁的那間屋子!鼻子被削掉了,眼珠還……”
“什……”
“我……我趕快收拾屋子,這就走!”我對着服務員說道。那個屍怨人偶確實是我用掉了……媽的,算了,還送什麼貨,趕快逃命!回家!
我將剩下的兩個人偶放進自己的揹包。簡便地收拾好行李後,就大步跑出旅館,坐上一輛的士,直奔火車站。回家。回家就安全了。
真是天賜良機。剛到達火車站,可以回家的火車亦正好抵達。很快火車便載着我行駛在回家的路途上。到了晚上,車窗外點綴着嫣紅的燈火,有一種很溫馨的家的感覺。火車也從未停止過顛簸。我沉沉睡去。這列火車的顛簸還真有點大。冥冥中似乎有翅膀在飛舞。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這回是兩對翅膀同時發出的。
我的揹包忽而顫動起來。伴着巨大的轟鳴聲,跳躍的火車在經過一個彎道時,脫軌了。
離心力宛如一雙大手,輕輕地把我拾起,再輕輕地將我放在路邊的草坪上,毫髮未傷。對我來說,這真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多虧了人偶的幫助。我放肆地開懷大笑。大難不死的感覺要多好有多好。翅膀拂動的聲音漸行漸遠。下意識地摸摸揹包,兩個屍怨人偶全都不見了!
很快,在彎路的盡頭,脫軌的火車燃燒爆炸,熊熊的烈火將山巒、流雲都染上了朝陽般的豔紅。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終於回到了家。一路上有驚無險。
開啓房門,乖兒子歡呼着衝過來抱着我的大腿。爸爸回來了,他哈哈大笑,媽媽快來啊。
妻子從廚房出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哎,老公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出差三天嗎?
“我提前回來了!這一路上啊,折騰死我了!”我感覺那些苦、那些恐怖的事都要撐破我肚子了,恨不得馬上一吐爲快。
“噢……哎,老公你看這傘漂亮不?我今天剛買的!”老婆笑着走到臥室,拿出了一把傘——是一把小花傘!!
“啊啊啊!”我驚叫着退後,腳踩到了兒子散落在地板上的玩具,摔了個滑稽的狗**。
“哈哈……”兒子和妻子都笑了起來。怎麼了老公。妻子說。你是不是被什麼東西砸到頭了啊。
“這很難跟你解釋……那個,快把這把傘扔掉吧。呃,我是說,退貨……”
“哈哈,不要!我偏不要!”
“好老婆,別撒嬌啦,這一路上我可嚇得不輕!”
“喔。那也不要!我要留着。”
“爲什麼啊……”我發覺妻子有點不對勁。
“因爲我要留着殺你啊。”妻子的眼睛突然瞪得極大,她漂浮起來,快速地俯衝到我面前。她的面部重疊上一張小女孩慘白的面容。猙獰可怕。
“人偶已經用完了吧,叔叔……”
聽不見任何翅膀拂動的聲音了,我永遠也聽不見了,因爲我的耳朵已經被她削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