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葛系的勃然大怒,王迪一點也不意外,甚至,如果他毫無反應的話纔是自己最不願意見到的。那就意味着葛系裝傻不想接這個話題(新皇登基還提什麼改天換命、拯救蒼生,擺明了是要趁機作亂,孫中山力勸李鴻章改朝換代,李鴻章就選擇一笑而過,結果,孫中山是沒有生命危險,可是,這事也就蓋過去了),不入正題,正題沒有入進去,還沒有拐出來繼續忽悠,但是這兩天各種被何水填鴨式記憶的道家和養生的觀念剛纔已經釋放的差不多了,再忽悠的話就該把前一世那些朋友圈轉發臭大街的文章觀點搬出來了,那樣的話會顯得自己很low啊。
生氣?生氣就代表動怒了,動怒就代表動了感情了,動了感情也就有了……動心的可能啊。
“大人休要生氣,修身養性啊,”王迪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勸道:“這改天換命並非是什麼大逆不道之言,商湯推翻夏桀、武王伐紂、高祖斬白蛇起義不都是改天換命嗎?最後不都是爲天下蒼生創下了一個盛世基業?”
“胡說!吾主剛剛登基,尚且年幼,焉能是夏桀、商紂、二世這等暴君?不是暴君,又何來改天換命?!”
“大人言之有理,幼主,自然是無錯的,”王迪嘆了口氣:“日後有諸位大臣一番輔佐,也必能成爲一代明主,只可惜生不逢時啊,眼下的境況,我大吳並沒有這樣的機會啊。”
“是嗎?”葛系冷笑:“老夫怎麼覺得眼下我大吳恰恰是得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發展良機呢?北邊已經亂了起來,那鄧艾也暫緩了攻勢,此時行休養生息,以安國本更待何時?”
王迪此行出來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此時消息早就已經傳了出來,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北方政壇發生劇烈震盪(相當於日本全島沉沒級別的震盪)拜自己雙管齊下的“禍亂天下”之策,北部和西部已經亂成一團,按照鄧艾的建議,鍾會果然矯詔宣稱司馬攸得位不正,是陰謀殺害司馬昭篡改詔書,現有晉王太妃王元姬親筆密旨(自然還是鍾會模仿的,不得不承認,足以以假亂真了),要求遠征在外的鐘會匡扶司馬炎,因爲鍾會是打着拯救司馬氏的旗號,所以,得到的支持要比歷史上和司馬氏作對那次多得多,雖然衛瓘按照王迪的建議,暗中散佈謠言,說鍾會要將不服號令的將領坑殺,可是收效甚微,除了胡烈這些歷史上真的對抗鍾會的寥寥數人之外,其他人暫時都是服從指揮,結果,鍾會鎮壓洗盤內部成功,胡烈及本部人馬被盡皆斬殺,只有兒子胡淵死戰得脫,而作爲始作俑者的衛瓘,很狡猾的躲在了幕後,雖然沒有像歷史上一樣完成三殺,可是也避開危機。
受益州方面的波動影響,洛陽方面剛剛繼承王位的司馬攸,不得不暫緩篡位計劃,一邊好言勸慰司馬炎,一邊詔令天下鍾會乃是矯詔,犯上作亂,結果,司馬炎分分鐘打臉,趁其不備逃至長安,和擁護自己的一些將領一邊擁兵自守,一邊尋求鍾會的支持,結果,司馬氏就此被割裂爲二。
消息傳開後,東吳官場一片彈冠相慶,再加上鄧艾的駐足不前,在他們看來,北部和西部邊境的軍事壓力沒有了,高枕無憂了,一旦司馬氏兩敗俱傷遭遇重創的話,未來十年可保無憂(他們不知道,司馬氏不分裂,東吳的國祚都不止再多活個十年),所以,該幹嘛幹嘛吧。
這一路上,王迪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吳人心態的變化,從高度緊張戒備到迴歸正常,再到放鬆,甚至現在某些羣體開始狂歡、墮落。他不得不感慨,人類,不分種羣、東方西方、男女老幼,普遍而言都是一種短期行爲動物,就像面對發展與環境這個永恆的命題一樣,都知道破壞環境式發展不可取,但是,不論東西方,不論哪種制度,都走出了一條先發展後治理的模式道路。
“所以大人覺得這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王迪流露出一些輕視的神色:“魏國因司馬氏的分裂而陷入動盪不假,但是在這種動盪也就是侷限於洛陽、長安與益州一帶,即便長期僵持,但於荊州、揚州一線並無多大涉及,所以,我大吳的危機何以蕩然無存?”
“這就不懂了吧?”葛系洋洋自得:“我大吳有長江天險存在,魏軍想要突破僅靠荊、揚是遠遠不夠的,一是兵力不足,要滅我吳國需要舉國之力,內亂之下如何做到?第二,攻擊路線要調整爲順江而下,這也是當初司馬昭先行滅蜀的關鍵所在,而這裡,眼下已經實際掌控在鄧艾手中,鄧艾雖然沒有像鍾會那樣對司馬氏,對曹魏做出什麼,但是,其野心已是昭然若揭,更別提眼下已經停止了攻勢,故我大吳還有何憂慮?”
葛系這話倒也是不無道理,滅掉東吳確是要舉國之力,原始空中,早在公元276年,晉滅吳的戰前準備基本完成。但由於後方鮮卑作亂,使伐吳戰爭拖延了下來,直到279年,才重新聚合大軍,以賈充都督司馬伷、王渾、周浚、王戎、胡奮、杜預、王濬和唐彬等八部,分六路大舉伐吳。其中,司馬伷等六將分別進攻建業的外圍六合、當塗,以及長江中游的重鎮武昌、夏口和江陵等地,而最關鍵的便是王濬和唐彬則率領滅蜀後所得的水軍,由蜀地順流東下(滅蜀之後經過十幾年的休養生息,鼓勵人口生長,伐吳的一大部分水軍和後勤部隊都是在265年之後巴東一帶的新增長人口,和看網絡小說書養肥了再看是一個道理),最後,也正是王濬的這支水師率先抵達城下令孫皓投降,吳國滅亡的。
眼下,鄧艾的偃旗息鼓也給了東吳上下一個輕鬆的理由,王迪的本意是想讓鄧艾少給點外部壓力,讓內部矛盾浮出水面,誰曾想適得其反,吳人放鬆的過了頭了,就算是以後也會按照正常的歷史秩序發生一些該發生的事情,但是時機也會就此錯過,屆時,說不定雙管齊下的效果就沒有了啊。所以,還得繼續忽悠。
“請恕晚輩唐突,”王迪收起了右拳:“大人,請看,晚輩這拳收起來也正如目前的鄧艾所部,看似是使雙方進入一種停站休息狀態,但是,如果吳人真的就此放鬆戒備,實則大錯特錯,且看!”話音未落,王迪右拳閃電般向何水打去。電光火石間,這一拳正中何水的胸膛——對不住了老何,這屋裡就咱們三個人,葛系我自然是不能打的,所以,也只能衝你老人家下手了!
然後……一直站在一旁聽得頭暈腦脹的何水紋絲不動,愣愣的看着自己。
場面一度十分之尷尬。
“啊!”何水看看向自己擠眉弄眼的王迪,隨即明白了,大叫一聲到底。
這浮誇的演技,連摳圖明星都不如啊,場面更加尷尬了。
“哈哈哈!”一旁的葛系再也忍不住了,大笑起來。
“意思就是這個意思,”穿越以來早就無數次丟過人的王迪面不改色的說道:“鄧艾此人行軍作戰向來是出其不意,一如當時偷渡陰平,又如後來殺了陸抗一個措手不及,均是兵行險着,沒有人能知道他下一步的打算是什麼,目標在哪裡,故不能以常理度之啊,這收回去的一拳趁着吳國麻痹大意而再全力打出,效果自是晚輩所不能比擬的。”
“這……”葛系的神色終於凝重起來,也是,換做別人還好,這個鄧艾確是不能掉以輕心。
“所以,這改天換命……”王迪見有戲,趁機說道。
“慎言!”葛系雖然還是在怒斥,可語氣已是緩和了不少:“改天換命哪有那麼容易?又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就是說有合適人選的話,就可以做了?果然,玩政治的人沒有傻白甜啊。
“其實比當今之幼主,還有一個人更加合適坐在那個寶座之上,無論是家世、年齡還是德行品質。”王迪笑道。
“何人?”
“烏程侯孫皓。”
“孫皓……”葛系想了想:“大帝之孫,南陽王長子,嗯,其父本爲太子,先是無辜被廢,又被孫峻以故殺害(聲稱諸葛恪要擁其爲帝),今年二十有三,倒也沒有聽說什麼過失,平日裡也算是謹言慎行的人。只可惜其母何姬不是正妃……不過南陽王所有子嗣均爲其一力撫養長大,也算說得過去。”
不愧是大鴻臚啊,這些數據隨時可以從大腦裡調撥出來。
“大人也認爲此事可以操作了?”王迪大喜。
“操作倒是可以操作,只是,烏程侯爲帝的話,與國家與百姓有何好處?”葛系盯着王迪問道。
老狐狸,是想問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吧?哎,和你們高雅人士說話就是費勁,不能誘之以利。
“烏程侯才識明斷,長沙桓王之儔也;又加之好學,奉遵法度,爲君之後定能施恩惠之風,則萬民幸甚!天下幸甚!”知道孫皓當了皇帝之後是什麼貨色的王迪強忍着說出了這番話,最後暗示:“況且,改天換命並非換君王一人之命也,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景帝雖然仁慈,可也留下了濮陽興、張布這等饞臣,如若不清洗一番朝堂,何來振作朝綱?而這朝堂之清洗,靠着這幼主是斷然不成的!”
“可有良策?”沉吟了片刻,葛系問道。
成了!王迪這口氣徹底鬆了下來:第一道關口,也是最難的一道關口,攻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