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仁,冷冷的看着李特,完全沒有了往日裡的卑微和謙恭。見一箭中地,緩緩的放下了手。
一旁的賈義,一模一樣的表情,還真不愧是雙胞胎兄弟啊。一樣的醜惡嘴臉。
再看向兩側是軍士,李特的心涼了,和傷處一樣,彷彿因大量失血而迅速冷卻一般,如墜冰窟之中。
他們的表情神態,和賈仁賈義一樣,不說這神態,難道自己被偷襲,作爲忠義之士在,這個時候不應該是將這兩個小人拿下,亂刃分屍嗎?
一夥的!一夥的!
“可嘆!我李特以誠待人,這最後陪在身邊的人,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就是出賣恩主的卑鄙小人!”李特仰天嘆道。
“非也,吾等這段時間征戰,對將軍可以說是隻有敬佩,有此舉動,並非因出賣恩主而偷生,”賈仁打開天窗說亮話:“實在是奉了家主的命令行事啊。”
家主?早有預謀?一直潛伏在我身邊見機行事的?李特狐疑的看向了還在馬身下掙扎的羅襲,以及不遠處的鄧朗和關彝。看着他們和自己一樣懵逼的表情,不禁恍然大悟,繼而慘笑道:“就知道你不會甘心,一定有什麼招數用來對付於我!只是沒想到,行事居然如此陰狠!留下這一批死士在我身邊!我固然對你不起,可又何曾如此下作!罷罷罷!若是你出此計策,有今日之敗,今日之死,也是咎由自取,活該我衆叛親離!”
“將軍,又錯了,”賈義接過了話題:“其實今日之麥城,並沒有貪生怕死之輩,將軍以誠待人,下屬又怎麼能都是這等小人呢?那些散去的將士,其實並不是背叛將軍而去,而是被吾等……”
“爲何如此狠辣!”聽到這個結局,李特心中一痛,虧之前還誤會他們。
“沒有辦法,真的是忠義之士啊,我兄弟二人將他們收押之後,念在一起出生入死,其實是給了一個選擇的機會的,要麼死,要麼背叛將軍,”賈義嘆了口氣:“這207人,無一人背叛,俱是慷慨赴死!”
“說來,你們又何嘗不是慷慨赴死呢?”看透了生死,又得以安慰的李特,也變得淡然了許多,說道:“這一路南征北戰,無數次身陷險境,卻能一直隱忍到最後時刻,其實這過程中不是有無數機會將我置於死地嗎?爲何不動手?”
“是啊,無數次身陷險境,”賈義不禁感慨:“執行此次命令,出發時共465人,可眼下,只有我們這107人了,非是吾等不做,實在是家主不許,雖然這一路上一直在暗中泄露行蹤,隱瞞了竟陵一帶的真實情報,又千方百計將羅襲將軍等人引至麥城,可是,家主千叮萬囑,一定要令將軍活命。”
“難怪在竟陵遭遇了困境,這段時間一直無法徹底擺脫吳軍包圍,原來是你們暗中搞鬼,不過,他倒是念了點兄弟情義。”李特冷笑。
“如果將軍還能和家主毫無二心的話,有何至於到今天這個田地呢?”賈仁委婉的說道。
“哼!”李特冷哼一聲:“休要再假惺惺說這番話,本將軍做出什麼選擇,自有一番道理,只是如此敗壞這大好局面,偏偏還要保一條性命,難道以爲就一定按照這條安排好的道路走下去嗎?畢竟曾經是兄弟一場,不會這麼不瞭解本將軍吧?”
“瞭解,”賈義搖搖頭,說道:“家主說了,凡事盡人力聽天命,家主還說,如實在是窮途末路,將軍又不願苟活於世,那便……”
“那便如何?”
“汝妻子吾養之。”
“當真?”李特不信。
“當真。”賈仁賈義信誓旦旦的說道。
“如此也好,總比落到別人,哪怕是他親生父親手中也要好,母子二人都能得以保全!”李特卸下了心中最後一絲牽掛和憂慮,拖着一條上腿,向羅襲走來。
“還要再戰嗎?”已經從馬身下抽身而出的羅襲問道。
聽了半天,事情已經明白了八九分,他已經沒有再戰的慾望了,甚至,對李特的恨意也是煙消雲散。
“再戰!再戰!不死不休!羅襲!拿起刀來!”李特大聲喊道,隨即,舉起了手中砍斷了馬腿後更顯得殘破的長刀,用盡最後的力氣向羅襲衝去。
“噗!”
“噹啷!”
羅襲的長刀沒入了李特的胸膛。
李特的長刀卻只是劃過了羅襲的肋部,掉在了地上。
“死……死在了你的手裡,不知道我那愛妻會作何感想啊,”李特氣若游絲,卻還是惡趣味的說道:“若吾那孩兒長大之後,知道了今天這事,嘿嘿,咳咳……”
“這件事早已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既然沒有選擇,索性,這一刀還是由我來完成好一些,”羅襲也看開了,低聲說道:“若你那孩兒長大,還是個男子的話,我會主動將今日這事全盤相告,到時候,若是要找我算賬的話,一定奉陪到底,這條命,任他拿去!”
“也就是說……允許這個孩子出世了?咳咳。”李特眼前已是一片漆黑,但是,彷彿看到了更大的光明。
“不錯,而且都已經拖到了今時今日,還能怎樣!”此時的羅襲,將李特攬在懷中,彷彿是在和一個相識多年的老友在傾訴衷腸,而不是一個前不多時還恨不得將之五馬分屍的仇人。
“如果是男……男孩的話,希望他能知道,他的父親是個英雄,他的父親,也希望他將來也是個英雄,名字,名字就叫做李雄吧,若是女孩……”
“若是女孩,又當如何?”羅襲問道。
“……”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武陵臨沅,一庭院深處,房門緊閉,王迪,在門口緊張的踱來踱去,哪怕當初深陷絕境,也沒有如此亂了分寸。
隨即,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傳了出來。
這時候,王迪也顧不得什麼忌諱,推門闖了進去。
“公子稍安勿躁,先回避一下,母子平安。”一旁大汗淋漓的產婆連忙起身阻攔。
“由他吧,”塌上面色蒼白的羅氏女,命產婆下去後,低聲說道:“孩兒怎麼樣?”
“很健康,和他很像,但是……更像你一些。”王迪看了嬰兒一樣,笑着對羅氏女說道。
“他是不是真的回不來了?”羅氏女咬緊嘴脣,還是問了出來。
“……”王迪不知道如何回答。這明明是你自己的選擇好吧。
“他太自信了,”羅氏女閉上了眼睛,緩緩說道:“出征的時候豪情壯志,彷彿此行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以爲一定會趕上孩兒出生,甚至……連名字都沒取。”
“……”王迪,作爲對這段歷史略知一二的穿越者,腦海中自然對名字是有個選項的,只不過變化太大,還能否像原時空一樣,就不好說了。
“他的父親縱有此敗,縱然對不起你,”羅氏女自顧自說道:“但也是不枉當時英雄,希望他的孩兒,也能如此,就叫李雄,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