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可還記得王沈這個人?”王迪並沒有直接說衛瓘,顧左右而言他,踢到了另外一個人。
“王沈王處道?”鄧艾嘴角一撇,很是不屑。
要說鄧艾這個人,確實是有些目空一切,在他眼中,不論哪個國家,入得了法眼的人物,真的沒有幾個,但是,如此不屑的看待一個人,王迪還真是沒見過。
“此人本來也是出身名門,乃是太原王氏,”頓了頓,鄧艾說道:“幼年父母雙亡,在叔叔司空王昶的撫養下長大,說起來,他的這位叔叔纔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提到王昶,鄧艾的語氣尊敬了許多:“當初持節,都督荊州、豫州時,洞悉江淮防線的弊端所在,指出而今屯兵宛城,離襄陽三百多裡,各軍營分散駐屯,船在宣池,有緊急情況,都來不及調動。於是上表請求把當地治所所在地遷到新野,在二州內練習水兵,開墾農田,積蓄糧食。後來,與吳軍作戰,派軍列隊,沿大道撤退,以假象矇騙吳軍,同時又派人騎馬挑着繳獲的戰利品向吳軍顯示,以激怒吳軍。埋設伏兵,等待襲擊吳軍。施績果然派兵追殺,王昶出兵與之決戰,結果大獲全勝。施績慘敗,他手下大將鍾離茂、許旻被殺。繳獲敵人的鎧甲、旗、鼓、珍寶、武器無數;再後來,諸葛誕舉兵,王昶佔據夾石,逼近江陵,牽制着施績、全熙,這施績早已經被打的膽戰心驚,所以一直是不敢輕舉妄動。”
難怪鄧艾如此尊敬,又是屯田處理內政,又是威震邊疆,活脫脫的鄧艾的偶像模板啊。
“只是這王處道,”提到王沈,鄧艾的語氣急轉直下:“早年雖然也是以孝義著稱,不過是徒有其表,先是在曹爽得勢的時候追隨曹爽,後來,高平陵之變,曹爽被誅,這廝被免職後,曲意逢迎,與曹氏劃清界限,這纔再進官場,被起用治書侍御史,轉爲秘書監。正元年間,遷爲散騎常侍、侍中,掌管著作。與荀顗、阮籍共同編撰《魏書》,多爲當權者隱諱,一點秉筆直書的風骨都沒有,阿諛奉承。”
“這又如何?”李流和李庠不知內情,覺得到此爲止的話,王沈的表現都屬於人之常情,畢竟,你不能拿聖人的標準去要求所有人。
“可是後來呢?”鄧艾的表情已經不是不屑那麼簡單了,而是變得不齒,似乎這些話說出來都是髒了自己的口:“高貴鄉公(曹髦)在位之時,因好文才,多次請王沈及裴秀到東堂一起講解談論學問,切磋文章,把王沈叫文籍先生,把裴秀叫儒林文人,也算是引爲股肱,召見王沈、王經、王業,對他們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能坐等被廢黜的恥辱,今日將親自出去討伐。結果呢?三王之中,王經還知道勸阻和保密,至於這王處道,卻是主動跑到司馬昭那裡去告密,直接出賣了參與之人,害的高貴鄉公血濺當場!王經也因此被殺害,王沈卻立功,被封爲安平侯,食邑二千戶。這種人,即便是再有才華,卻也失了做人的底線!這不是,本來是司馬昭的提攜之下和司馬炎走的更近一些,但是,司馬攸佔據優勢之後,卻又立刻跳到了他的門下,簡直是無恥之尤啊!”
“太尉高見!原來也是個至情至性之人!在這亂世中還能堅守爲人知底線,殊爲不易,”王迪隨手拍了一記馬屁:“不過,也正是這種反覆無常之小人,纔有可乘之機,才能完成這樣的任務啊。”
“這個道理,老夫自然明白,”鄧艾嘆了口氣,實在是不願意再見到此等劣幣驅逐良幣的事情再次發生,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不過,這王沈,還在洛陽爲官,和眼下這益州的局勢又和牽扯呢?和這衛瓘,又有何關係呢?”
“這王沈,有個兒子,名喚王浚,今年也是十四了,去年,就被帶到了軍中,就在那衛瓘的身邊,太尉可曾知道?”王迪還真是做了不少功課,情報機構自然是居功至偉。
“這個嘛……”鄧艾想了想:“老夫實在是沒有印象。”
“太尉自然不會把此等小人物記掛在心(尤其是你還瞧不起人家的爹),當初在益州的時候,小侄也算是和他有一面之緣,”王迪當初還真的和他打過幾個照面,但是也沒當回事,畢竟,比自己歲數還小,還從未聽過此等名號,但是,現在,情況就不一樣了:“太尉可知道爲何那衛瓘一直要將這王浚帶在身邊?”
“不知。”
“這衛瓘,有個弟弟,叫做衛寔,本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但是,因爲前段時間哥哥滅蜀的功勞,也被封爲開陽亭侯,他有個女兒,叫做衛琇,據說,已經和這王浚定了親事,也正因爲有了這層關係,滅蜀之後,王沈才把這個寶貝兒子強行塞進了益州。”
擺明了是要刷一波經驗值,啊,不,是蹭一波經驗值,想到這一層,鄧艾的鄙視又深了一層。
“所以,太尉這回該是明白小侄的想法了吧?”王迪圖窮匕見:“靠着這王沈與衛家的關係,再考慮到太原王氏的影響力,引導影響衛瓘做出改變,拆散本就不甚牢靠的和鍾會之間的關係,引爲內援,和外部的姜維、劉諶遙相呼應,給鍾會以重創!”
“這種程度的重創,並不足以給鍾會一致命打擊吧?”鄧艾明白了:“所以,子均是想通過這些操作令鍾會方寸大亂,外有強敵,內部幾個盟友也是紛紛倒戈,那麼,他所能依仗的也就是老夫了,屆時,必然會向老夫求救,到時候,這致命一擊再由老夫做出吧?”
“小侄真是此意。”
“那麼問題來了,”鄧艾並不糊塗:“將鍾會搞垮,老夫又能得到什麼?要知道,鍾會一完,司馬炎腹背受敵,命不久矣,司馬攸必將以極小的代價一統北方,那麼,老夫又將何去何從?不會真的就這樣一直滯留在南方了吧?說,是不是老夫也在你這小鬼的算計之內?所謂的鄧氏家族的輝煌,到最後,即便是離開了鍾會的威脅,卻還要在你的控制影響之下?因爲這北方,老夫,鄧家,是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