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鹹的這個漏洞很快就被禿髮樹機能的數百騎輕騎“彌補”上了,一時間引發了中軍的混亂,在一陣飛射之下,登時有百餘名士兵倒地。
好在,楊欣臨危不亂,迅速停止衝鋒,就地結陣自衛,左側的句安快步上來協防,而夏侯鹹,也沒有一慫到底,猛醒過來,也衝了上來。
這幾百名鮮卑輕騎射手一陣浪射過後,又突然疾風一般撤出了戰場。
就在楊欣暗鬆一口氣,以爲不過如此的時候,突然,只聽得一陣戰馬嘶鳴,緊接着,就是一陣地動山搖的感覺,對面,又衝了過來一隊騎兵,只不過,不再是那些善射奔突的輕騎兵,而是重裝騎兵。
這股騎兵不多,受困於耗資、製作等方面的限制,再加上禿髮部本身資源就有限(尤其是鐵器欠缺,技術一般,冶金技術不發達,重騎兵所裝備的鎧甲造價就變得非常昂貴,並且對戰馬選擇、裝備護理、後勤運輸等等方面的要求都比較高,實在是一種“燒錢”的兵種,鮮卑人,本來就沒什麼錢),所以只有200騎(極限了),這也是禿髮樹機能手中掌握的最大一張秘密王牌,平時都是以輕騎兵面目示人,只有在最關鍵的時刻,才以真面目示人。
而夏侯鹹的這個一瞬間的漏洞,在禿髮樹機能看來,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輕騎兵的出手,也只是一個障眼法,一個緩衝準備而已。
重裝騎兵,雖然從成本和具體的戰術打法來看,有很多的不足,比如大部分騎兵主要作用是快速作戰,快速撤退,像重騎兵這種,,從人到馬都是全副武裝,自然犧牲了速度,而且,全身覆蓋的裝甲,雖然提升了防禦力,卻也不太適合近身搏鬥,尤其是一旦不慎落馬,基本上自己站起來都是很費勁的,但是,在這個沒有火器的時代,而經過觀察,楊欣軍中也沒有配備足夠的長矛、重型弩等裝備的前提下,這數量不多的200重騎兵,足可以起到衝擊和震懾的作用。
沒錯,衝擊和震懾,這就足夠了,就如同後來的步兵面對重型坦克那種感覺,有這兩條足夠了。
而且,禿髮樹機能的這200重騎兵,還都裝備了初級階段的木芯長直柄馬鐙——質地爲木芯,外面包上了一層皮革。
沒有馬鐙的時候,騎兵將士們的雙腿是在馬腹的兩邊空蕩蕩地懸垂着,沒有任何支撐。他們靠着大腿的力量,用力夾住猛烈顛跛的馬以保持自身的穩定。困難(痛苦)程度可想而知,而有了馬鐙之後呢?從單邊馬鐙到雙邊馬鐙,從長柄馬鐙到短柄馬鐙,以上的種種困擾,就都消失了。
楊欣和他的將士們,現在是沒有心情思考,或者說仔細觀察,爲何這些重騎兵爲何如此穩如泰山的,雖然200這個數目不多,但是,對剛剛被一陣亂射勉強穩住陣腳的步兵來說,衝擊力已經是足夠的了,終於,有人再也承受不住這種心理壓力,肝膽俱裂的一聲慘嚎,不顧軍令的向後跑去,隨即,引發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連帶着被重騎兵衝擊和自相踩踏,已經有數百人倒地不起,陣型大亂,單憑楊欣的喝止和阻止,已經是全然無用了。
而中路的潰散,也將這區區200重騎兵的震懾效果幾何數級放大,句安這一路也跟着潰敗不說,就連還沒跑上來的夏侯鹹也遠遠看了幾眼後便調轉身來潰敗了——同時,夏侯鹹心中還在暗自慶幸,幸虧方纔反應慢了點,這才能領先一步逃跑,可見,傻人有傻福哦。
只是,早跑一步晚跑一步,又能跑到哪裡?你這裡全線潰敗了,人家自然要全線掩殺,騎兵跑的肯定比你快,即便是那些披上重甲的騎兵!終歸也是四條腿的!
楊欣近乎絕望之下,對還未見蹤影的諸葛緒方面的友軍部隊壓根就不抱期望,也只能期盼城中的蔣舒能做些反應了。
不求你打開城門放吾等進去(你也沒這個膽子,一旦城門大開,進去的可就不光是這些敗兵了,鮮卑人也會趁亂裹挾衝進去的,到時候,涪縣可就不保了),只求你在城上做點動作,阻滯一下敵軍的追殺,我這裡能帶幾個人回去就帶幾個人回去吧。
彷彿是聽見了楊欣心中的吶喊和哀求,老天開眼了一把,一直處於靜寂狀態的城樓之上終於釋放出了開戰以來的第一波“箭雨”。
只是,不知道是沒吃飽還是怎的,這波箭雨不光軟綿無力,還稀稀拉拉,別說對重騎兵了,就是“誤傷”到城下的友軍,都沒有任何什麼壓制作用。
沒吃飯嗎?怕傷到自己人?還有,這人都死到哪裡去了,才這點量,塞牙縫的都不夠!
剛剛燃起點希望再度被澆滅,就在楊欣無力吐槽的時候,突見得城門居然大開!
這是怎樣的覺悟啊,是要迎吾等入城還是……不光楊欣,其餘人等也都傻了眼。
城門開了不算,裡面還居然衝出了千名士兵!
這是要與我等一起殺敵,還是掩護吾等入城?
很快,就有了答案。
只見得蔣舒的這羣手下,一個個倒是手中舉起了長槍戰刀,但是,揮向的卻是自己人的頭上。
“賊子蔣舒!不得好死!”看到手下距離城門的士兵一個個目瞪口呆中被人撂倒的景象,楊欣如何不能明白?立時破口大罵。
人品,和道德這種東西,在蔣舒的身上果然是不存在的啊。
此時,不消說蔣舒的“叛軍”堵住城門列陣斧劈刀砍,鮮卑人的輕騎兵更是趁此時機從兩翼包抄上來奔突飛射,後面還有那200重騎兵反覆衝殺,不斷的有自己人中箭,或中暗算,或被踩踏而死。一時間,上天入地皆無門的全軍上下,亂成了一鍋粥,更可恨的是,那些跪地求饒的將士,居然也被不管不顧的屠殺倒地……
“衆將士!唯有拼死一戰,方能得脫!”見深陷絕境,楊欣也是存了必死之志,號令手下中軍會距離城門最近的夏侯鹹以及稍遠一些的句安部拼死衝擊蔣舒所部,而自己,則帶着親信部曲,奔着這些重騎兵就來了。
這一仗,估計自己是在劫難逃了,反正也是個死,索性,就帶着你們這些蠻族厲鬼下地獄吧!
楊欣也想明白了,以鮮卑人的技術條件和資金實力,能攢出這200重騎兵,已經是極限了,弄死一個算一個!而且,衝擊力這麼強,相比靈活性要差上不少。
但是,一交手,雙方的兵器架在一起的時候,楊欣只覺得手腕一沉,心叫不妙,不由得想起了一個流傳很久的傳說人馬:虎豹騎。
作爲曹操手中的王牌部隊,虎豹騎的歷史留名並不是很多,而且,那些“留名”的戰役,也都不是以激烈精彩聞名,這其中原因很多,但是,楊欣相信,其中有一個原因肯定是虎豹騎的戰力太強,以至於很多戰鬥都打成了碾壓。“純所督虎豹騎,皆天下驍銳,或從百人將補之。”一般部隊中的基層幹部,在這裡,只能成爲普通一員,可見其單兵作戰能力有多強,而對面的這些鮮卑重騎兵,過了兩招之後,讓楊欣明顯的體會到了這一點——雖然他並沒有和虎豹騎交手過。
也是,拿鮮卑人不多的技術和資金打造出來的精銳裝備,怎麼能穿在泛泛之輩的身上?
勉強幹掉了一個重騎兵之後,第二個就和楊欣僵持住了,雖然楊欣有些氣力不濟,可經驗上終究還是要佔點上風的,冷不丁雙腿一夾,戰馬欺身至前,,右手所持的長矛雖然還是格擋住對方的武器,但是,左手卻沒閒着,突然抽出了腰間的佩劍,白光一閃,劍身沒入了敵人的咽喉——鎧甲雖然裝裹的挺嚴實,但是,這些重騎兵,還是在咽喉部留出了一些空間出來,而這一絲縫隙,被近戰的楊欣捕捉到了。
只是,這沉沉的身子墜下馬後,也險些將楊欣帶下馬去,好在反應挺快,立刻撒手棄劍。
只是,剛剛在馬上坐穩了,楊欣只覺得胸前一痛,擡頭一看,對面立刻補位衝上來一個年輕的鮮卑騎兵,手中的長矛直挺挺的送入了自己的胸膛。
我就這麼死了?還是死在了這看上去只有二十不到的毛頭小子手裡?
不由得楊欣再想下去了,又是一道寒光閃過,那鮮卑人一刀劈下,楊欣的頭顱飛了出去。
在嚥氣的那一瞬間,楊欣,也許還能模模糊糊的聽到,那名鮮卑少年,用生硬的漢話,興奮的大喊道:“我!鮮卑勇士,若羅拔能!陣斬漢人大將!”
若羅拔能?這都是什麼啊!
沒了頭顱的身軀,晃了幾晃,栽倒馬下。
楊欣,這還是能抗的,手下的那些親信部曲,早在他之前就已經在重騎兵的衝擊下,紛紛斃命了。
主帥陣亡梟首,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不光是夏侯鹹,就連句安也是萬念俱灰,而此時,禿髮樹機能一聲令下,數萬鮮卑人毫無保留的全線壓上,就連“帶路黨”蔣舒的手下也跟着士氣高昂起來……
一個時辰之後,戰鬥結束,楊欣大軍將近20000人,幾乎全部陣亡,除3000多人投降外,句安,也死於亂軍之中,倒是長腿選手夏侯鹹,不知怎的命大,居然和數百殘兵僥倖突圍,奔着雒縣方向去了。
“大將軍,此戰如何?”看着手下族人打掃戰場,禿髮樹機能得意的看向一臉鐵青的姜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