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個階段,揚州其餘地區疫情最輕,所以,孫皓的選擇,於理而言是說得通的。而且,對於疫病的控制,一個最有效的辦法就是隔離和限制流動,這麼多年下來都是這麼做的。
只是,這世上的事情,很多是合理卻不合情的。
孫皓的行爲,在這個非常時期,深深的傷害了自己的子民。
本就因爲種種負面事件而積壓了大量的負能量的三郡人民終於崩潰了:家裡待不了,荊州不讓去,揚州也不接收,我們還能怎麼辦?就這樣去死嗎?這,一定是你們這些旁觀者希望看到的景象吧?你們一定是希望我們這些身在其中的人,我們這些所謂的“罪魁禍首”一下子統統死光,不再“噁心”你們,不再讓你們看着煩心是最好不過的吧?之前荊州出事的時候你們這幫傢伙沒少冷嘲熱諷,在我們這裡拼命的詆譭他們(鄧朗那一套,孫皓也不是不會)現在,終於露出了自己的真實醜陋的面目了?
爲什麼三郡之人很是認可鄧朗那並不成立的甩鍋第四條的?恰恰是因爲在內心深處,他們覺得這疫病是從這裡(至少是之一)引爆,那麼,自己就是“罪魁禍首”,當內疚的心理積蓄到一定程度後,也就產生了另一種極端情緒:找到一個真正的罪魁禍首。
孫皓的見死不救,恰恰驗證了荊州輿情司暗中透露的那樣:這個隔離法令就是孫皓下達的,我們荊州牧也只是一個執行人而已。
在極端的失望、沮喪、無助、迷茫的情緒渲染之下,相當一部分人選擇了走向極端,那就是:你不讓我去我就不去了?好吧,別的地方還就不去了,就去你那裡!
於是,孫秀沒有多久就“驚喜”的發現,越來越多的民衆,主動的參與到自己和孫皓的撕逼大戰中,甚至,都不用動員,就拿起一切勉強可以稱之爲武器的東西,奔着東部方向四散出擊。
不過月餘時間,被三郡包裹其中,早就苦不堪言的臨川郡,率先在病毒的攻擊下淪陷,隨後,如同滾雪球一般,建安郡、會稽郡、臨海郡、新都郡都被成功的滲透了。
曾經很乾淨的孫皓控制區,不再像以往那樣潔白無瑕,也只有重兵把守,孫秀無法奈何的丹陽郡、吳郡還能勉強做的如同鐵桶一般(孫皓的大部分精力和物力財力都集中在了這裡)。
但是,這種貌似鐵通的防禦又能堅持多久呢?丹陽郡之所以沒有被突破,不是自己做的有多麼的出色,而是廬江的丁溫還沒明着翻臉,還腎虛的不行(估計也正是這個原因纔沒和自己明着翻臉吧,但是如果自己頂住了,丁溫再是虛脫也會爬起來咬自己一口,咬不動建業,咬點別的地方吸口血還是可以的),那麼,主要看住正面的孫秀就可以了。
現在可好,側翼大多淪陷了,尤其是新都郡的淪陷,最爲致命,將自己和丹陽郡和吳郡的契合處撕開了一個口子,這個傷口繼續擴大下去的話,建業豈不是要成爲一座孤城?
這就是先前王迪膽敢在疫情穩定可控但是還沒有徹底過去的時候就敢於大張旗鼓對那些潛在的敵對分子下手的根本原因。
雖然因爲情報人員無法像以往那樣全面的滲透,甚至,因爲突如其來的疫病以及戰亂的打擊,不少自己暗藏於揚州的據點被誤傷被連根拔起,但是,單純靠着邊地掌握反饋回來的信息來看,在多種不安因素的協同配合下,自己的周邊要比想象的還要亂,比自己最危急的時候還要糟糕,抓住這個良機去整合內部,無疑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是最好的選擇,收回來的拳頭再打出去,纔會更加有力量。
何況,你們多混亂一段時間,實力就會再多削弱一分,我早一點整合完畢,力量就會更快的恢復和發展,到那時,嘿嘿,風景這邊獨好啊。
王迪並不覺得這是一種將快樂建立在他人痛苦基礎上的行爲。拯救天下蒼生固然好,但是,在減損荊州百姓的利益前提下去收買人心無疑是一件很噁心的事情,這就好比後世爲了拉攏新客戶而不斷推出優惠舉措,卻完全無視老用戶,豈不太寒人心?
不是不拯救你們,實在是沒有那個基礎啊,單是重整旗鼓荊州,就差點把多年的家底砸光(當然,王迪並沒有想到後來不光回本還賺了),所以,只能自求多福了,誰讓孫皓不給力呢?
隨着揚州急轉直下,突然成了最混亂的地區之後,一個意想不到的大禮包砸到了王迪的頭上。
本來因爲災情不得不緊急撤回來自保的濮陽開和陶抗,居然在這危急時刻主動站出來爲領導分憂了:濮陽開動用了10000多人的精銳部隊,陶抗在陶家的支援下,動用了18000多人的精銳部隊,組成了這樣一支將近30000的部隊再次開啓了“勤王”模式。
這一回沒有向王迪提出諸如派軍隊協同作戰這樣的“非分”要求,只有兩個:別在後面添亂,儘量在經濟上給予支援。
忠臣啊。忠臣孝子啊。
所以,出於對這種人人格上的尊重和敬仰,錢糧上的“小事”當然要儘可能的給予方便,雖然現在自己也不太富裕不過幫襯一下你們還是可以的——感動歸感動,出人是不可能的。
第一部分物資到位之後,勤王軍的首發部隊也就踏上了征程。爲了保證戰鬥力,濮陽開和陶抗並沒有兵分兩路打開突破口,而是合兵從廬陵下手,濮陽開先鋒,陶抗跟上。
廬陵並沒有多少孫秀的主力軍,還是以當地自發組成的“僞軍”爲主,從這裡迅速突破打通到建安郡的交通線,擾亂敵人不說,還可以在側翼得到實現承諾的廣州陶家的配合支援——其實最主要的因素還是廬陵的對手比較渣。
結果,廬陵成了大型打臉現場,自我感覺良好的濮陽開前哨部隊遭遇了一股亂民後,居然被對手一通生懟而潰散了——對陣初期,廬陵亂民是比較慌亂的,畢竟敵人是背後突然出現,還特麼是正規軍,但是濮陽開的部下居然表現的也很慫。
沒辦法,疾病重災區,本來在家裡待(隔離)的好好的,現在卻要擔着這種風險,這可不是簡單的暗示發放錢糧就能彌補的,所以,在對方憑藉血勇頂住了幾輪衝擊之後,就打算偃旗息鼓,結果,反而激發起了亂民的鬥志,一陣橫衝亂打,居然將其真的擊潰了。
小插曲以後,濮陽開和陶抗再也不敢輕視對手,又處斬了幾個慫蛋,提前兌現了一部分物資獎勵,這纔在氣勢上扳回來幾分,連續勝了幾仗。
但是,自幹僞軍雖然不能再創造奇蹟,卻依舊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作困獸之鬥(陶抗與濮陽開將其完全視爲階級敵人,除之後快),靠着人數的優勢死命糾纏,孫秀這時候也反應過來,開始調動精銳過來指導作戰,減輕側翼防線的壓力。
所以,即便有着陶家本家的有限支持,隨着距離荊州本土越來越遠,阻力也就越來越大。
而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濮陽開與陶抗卻發生了嚴重分歧。陶抗希望根據現狀調整既定方針改爲穩紮穩打,逐步的收復失地,安撫民衆,這樣,也可以起到吸引火力的作用,減輕建業方面的壓力,也就是徐圖之。
陶抗如此選擇除了審慎考慮現實還有就是他的根基和家族的根基都在這附近,如此行事,對於他這個地方實力派家族代表來說,也算是一舉兩得。
濮陽開卻要求繼續貫徹以往既定的方針,那就是不顧一城一地的得失迅速回援到位。
之所以如此不顧現狀,就是因爲濮陽開作爲內閣領袖之一濮陽興的族人,屬於中央空降過來的,本來在地方稱王稱霸對於這個家族中靠邊站的人來說是個好事,只可惜,稱王稱霸沒戲,經濟軍事一團糟,最主要的,現在建業也是內外交困,濮陽興和其他幾位成員矛盾開始激化,急需要外力的支援,那麼手握“雄兵”的濮陽開,家族地位就火速攀升了。
這個時候能夠不顧一切的衝回去,人生也將迎來轉機!
面對濮陽興不久之前的暗示,單純的濮陽開就是做着這樣的美夢,全然沒有想到這裡有多少是利用成分——主要是在荊州度日如年,迫切需要改變。
所以,才主動忽悠本就想穩紮穩打的陶抗狂飆突進(開玩笑,自己那點人馬和能力可做不到)而陶抗,也是被濮陽開的“忠心”所感動,這才同意了不太成熟的計劃。
現在,因爲現實存在的困境,陶抗想回歸初心,濮陽開卻想趕快回到中央的“的懷抱”,這分歧,也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