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
空癟的肚子再次難受的叫喚起來,牛耀隨手從身旁的地上薅了把乾草,放進嘴裡胡亂咀嚼一陣,然後撐着脖子硬嚥了下去,拉得嗓子眼生疼。
“哎--”
“這人和鬼到頭來也沒什麼區別,做人的時候捱餓,做鬼後還得捱餓,真他孃的操蛋!”
牛耀望着灰濛濛的天空罵娘。
他的身體樣貌相比於張小卒見到他的時候有了很大變化,血肉不再是那麼的僵硬,眼睛不再空洞無神,若不是身上散發着陰森鬼氣,幾乎和活人無異。
當年他之所以和張小卒約定五年後再見面,其實也沒什麼特殊原因,就是想在陰間混得好一點,然後再同牛大娃和張小卒見面,好讓兄弟兩個安心在陽間生活,不必爲他擔憂。
所以這些年他一直在豁出命地拼。
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表現得十分勇猛,再加上他的資質不錯,有栽培的潛力,故而頗得閻羅太戊的賞識和重用。
若不是閻帝攻下了仁川地府,他今年極有可能混一個無常的職位。
那他做夢都會笑醒。
因爲無常可以去陽間拘魂,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陽間看望牛大娃和張小卒。
奈何天不遂人願,在他努力奔赴成功的時候,厄運再次降臨在他的身上。
仁川地府被攻破,太戊戰死,他雖然僥倖活了下來,隨羅堯帝君逃出了仁川城,可是整日被閻帝的兵馬圍追堵截,惶惶如喪家之犬,之前所有的努力和對未來美好的預期,全都化作泡影,讓他感到絕望。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他還活着。
常言道:活着就有希望。
可是他卻看不到一點希望。
他們已經被困在這個人不見人鬼不見鬼,比陰間更像陰間的鬼地方長達一年之久。
這一年時間,他們過得苦不堪言。
這個鬼地方物資極爲匱乏,找一口吃的東西非常不易,他們餓急了,只能像他剛纔那樣,吃些草根樹皮充飢。
草是枯草,樹皮也是枯樹皮,既扎嘴又拉嗓子。
不是他們不想找新鮮的,而是這個鬼地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有草木全都枯死了。
但是比飢餓更可怕的是,他們一直沒有找到離開的路,感覺要被活活困死在這個充滿死寂的鬼地方。
不過,也或許用不着等那麼久。
可能明天就會死掉。
牛耀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一座古城,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
他們剛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身處一片濃霧當中,足足用了半年時間才走出濃霧,來到了這座古城前。
原以爲終於找到了一個不錯的落腳點,卻發現這竟然是一座死城。
一座夜裡會鬧鬼的死城。
睡在城裡的第一天晚上,他們死了一百多將士,全都被惡鬼吸乾了精血,變成了皮包骨頭的乾屍,而他們卻找不到行兇者的蛛絲馬跡。
第二天晚上,他們加強了警戒。
結果又死了一百多將士。
第三天晚上,羅堯帝君親自守夜。
結果羅堯帝君重傷。
嚇得他們從城裡逃了出來。
鬼被鬼嚇到了,聽起來十分好笑,但事實確實如此。
三個月前,羅堯帝君在城裡發現了一座地下宮殿,猜測死城的秘密極可能藏在裡面,所以這三個月一直在探索這座地下宮殿,結果找到了惡鬼的老巢。
羅堯帝君率領他們與惡鬼惡戰數場,結果三位閻羅戰死了兩位,戰士們更是死傷慘重。
他們來到死城時有一萬多戰士,現在只剩下不足兩千。
牛耀能活到現在,不是說他戰力超羣,在一場場惡戰中活了下來,而是他一直都沒有上戰場拼殺過。
羅堯帝君對太戊的戰死深感抱歉,所以對他們殘存的五百多個黑甲騎兵頗爲照顧,一直沒有派他們上戰場,但是他們現在只剩不足兩千人,若是再戰下去,必然得輪到他們。
所以牛耀覺得自己的死期將至。
牛耀抓了一把枯草,攥在粗糙的手掌裡碾碎,裝進菸袋鍋子裡,指尖引起一團火焰,將菸袋鍋子點着,深深地抽了一口。
嗆嗓子,難抽的要死。
但多少能解一點心癮,心裡舒坦。
“要是死之前能看一眼大娃和小卒就好了。”
“那天夢到的情景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這兩個臭小子能找到那麼漂亮的婆娘嗎?”
吞雲吐霧中,牛耀眼神迷離地望着灰濛濛的天空喃喃自語道。
好幾天前的早晨,他半睡半醒間望見牛大娃和張小卒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看到二人身邊各站着一個漂亮的姑娘,舉止親密,似乎是他們的媳婦兒。
恍惚間,他呼喚了牛大娃和張小卒好多聲,但是他只看到二人嘴巴在動,似乎對他說了什麼,只可惜他一個字也沒聽清。
當他從半睡半醒間清醒過來後,牛大娃和張小卒的身影消失在了灰濛濛的天空中。
他掐指算了算時間,不禁十分悲傷,因爲若是一切安好,他現在已經在南川地府的酒樓裡和牛大娃、張小卒相見了。
“牛統領,出事了!”
一道急切的喊叫聲從死城方向傳來。
呼喊者名叫賽羅,是牛耀的副官。
“怎麼了?”牛耀轉頭問道。
“大帝被惡鬼困在了地下宮殿裡,情況十分危險,蒂亞閻羅要率領咱們前去營救,問咱們黑甲騎兵去不去?”賽羅氣喘吁吁地回答道。
牛耀聞言噌的一下站起身,雙眉倒豎道:“去,當然去!黑甲騎兵就沒有怕死的種,絕不能給太戊大人丟臉!”
只用了半盞茶的時間,黑甲騎兵就已裝備整齊,在牛耀的一聲令下朝死城敞開的大門奔去。
他們雖然沒了坐騎,但奔跑起來仍然氣勢十足,不落騎兵的威風。
“太戊的兵就是猛!”
“哎--”
閻羅蒂亞飛在空中,感受着五百多黑甲鐵騎的氣勢,想到了死去的太戊,不禁搖頭嘆息了聲。
太戊是他們十殿閻羅中最具威望的一位,他們無不心服信服。
在仁川地府,羅堯大帝威望第一,太戊第二。
在蒂亞的率領下,剩下的一千三百多將士衝進了地下宮殿。
然後包括蒂亞在內的所有人,望着前方黑暗中若隱若現的一座座大殿,忽然發現一件要命的事情,他們對地下宮殿的地形分佈十分陌生,並且不知道羅堯帝君被困在了哪一座大殿裡。
所以停在岔路口前,蒂亞尷尬的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蒂亞這段時間一直在養傷,羅堯帝君從未讓他參戰過。
牛耀等一千三百多戰士,也都沒有參加過地宮戰鬥,更確切點說是從未下過地下宮殿。
“先前向本尊傳訊的將士何在?大帝被困在哪裡?”蒂亞只能向先前從地下宮殿裡逃出來的那個士兵詢問。
然後他話音落下許久也不見那個將士應聲。
他不悅地皺起眉頭,神識掃過軍陣,發現那個士兵竟然不在軍陣中,當即咒罵道:“該死的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