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雙手合十於胸前,萬分虔誠,滿懷期待地望着院門外的兩棵光禿的棗樹,等待奇蹟降臨。
孟婆本來是不相信白衣男子講的關於棗樹的故事的,但是當白衣男子對着棗樹許下願望時,還是禁不住緊張地閉上了眼睛,心懷希冀。
張小卒等人也都屏住呼吸,緊張地望着兩棵棗樹,暗暗祈禱,希望白衣男子願望成真。
然而等了許久許久,奇蹟並未降臨。
只有一股股清冷的風吹過,吹散了孟婆蒼白的頭髮。
孟婆擡手攏了攏散亂的頭髮,衝轉身望過來的白衣男子釋然一笑。
奇蹟沒有發生,她心裡是失望的,但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見到白衣男子,並讓他知曉了自己的心意,她覺得滿足了。
她只是有點心疼白衣男子,覺得他那麼賣力的吃棗,最後發現故事是騙人的,想來一定非常失望傷心。
白衣男子衝孟婆搖頭苦笑,道:“果然,童話裡都是騙人的。”
“這就是我的命,孟婆的命,在我成爲孟婆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的。”孟婆說道。
“不,我從不相信命中註定,我只信事在人爲。”白衣男子搖頭說道。
說完,他突然目綻精光,嘴角勾起一抹決然的笑意,似乎做出了某種決定。
“啊,你要做什麼?”孟婆驚呼問道。
她的身體突然被白衣男子的力量禁錮在原地,不能動彈。
白衣男子擡手輕撫孟婆蒼老的臉頰,溫柔且又霸道地說道:“天不給添壽,我給你添!”
說着,他的拇指摁住了孟婆的眉心,磅礴劍氣涌入孟婆體內,把她體內尚未驅除乾淨的雜亂力量掃盡,隨即他的腳下突然亮起一個光陣。
光陣運轉,他的體內流出一縷縷紅色光焰,順着他的手臂流向拇指,然後沒入孟婆體內。
孟婆臉上忽然泛起紅光,蒼白的頭髮開始轉黑,褶皺的麪皮一點點充盈飽滿,黑色的老年斑逐漸褪去,佝僂的身軀也慢慢挺直了背脊。
而白衣男子的身軀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
孟婆的腳下緩緩出現一個和白衣男子腳下相同的光陣,因爲白衣男子在和孟婆簽訂同生契約,一旦契約達成,二人自此之後便共有一條壽命。
一人命盡,則另一人不可獨活。
“不,快住手!”
“我不要你的壽命!”
“住手啊,你這樣會被我活活牽累死的!”
孟婆急切阻止道,但她的身體被白衣男子的力量禁錮着,無法掙脫反抗。
“那就一起死好了。”
“能與你在一起,便是死,那也是快樂的。”
白衣男子毅然決然,死亦無悔。
房間裡,張小卒幾人不禁爲白衣男子的癡情所動容,戚喲喲和金止卉已是被這種至死不渝的愛情感動的落下淚水。
孟婆的腳下突然光芒大盛,光陣運轉,同生契約達成。
白衣男子變成了一位滄桑大叔,孟婆變成了一位中年婦人,二人的壽命中和。
但,孟婆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因爲白衣男子對她越好,她越是動情,越是動情,蒼老的就越快。
“你爲何要對我這麼好?”
“我不過是個熬湯的女人,既沒有傾城容貌,亦不懂琴棋書畫,除了圍着竈臺熬湯,一無是處。”
“你這麼做值得嗎?”
“圖個啥呀?”
孟婆紅着眼睛問道,淚水已經充滿了她的眼眶,她努力強忍着纔沒有讓眼淚落下來。
白衣男子燦然一笑,道:“在我的劍道墮入黑暗,望不見前路光明的絕望時候,在我心灰意冷,登上輪迴崖準備了此一生時,是你在我一隻腳已經邁出崖邊時叫住了我。”
“那是因爲你的陰魂沒有登記在冊,擅自跳輪迴崖是不准許的。”
“是你沒有任何抱怨,沒有任何牢騷,甚至沒有一點不耐煩,聽我神神叨叨了五百年。”
“那是因爲我是孟婆,沒有喜怒哀樂等人世間的感情,自然不會牢騷抱怨,或是不耐煩,並且我必須在輪迴崖上,不能擅離職守。”
“是你五百年的陪伴,讓我的劍道斬破黑暗,重見光明,讓我心灰意冷的心重新燃起對活着的熱烈情感。”
“那是你自己擁有堅定意志。”
“那一日我劍道終成,我便對劍起誓,你陪我度過五百年的黑暗,我要用這劍道守護你一生。你若死去,我的劍道即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它會重新墮入黑暗,寂滅消散。”
“你個傻子!”
孟婆眼睛裡打轉的淚水終是沒能忍住,晶瑩的淚滴霎時間如斷了線的珠簾,一顆顆落下。
“哎呀!”
白衣男子忽然大叫一聲,竟從虛空空間拿出一個玉瓶,將瓶口湊到孟婆的頦下,把她滾落的晶瑩淚滴一顆顆接住。
“你幹什麼?”孟婆淚眼婆娑的不解問道。
“孟婆淚可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寶貝,落在地上可就浪費了。”白衣男子答道。
“……”孟婆感動的情緒一下子僵硬。
“……”張小卒幾人也被白衣男子一句話驚得直翻白眼。
“怕不是個傻子吧!”
幾人心裡皆忍不住對白衣男子嘀咕了聲,怪他不解風情,破壞了那麼美好感人的畫面。
但隨着白衣男子手一拋,把接了孟婆淚的玉瓶扔向他們,並說道:“感謝你們在我不在的時候,不畏強敵保護了我家的小可愛,這幾滴孟婆淚就送給你們當謝禮吧。”
張小卒幾人心裡不滿的嘀咕聲頓時消失全無。
“多謝前輩!”
牛大娃急忙將房門打開一道縫隙,伸手接住拋來的玉瓶。
孟婆的心性本就偏冷,被白衣男子這麼一打岔,眼淚自然是落不下來了,又被白衣男子當着張小卒幾個後生的面叫“小可愛”,尷尬的她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白衣男子倒是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因爲在他眼睛裡,無論孟婆蒼老成什麼模樣,永遠都是他生命裡的小可愛。
“我是孟婆,不能動情,一旦動情,就會迅速衰老,直至老死。你是知道的。”孟婆看着白衣男子的眼睛說道。
“我知道。”白衣男子點點頭。
“我不能牽累你一起死。”
“沒關係,能活多久便活多久,與你在一起,活一天都是快樂的。”
“我不想讓你死。”孟婆說着從虛空空間把那碗留給自己的孟婆湯拿了出來。
她想,喝下孟婆湯,忘記白衣男子,斷了情,自己就不會再衰老下去,便就不會牽累白衣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