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呂林寰的秘書再度趕到了呂天河府邸,見到了呂寬。
秘書下車後,對着在睡夢中被叫起來的呂寬說道:“呂中校,我奉寰公命令,來接呂勐的副官胡浪離開,還請行個方便!”
“這麼晚來接人?”呂寬聽到對方的訴求,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腕錶:“現在是三點二十,再有兩個半小時,河公就會起牀,你能不能在這裡等待一會,讓我在河公起牀後向他彙報?”
秘書搖頭:“抱歉,我是帶着命令來的,人必須帶走!另外寰公也沒有休息,正在等待我覆命,咱們都是爲領導服務的,希望你別讓我太爲難。”
“稍等。”
呂寬見秘書已經把話說死,猶豫了一下,轉身向着呂天河居住的別墅走去。
呂天河年事已高,平時的睡眠質量很差,爲了能讓他有一個良好的睡眠環境,他居住的房屋周圍,連蟬鳴鳥叫都不能有,呂寬作爲他的侍衛長,深知打擾呂天河的睡眠是大忌。
不過今天晚上的情況確實特殊,三號長老呂林寰一天內連下兩道手令,這種情況是極度反常的,萬一出現什麼差池,也不是他可以承擔的。
呂寬懷着忐忑的心情走進別墅,發現二樓的書房亮着燈,還以爲是僕人忘了關,等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呂天河正坐在桌邊,不知道在看着什麼書。
呂寬看見這一幕,儘量壓低聲音的說道:“老爺,您還沒睡?”
“我在等消息。”呂天河回過神來,將手裡的書扣在了桌上:“呂林寰那邊來人了?”
呂寬點頭:“來的人還是他的秘書。”
呂天河繼續問道:“是來送呂勐的,還是接胡浪的?”
呂寬見呂天河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發展,並未過多解釋:“是來接人的。”
“哈哈哈哈!”呂天河聽見這個迴應,不禁放聲大笑:“所以,呂林寰會來找呂勐,是他早就埋好的一步棋,他在選擇回到稻穗城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防備我的準備,他在看來,我是他的阻礙!”
呂寬不語。
“一個兒子將自己的父親視爲魔鬼,這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啊。”呂天河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呂勐太年輕了,他根本就看不清這個世界真正的模樣,骨子裡的叛逆,已經讓他覺得我是唯一想要傷害他的人,卻沒想到,連我這個父親都能對他嚴厲到這種程度,外人又怎麼會對他仁慈?”
呂寬依舊沉默,對於呂天河的家事,他是沒有資格,也不敢去插嘴的,最主要的是,他本身就跟呂勐存在見不得光的交易,此時對於跟呂勐有關的事情,存在着本能的牴觸。
呂天河知道這種事情跟呂寬說是沒用的,將一個信封從抽屜裡拿出來,放在了桌上:“你拿着這封信,跟呂林寰的秘書去見呂勐一面,告訴他,如果他還認我這個父親,就自己回家來,否則的話,從今往後,我們便斷絕父子關係,他是他,家族是家族。”
呂寬終於忍不住說道:“老爺,此事,我還是勸您三思!”
“去吧。”呂天河沒給呂寬說話的機會:“對呂林寰的秘書說,是我讓你見呂勐的,他們不會攔着。”
……
稻穗城軍備基地,數臺卡車已經開始列隊集結,遠處的機械和傳送帶不斷嗡鳴,從糧倉運來的糧食正在快速裝車,呂勐吹着晚風,聞着空氣中麥芽和發黴混合的味道,心中感慨良多。
自從他回到呂氏,已經數月有餘,一路坎坷波折,仕途處處受到打壓。
隨着他攀上了呂林寰的關係,終於邁出了從團級軍官晉升到師級軍官這重要的一步。
呂勐跟呂林寰的談話,雖然總體而言是順利的,但是其中的兇險,只有呂勐自己清楚。
如果不是因爲他擁有財閥血脈,以一個團長的身份,是絕對不可能見到呂林寰的,而且他提出的與革命軍談判,還有扶持嶺南土匪,全都是觸碰呂氏的逆鱗,任何一件事單拎出來,都足夠要了他的命。
在呂氏元老會當中,軍隊出身的呂林寰是絕對的鷹派,不僅性格剛硬,而且脾氣也不好,不過他卻是唯一一個能夠把全部精力和熱情都投入給呂氏的人。
呂勐很幸運,他賭對了,對於嶺南匪患,呂氏不僅只有他表現得憂心忡忡,就連呂林寰這等大人物也是一樣的。
正如他對呂林寰說的那樣,自己並不能確定寧哲可以在嶺南取得什麼樣的成就,不過在呂氏無法插手嶺南事務的情況下,星光公司的出現,的確是一個巨大的轉機。
現在呂勐已經得到了呂林寰的肯定,有了他的支持,自己就可以利用手中的兵權繼續爲星光公司提供便利。
一想到多年來的抱負終於有了施展的機會,呂勐難免亢奮。
幾分鐘後,一臺軍車駛入院內,停在了呂勐面前,胡浪推門下車,看了一眼遠處的車隊,還有站在面前的呂勐,就知道他的計劃很順利,露出了一個笑容:“四爺!”
呂勐點點頭,然後看向了呂林寰的秘書:“辛苦了。”
“職責所在,不談辛苦。”秘書語氣平淡的迴應完,轉開話題道:“你父親的侍衛長呂寬要見你,人在基地的辦公樓接待室,至於要不要見,選擇權在你。”
……
五分鐘後,呂勐推門走進了接待室,見到了屋裡的呂寬:“我爸讓你來的?”
“當然,我只是老爺的侍衛,沒有私下見你的必要。”呂寬從椅子上起身:“你今天的行爲,讓老爺很憤怒。”
呂勐笑了笑:“憤怒這種情緒,誰又沒有呢?你對我進行說教,不是因爲對錯,只是因爲他是我的父親,對嗎?”
“不,也因爲他是我的家主,我的領導。”呂寬抽出懷兜裡的信封,向呂勐遞了過去:“老爺讓我給你帶一句話,如果你還認他這個父親,就立刻停止一切會給家族帶來風險的行爲,現在跟我走,否則的話,你的名字將會在宗族的族譜上除名。”
呂勐接過燙着火漆的信封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呂寬搖頭:“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老爺跟你斷絕關係的證明。”
“嚓!”
呂勐掏出口袋裡的打火機,將信封點燃,等它化爲灰燼,對着呂寬說道:“告訴我爸,血緣這東西,不是憑一張紙就可以斷絕的,我想做一個合格的兒子,也想做一名合格的軍人,我不會回家,但同樣不會做影響家族利益的事情,我已經長大了,不想活在牢籠裡。”
呂勐語罷,推門離開了辦公室,呂寬看着地上還在閃動火星的灰燼,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