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咯噔咯噔”地一路駛向“萬景天”,陳氏一家三口給她準備了豐盛的生辰宴。小二將他們迎進二樓的一家雅間後便下去傳菜了。
等菜一一地都上齊,陳同非對徐謹說道:“看看,都是你愛吃的。”
徐謹來時脫下官帽放在一旁,用小二送上來的熱手帕淨了手,隨後與陳夫人和陳挽敘着話。聽陳同非這樣說,她拿起筷子掃視一圈,眼角彎彎笑着道:“不錯的,都是我愛吃的。”
陳挽從一開始就不住地打量她,她眼睛發亮,嘴裡“嘖嘖”地感嘆道:
“阿謹,平日見你穿男子的衣袍就夠俊朗了,沒想到穿上官服更是了不得咯。”
徐謹嘴角一勾,打趣道:“哪裡哪裡,再俊也俊不過你的南哥。”
桌上還有陳同非和陳夫人,陳挽小臉兒刷地就紅了,她不敢看她爹孃,只能拿着筷子,一邊用頂端去敲徐謹的背,一邊用另一隻手指着桌上好幾道菜,惡狠狠地說道:
“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那個,都是我給你點的……”說着收回筷子,手在她胳膊上一掐:“你還敢笑話我。”
“疼。”徐謹輕叫一聲,拍掉了她的手,盯着她揉了揉發痛的胳膊。
陳同非看着陳挽,忽而感慨道:“女兒大了,爹孃終究是留不住了”
陳挽聽了,臉更紅了,埋在徐謹肩膀上,不敢朝她爹的方向看。
陳夫人見此,笑着打圓場道:“好了,有什麼留不留的,到哪裡都是我的孩子。再說,範家又不是別人家。吃菜吧,來,慶賀我們文吉生辰大吉,一生順遂無虞。”
徐謹咧開嘴角看着陳夫人,說道:“謝謝夫人。”
“是啊文吉,生辰大吉,每日都要開開心心的。”陳同非亦和藹地看着她。
“謝謝大人。”
陳挽在一旁終於擡起頭了,她對徐謹吐着舌頭說道:“是啊,生辰大吉,早日同清漣兄修成正果!”
“你!說什麼呢……”徐謹快速出手將她的嘴捂住,心砰砰地亂跳着。但見陳同非和陳夫人只是笑着,並沒有多說什麼,她這才放下心來。
“來,文吉,嚐嚐這個魚,挽挽她爹特地吩咐要最新鮮的活魚呢。”陳夫人夾起那松鼠鮭魚肚子上一大塊魚肉送到她碗裡。
徐謹點點頭,拿着筷子看了陳挽一眼,故意反擊道:“對了,大人,夫人,說真的,你們準備留她到唔……”
“吃魚!都是你的,快吃魚吧你。”
陳挽急忙將陳夫人夾進徐謹碗裡的魚一筷子夾起來送到她嘴裡,堵上了她要說的話。兩人都睜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彼此,並沒有出聲,卻好像又在說着什麼,像兩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一般。
陳夫人拍了陳挽一下,微嗔道:“你這孩子,輕着點啊……”
陳挽轉頭對她娘撅撅嘴道:“偏心!哼。”
……
雅間內,四口人其樂融融地吃着生辰宴,陳夫人一直問徐謹在東宮和國子監過得怎麼樣,事無鉅細,還問趙明庭對她好不好,生怕她受什麼委屈。
徐謹一個勁兒點頭說好,但當她提到趙明庭時,她總是有些不自在,只得打岔將話頭引向了別處。還好陳挽嘰嘰喳喳地說着些俏皮話,徐謹終於躲過了陳夫人的“審問”。
……
這頓飯吃了將近一個時辰,陳同非之前答應過她,除了吃飯,還要陪她逛街市,看雜耍,買她喜歡的東西。
出了“萬景天”的大門,便是熱鬧的長安街,人流雖然比不過燈會那晚,但也是來來過過得絡繹不絕。車伕將馬車停靠在酒樓外面休息,陳家一家三口和徐謹便在街市上慢悠悠地逛了起來。
街邊的小攤傳來一陣一陣的吆喝聲,陳挽一手挽着她娘,一會兒指着這個說好,一會兒又要買那個,陳同非和陳夫人無奈地說,好像過生辰的是她,她則調皮地說“就是”。
徐謹一身男裝,不能像陳挽那般挽着陳夫人,便只能跟在陳同非旁邊,二人一邊走一邊說着話。
“那日宮宴還算有驚無險,日後千萬莫要那般衝動了。”
陳同非實在不想在她生辰日說這些,但如今她同樣爲官,他不得不趁着她在身邊叮囑着。
“嗯。”徐謹什麼都明白。她嘆了一口氣說道:“差點連累大人,我也有些後怕。日後我再闖什麼禍,大人也千萬千萬莫要爲我冒險。人各有命,大人……”
陳同非不贊同地打斷她:“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你若是有事,我這後半生可還能睡一天踏實覺?”
“師哥。”徐謹正色道:“我說真的,千萬不要爲了我折了自己,你還有夫人和挽挽。”
說着,她擡頭看向夜空中那一輪明月,聲音低沉,有些微的沙啞: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師哥,你有家有妻女,你不欠我的。”
陳同非看着前方,聲音不大,卻很堅定:
“哪裡有什麼欠不欠的,你要做什麼,師哥管不着,但師哥怎麼對你,都是因爲,你在師哥心裡。”
徐謹心頭熱熱的,又酸酸的,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她抿着嘴,低下頭看着自己質地、做工都屬上乘的官靴,一邊走一邊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街上的石板被周邊的燭火染成昏黃色,眼前有四個人的影子,一對看着年紀稍長,身影也明顯沉穩。另外兩個小的在邊兒上,一個髮飾俏麗,影子顯得活潑而婀娜;一個頭頂官帽,衣服如流雲般垂落而寬大,脖頸修長,雙肩平直,挺立又瀟灑。
“糖葫蘆!爹爹我要吃。”
陳挽看着前方有小販扛着稻草棒子,上面扎滿了一串串紅果,她開心地指着那裡朝陳同非要。
陳同非轉頭看向女兒,寵溺地回道:“好,爹爹去給你們買。”
說完,他便負手大步上前,走過去朝小販要了三串糖葫蘆。小販一臉開心,笑得張大了嘴,利落地從後面摘下三串給他。他客氣地從袖中掏出幾個銅板交給小販,隨後站在原地等着迎面走上來的三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