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上午。
一輛黑色的奔馳商務停在了電影宮內的停車場。
忽而,兩個男人下了車,往着非競賽單元的會場這邊走來。
其中一個穿着正經,鬢角發白,眉頭微皺,看起來年紀不小,旁邊一個揹着一個挎包,稍顯年輕。
這兩位就是弗朗索瓦-克魯塞以及他的經紀人了。
自從那日埃德蒙主動說要把演員請來,立馬就通過圈內人脈找到了彼時正在馬賽賦閒在家的弗朗索瓦。
這位也是個老戲骨了,只不過年輕時候不太出名,磨出演技之後,他這等年齡段的演員又不吃香,缺少機會,這纔不顯。
而接到邀請,他立馬就跟着經紀人趕赴戛納。
兩人一路走近,經紀人在旁邊囉嗦道,“也不知道等會是什麼情況,不過萊曼導演在業內的評價很高,人態度也好,應該能成吧,咱們大老遠的跑過來,連演什麼都不知道。這也太急了些。”
弗朗索瓦倒是沒那麼患得患失,他道:“人家主動相邀,我們赴約就是了。”
來到會場門口,經紀人撥通一個電話說了幾句。
立馬就從裡面出來一個人,卻是埃德蒙親自迎接。
三人雖不太熟,但多少也聽說過,加上弗朗索瓦年齡也跟埃德蒙相近,互相客套倒也不顯生分,算是能聊得來。
而弗朗索瓦也是從埃德蒙口中知道了自己將要出演的電影《無法觸碰》的一些情況。
按埃德蒙的意思,這劇萊曼籌備已久,裡面的發揮空間很大,演得出彩了那就真的會出彩。
這倒讓弗朗索瓦越加的感興趣起來,心裡跟撓癢似的。
一路走到會場的一處安靜的隔間。
埃德蒙招呼一聲,就見萊曼帶着微笑走了過來。
“你好,克魯塞先生。”
“你好,萊曼導演,我很喜歡你的《百萬美元寶貝》,那部電影不僅劇情很棒,鏡頭也很出彩,特別是麥琪訓練完坐車回家的那一幕,光線和鏡頭的配合簡直讓人驚喜,你是怎麼想到的?”
萊曼有些自得的笑笑,“其實那一段我的攝影師托馬斯也提供了靈感,用冷光打在攝影機斜上方,光影部分能正好只籠罩角色三分之一的臉,場景構圖才具那樣的美感,而麥琪偶然的一笑,其實是演員自己發揮的恰到好處。”
閒聊一番,萊曼領着幾人去到裡間,拿過初步定稿的劇本遞給弗朗索瓦。
“這個你先拿回去,多看幾遍,具體拍攝時間估計會在6月初。”
見萊曼輕而易舉的定下了角色,弗朗索瓦有些吃驚。
他來之前可沒想過會這麼隨便。
但萊曼看過弗朗索瓦近期參演的好幾部作品,對他的實力還是相當認可的。
更關鍵的是,他的樣貌與原作者有三分像,演起來會沒什麼違和感。
此時,他的經紀人忍不住插話道:“那......出演這部電影的片酬......”
“再等幾日,我是找人跟你談的。現在,我們還沒簽合同。”
“哦,不好意思。”經紀人燦燦的笑笑。
......
《無法觸碰》的發行工作將會是歐羅巴、高蒙、百代三家公司共同代理。
話說,當這個項目的信息初步披露,又經過埃德蒙主動幫忙,很快就被三家制片廠找人尋了過來。
——其實來得更多,但萊曼經過考慮之後選了這三家。
一來是這三家都有實力;二來是有過合作基礎,好打交道一些。
當然,此時的重點不是這個。
自從選定的片單出來之後,如何評獎纔是最大的障礙與困難。
萊曼原以爲隨便聽取衆人意見,哪部作品票多就直接給誰,可一商量此事,大家都懷有諸多計較。
有說扶持本地電影人的;有說太刻意會被質疑,還是誰名氣大就頒給誰;也有從作品新意方面入手的......
總之,沒一個最服衆的作品,好像都能給,但又好像給誰都是錯。
而且,組委會雖然拉進來幾部內定作品,但對此事就再沒多說什麼,頗有你們決定的意思,倒是很沉得住氣,不怕衆人搞砸。
對此,萊曼身爲主評委也是煩悶的很,這不定下可關係到他的任務能不能順利完成。
說實話,以前沒當評委的時候,萊曼總感覺評個獎是很簡單的事。
但真的當了,各方各面都要考慮到,還是很耗心思的。
畢竟,大家都是吃這一碗飯的,你說他的電影好,我說其他的也不差;你說他的名氣最大,我說作品不能全看名氣......
這日上午,萊曼起牀去會場,心裡想着要不要去找埃德蒙議論議論這個事情,探探風聲取取經驗。
不想剛到會場門口,就碰上了評審團中的一員。
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在等我?萊曼心想。
果不其然,那人招呼道:“拉斯特先生。”
“有什麼事嗎?”萊曼疑惑。
“是這樣的,這幾天見了很多人,大多是求我牽線請你一聚的。所以,我想問問你的意思?”這人解釋道。
“哦?他們是爲了什麼?”
“還能有什麼,當然是獎項歸屬的事。”這人笑道。
“獎項歸屬會討論出結果的,找我又有什麼用?”
“不,不,他們就是瞄着你來的。對此,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而且,你是主評委,如果連你說話都沒分量,那還能有誰?”這人搖頭道:“別看現在如此爭論,如果你真的有抉擇,組委會那邊也是說得過去的。”
“好吧,如果有空,我會見見的。”
此事說好,兩人一同進了會場。
等到中午,萊曼就跑去找埃德蒙了。
卻說主競賽單元會場那邊,埃德蒙正拿着一份名單翻看,擡頭見萊曼過來,高興道:“你怎麼來了?我還想着等會去找你。”
說完,從抽屜裡拿出一份單子遞給萊曼道:“這是幾家製片廠按照你的吩咐列出的是阿爾及利亞人的人選名單,有幾個還有一定的表演經驗,不多都是出演反派或者混混,倒沒怎麼演過稍正面的形象。”
萊曼接過來翻了翻,再把年齡方面限制一下,一大半的人選履歷就都被淘汰了,只剩下幾位還算合適。
萊曼把名單還給埃德蒙道:“從這三位裡挑吧,誰試鏡的時候更自然,就定誰。最好還能找一個阿爾及利亞人在試鏡的時候給給意見。”
埃德蒙想了想,不知這麼選有什麼深意,脫口問道:“他們三位有什麼不妥嗎?”
萊曼回答,“我們看他們的模樣都感覺差不多。臉盲。但阿爾及利亞人看自己的同胞當然能分出許多不同。除了表演經驗,我想選一個面善且帥一點的,總不能繼續醜化阿爾及利亞演員吧,那可就糟了。”
埃德蒙恍然大悟,“是有道理。這部電影第一要講述的就是人種平等,以及菲利普和德瑞斯的友誼,當然不能選個長得醜的,演技反倒是其次了,面對攝像機能保持自然就還有調教的空間。總之,德瑞斯的選角要能讓阿爾及利亞人滿意。”
“就是這般。”萊曼點頭道。
對這方面,萊曼還是頗有心得的。
就像好萊塢如果要拍黑人當主角的話,也不選太醜的一樣,這種臉盲導致的所謂歧視,其實是有相當大的空間的。
因爲不同膚色之間確實存在這種分辨能力的差異。
你覺得好的,阿爾及利亞人可不一定覺得好。
談完此事,萊曼試探道:“評獎的事,有沒有什麼比較公平一點的方法或者是能服衆的?”
埃德蒙笑道:“這世上哪有什麼服衆不服衆,有些人喜歡看恐怖電影,有些人喜歡看喜劇電影,前者或許也能喜歡喜劇,但看喜劇的或許大部分根本不接觸恐怖,你能單以喜歡看喜劇的決定所有一切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喜好,電影的事就沒有服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