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大學曾經舉辦過一個關於正義的公開課——《公正》。
裡面提出的道德兩難問題一直是道德研究領域中的經典心理範式,比方說著名的電車問題,它最早由哲學家菲利普福特在1967年提出,引發了哲學、倫理學、心理學、認知科學等領域對這個問題的探討。
題目如下:
假如你看見一輛已失去控制的有軌電車在軌道上前行,電車所行駛的方向上有5位工人正在進行工程作業,如果電車按目前的軌道前行,這5位工人勢必會被電車撞死,拯救這5位工人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扳軌道,電車改向,撞死另一個維修工人。
經典的道德兩難問題都是要求被試在是否會犧牲一個人挽救多個人的性命問題上做出選擇,而且不論做出哪種選擇,均會讓選擇者產生一定程度上的道德衝突。
而這經常會面臨着選擇:
A:堅持原則
B:打破規則
哈佛的政治學家科爾伯格認爲,人們爲了解決腦中的兩難問題,一般會生出兩種道德判斷:
A.:道義主義選擇——
道義主義判斷一個行爲正確與否的標準,在於其是否符合現有的制度、法律或規則。在這種思維方式中,行爲的道德與否是固定的,與情境無關,這是一種基於規則的道德思維。
B.:功利主義選擇——
功利主義判斷一個行爲道德與否,不取決於符不符合規則,而要視其行爲的結果是否增加我們的“最大幸福”。
也就是說,某件事如何抉擇,某一行爲是否可取,要看事情最後達到的結果。爲追求對大多數人來說的最大效益,應該犧牲少數人來拯救多數人。
從電車例子裡理解這兩種思維的話。
功利的,看到撞死5個還是1個,直接就選擇撞死1個人,因爲死1個總比死5個好,對吧,這是小學生都會的簡單算術題。
但換個情景,一輛行駛中的電車,還是5個工人,眼看繼續前進就會發生禍事,而你在軌道上方的天橋上恰巧注意到了這一幕,提醒是肯定來不及的,但你身邊有個黑人胖子在吃東西,吃相難看,你可以把他推下去阻攔電車,他的死亡可以讓電車司機提前剎車,5個工人就會沒事。
該怎麼選擇?
再沒有一個學生舉手贊同推人救人,連支持功利主義的都不發聲了。
同樣的犧牲1個人救5個人,爲什麼大家的選擇會來個180度大改變?只因爲阻止的方式變成親手改變?
每個人都應該有自身道德原則,原則決定人們的行爲和選擇。
回到電影《守望者》上,電影中的法老王,就是一個典型的結果主義者。結尾,他在世界幾個大城市發動核襲擊,滅絕1千多萬人,因爲這個世界最聰明的人認爲這是犧牲小義成就大義,是正確的。
而站在法老王對面是影片中絕對主義的代表者永不妥協的羅夏。
絕對主義是一個傳統原則,更是社會的主導原則。比如頭可斷血可流,氣節不能丟。有些東西不能用簡單的利益結果衡量。
只不過從表面上來看結果主義比絕對主義好,功利嗎,圓滑嗎,就像常說的做人要會變通,不要死腦筋。行事原則固然是可以站得住腳的。
但爲什麼主人翁變成自己,原則立場也會發生改變?
因爲結果主義中總是伴隨着犧牲,但沒人想成爲犧牲者,所以結果主義又往往誕生出不公,所謂的犧牲小部分人救活大部分人的大義,被迫犧牲掉的大概率是社會底層弱勢羣體。
換句話說,誰想成爲被犧牲的一員?
德國一戰戰敗,國內經濟低迷,希特勒站出來了,大手一揮,犧牲掉600多萬的猶太人,用他們的財富給德國經濟輸血,對非犧牲者而言,大部分是贊同的,所以,德國民衆人人歡呼把希特勒當神一樣崇拜。
從結果主義的角度講,這也是犧牲小義成就大義,至少,德國一下從泥潭裡跳了出來,還凝聚了民衆信念,社會對政府的支持熱情高漲。
再比如美國反戰運動中一位議員呼籲民衆以美國利益爲大,戰爭中美國軍人的犧牲是偉大光榮的,一位記者反問議員,那你們議員的兒子都在哪裡,爲什麼不把他們送去戰場爲國爭光?
小布什爲了政權,快速轉移矛盾,拉攏軍火商。因爲那些鼓吹戰爭最兇的政治家和軍火販,他們的家人孩子又不用去戰場,他們只要坐在豪宅裡,開着舞會,喝着香檳,數着美國對外戰爭帶給他們的血汗錢。
這也是結果主義中,所謂的犧牲,你被犧牲了,你被代表了,他們賺了。
所幸,美國將吞下這一顆苦果,並因爲立國之初的白人至上主義者不公的執政,時刻爆雷,持續上演3億人的槍戰夢想。
而《守望者》裡,就是結果道德對陣絕對道德的壓抑劇情。
電影是文化的載體,有時候爲了更強烈的戲劇衝突,肯定得人爲加工。
更關鍵的是,漫畫和電影是兩回事。
漫畫一直是小衆的,是感興趣的人才會去看,但電影,通常會吸引更多的人進場,你不能指望沒看過漫畫,故事背景又很難理解的人看完這麼一部枯燥的電影不破口大罵。
換句話說,事先沒了解,電影講的又是一個不符合美國自由平等社會道德觀,不利於和諧社會的建設,怎麼能被美國大衆所接受?
其實,《守望者》就算放出三個小時剪輯版,也只是口碑回升,票房是註定了要撲街,因爲太小衆。這就好比看鬼片的特定羣體就那麼多,你非要投資一個多億去拍部鬼片,就算取悅了這部分羣體,市場上限就擺在那,逆不了天,改不了命。
如果《守望者》能學一般的好萊塢類型片一樣,加入更多的像大街卡車機槍掃射追逐戰,白宮、大橋一路炸炸炸,添入一些大爆炸大特效商業元素,可能會吸引一部分爲了視覺享受的觀衆。
可惜,這些元素《守望者》統統沒有。因爲這就是一部解構超級英雄的作品,哪能去極力表現超能力者——超級英雄可以監督民衆,那麼誰來監督超級英雄呢?誰來保證公義,誰能絕對沒有私心?《黑暗騎士》也討論了這一點,並提出法律之外的正義警察不能被社會接受。
兩部作品同爲DC產物,其實也有很多相似點,和以往那些歡樂正義超級英雄電影不同,這兩部電影裡的英雄都不那麼完美正義。
黑暗騎士中,蝙蝠俠在救人的關鍵時刻,出於私心選擇去救瑞秋,結果落入小丑的圈套,甚至導致本應守護城市打擊犯罪的英雄哈維,墮落成罪犯雙面人,最後還得給哈維背鍋,罪犯變英雄,英雄變罪犯,靠謊言建立起一個“正義”的哥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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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蘭版的蝙蝠俠是有瑕疵的,正義不那麼完美,然而正是這些瑕疵和不完美,反而讓這部電影顯得更真實,更人性,更貼近觀衆抓住他們的心。
因爲太完美的正義英雄會讓觀衆覺得虛假,再者《黑暗騎士》中還是保持了社會主流的價值精神,能讓觀衆接受。
《守望者》則是純粹的剖析太多,對觀衆的觀影體驗不好。
美國廣大的底層老百姓不需要一部電影來告訴他們什麼是社會的陰暗面和人性的醜陋,因爲他們平時生活中已經見得太多了。教育問題、社區治安乃至警力的分配。
一個不管控槍支,隨時發生槍戰的國家,你指望民衆能有多少人情味?
他們需要的是安慰劑,是麻醉劑,是一瞬間的精神愉悅,是來給他們繼續面對生活中困難的信心,而且政府和媒體也需要正義公正正能量的**樂電影,來讓他們安撫社會引領民衆。
從這方面看,《守望者》的失敗是註定的,一部偏離主流市場、沒有爆米花視覺大場面,而且角色太多、背景複雜,改編不易的電影,連基本的情節都細碎,觀衆怎麼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