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繼續擴張,”克勞德毫不猶豫的給出了答案,“雖然你總是說,我們應該講主要精力放在新型媒體上,事實上我們也的確在新型媒體上收穫很多,但並不意味着要徹底傳統媒體,即使他們即將消退——你覺得收購《紐約時報》怎麼樣?”
“收購《紐約時報》?有這個必要?”雙手交叉在一起的阿德里安不置可否。
“我只是舉個例子,”克勞德擺了擺手手,“但是,我們不可能在傳統媒體的渠道上完全寄託在別人身上,我們必須要有自己的,或許必要時刻能派上大用場。正好,他們也想要進入新型媒體,所以我們需要用上市來吸納更多的更有分量的投資者,拉攏更多的人,ac傳媒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股東們會樂意看到這些的。”
說着,他將拿在手中的一份文件遞到了阿德里安面前:“我已經和高盛以及jp摩根的人談過了,已經達成了合作意向,他們已經開始準備了。”
“談過了?”阿德里安終於坐不住了,有些急躁的接了過來翻了幾頁,然後擡起有來,眉頭皺得緊緊的,“我怎麼不知道?”
克勞德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太明白:“我之前跟你說過,就在數週之前,有件事想要跟你談談,但因爲還只是個初步構想,所以暫時推後了。”
“這可不像是初步構想。”阿德里安揚了揚手中的文件。
“沒錯,但之後我陸續將資料都發給了你。你也是簽了字的。”克勞德攤開手,然後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似乎覺察到了他有些不一樣。
阿德里安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臉色變得有些不太好看,這段時間裡又是奧斯卡又是新電影,然後還要訪問大陸,很多東西都是草草看過後交給伊萬卡處理。
“我不同意,克勞。”阿德里安最終這麼說道。
“爲什麼?”克勞德露出訝異的神色。
“因爲……”阿德里安抿了下嘴脣,然後又深吸了口氣,“你沒注意到嗎。克勞,兩房的情況不是很穩當,從去年開始,就已經出現有人還不起房貸,銀行拍賣掉抵押房屋卻依然虧損這種事情。”
“是嗎?”克勞德有些懷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仔細回憶了,“好吧,我記得確實有這種事情,但這並不普遍。不是嗎?”
“如果已經普遍了,那麼整個投資環境都會惡化。”阿德里安當即說了起來,“我記得和伊妮之前曾聊過一些這方面的話題,據說情況不是很樂觀。”
“是嗎?”克勞德眯起眼睛,“我和唐納德也談過這方面的內容,他可沒這樣說過,他承認有些問題,但很快就會好轉。”
“可我聽說……新世紀金融公司已經宣佈破產了。”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的阿德里安絞盡腦汁的說道。
“那家95年成立的貸款公司?這很正常,”克勞德擺了擺手,“完全以貸款。而且是次級貸款爲主要業務,很難承受大的風浪,尤其是金融方面的,你應該明白這個。我承認,今年的金融市場波動得比以前大,但這不會影響到我們。”
阿德里安不由捂住了額頭,沉默了片刻後才又用堅定的語氣道:“我依然保持我的看法。”
“爲什麼?”克勞德終於將眉頭皺了起來。“我們只是拆分上市,核心業務都有所保留,對股權的影響並不是很大,你大可不必擔心。”
“我不是擔心這個。”阿德里安的聲音忍不住大了點,“你瞭解我,克勞,如果確實需要,我一點都不反對集團上市。我只是擔心,這場波動會不會擴大,會不會變得越來越劇烈!我有種不好預感,這場波動不會那麼輕易結束。”
“是嗎?你什麼時候變成金融專家了?”克勞德本來想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的,但他的眉毛挑得太高,以至於看上更像是在諷刺。
“你不相信我?”阿德里安深吸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惱火的光芒,“爲什麼?你也承認,我的預判一直都還算準確。”
“沒錯,但那多少都有事實爲依據,”克勞德的語氣也變得有些不快,“你現在告訴次貸波動有可能擴大,好吧,我承認這的確有一定的機率,但那非常小,或者換句話說你並沒有稍微有力的證據證明這點有可能發生。”
停頓了下,猶豫了下,他才又道:“艾德,你很出色,我們都清楚,可爲什麼不繼續呢?”
雖然他很委婉,但阿德里安還是聽出他話裡的意思,隨即慢慢站了起來,雙手支撐在辦公桌上俯視着克勞德:“你看不出來嗎,你真的看不出來嗎,還是你不想看出來,克勞?我們需要資金的話,有很多種融資的方式,不一定需要上市!在這個時候做這些是在冒險,如果是十年前,我毫不猶豫迴應,只要那對集團有好處,可現在,我們已經不需要再冒險!”
“不符合實際的去等待,那纔是冒險!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沒有風險,只要在可以承受的範圍當中,只要收穫高於付出,就值得去做!”克勞德也站了起來,目不轉睛的和阿德里安對視着。
“可以承受?收穫高於付出?”阿德里安沒終於沒能忍住的冷笑了起來,“我依然是那個問題,克勞,是你沒有看到,還是你不想看到?!”
“我沒有看到?是我沒有看到,還是你認爲我沒有看到?”克勞德高聲質問,“我不明白,艾德,你一直都信任我,爲什麼現在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當然信任你,克勞。我一如既往的信任你,但你在做這件事之前,難道不應該哪怕在電話上問上一聲嗎?!”
“哈,你覺得你的權威被冒犯了?就因爲我沒有在電話上通知你?”
兩個人的聲音都越來越高,情緒也越來越激動,到了最後相互瞪視着,宛如紅了眼睛的公牛,誰也不讓誰。
如此片刻後,克勞德才一個詞一個詞的說道:“你知道,我原本可以做完了才告訴你的!”
沒錯。阿德里安一直這樣的放手,所以總裁兼ceo的克勞德擁有很大的權利,上市這種事情如果取得了董事會的支持,他是無法阻止的。或許克勞德是想表示,他之所以過來徵求阿德里安的意見,正是尊重他的表現。但克勞德卻忘了,在這個時候,這句話還有另外一層含義:就算你知道了,也阻止不了我。
所以。阿德里安的臉變得鐵青,同樣一個詞一個詞的回答:“你可以試試!”
克勞德的臉色同樣變得鐵青。當即一聲不吭的轉身離開,然後,門口傳來砰的一聲重響。
“發生什麼事了……”伊萬卡隨即匆匆走了進來,但才說了句,阿德里安就猛的一拳砸在桌上,發出巨大的“咚”的一聲。
接着,嘩啦嘩啦,他猛將一桌子東西全部狠狠掃到了地上,睜着猩紅的眼睛大口大口呼吸着。
伊萬卡不由退後了一步。但她又很快上前,一把抓住了阿德里安的胳膊:“冷靜點,艾德。”
阿德里安轉過頭來,臉上的表情分外猙獰,伊萬卡正要說話,卻被他撲通按在了桌上並吃痛叫了聲。阿德里安完全沒有理會,粗暴的掀起她的短裙。扯開絲襪和底褲,什麼前戲都沒有的就撞了進去。
伊萬卡再次痛苦的叫了出來,但她並沒有反抗或掙扎,只是咬着嘴脣任憑他在後面狂暴的施虐。
…………
不知道過了多久。伊萬卡終於醒了過來,她發現自己正躺在沙發上,一件外套正搭在自己上面。她勉強坐了起來,跟着嘶嘶的吸了幾口涼氣,拉開外套一開,自己的上衣還好,裙子已經被蹂躪得看不出來,絲襪也破了好幾個大洞,伸手摸摸腰肢和大腿內側,疼痛的感覺隨即傳來,恐怕少不得有些淤青。
她苦笑了下,然後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只穿着襯衣的阿德里安抱着胳膊背對着她,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伊萬卡站起來走到了他的身後,伸手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現在好些了嗎?”
阿德里安轉過身來,捧起了她的臉蛋,低頭凝視她的眼睛:“我弄痛你了?”
“還……還好……”伊萬卡笑了下。
“我弄痛你了。”疑問句變成了陳述句,下一秒鐘他將她擁入懷中,“對不起,伊妮,我很抱歉,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沒關係,”伊萬卡緊緊抱着他,似乎想要將整個身體都嵌進去,“還是首次看到你和克勞吵架……和最好的朋友吵架,那一定很糟糕。”
“是啊,最後好的朋友,最好的搭檔,”阿德里安深深嘆了口氣,“幾十年的友誼就這麼出現了一條絕大的裂痕。”
“我能……爲你做什麼嗎?”伊萬卡的語氣帶着難得的說不出的溫柔。
“不,不用,”阿德里安摩挲着她的金髮,“你已經爲我做得夠多了,我會處理好的,相信我。”
這次吵架來得很突兀,冷靜下來後阿德里安也開始反思,自己似乎……有些過敏。但是,他真的沒有想到,克勞德居然想要讓集團上市,而且還是在這個關口。
真是見鬼了!如果是別的時候,阿德里安即使不情願但也不會拒絕,畢竟沒有哪家傳媒集團不是上市企業,出於拉攏更多的具有分量的人物,不是不可以考慮。但爲什麼偏偏是現在,而且還已經和兩大投行達成初步的意向合作,如果現在上市的話,三個月之後……
他居然沒有意識到,他怎麼會沒有意識到……每次想到這裡阿德里安心裡就很煩悶。好吧,克勞德沒有意識到其實也是正常的,金融波動的不確定性即便是那些在後面操縱的人都不一定能看清。就像99年的索羅斯,他認爲it泡沫那個時候就會破裂,於是投入大筆資金做空,結果賠了一大筆錢。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如果連克勞德都沒有預料到次貸爛帳涌出來的時機,那麼有人在幕後推動的可能性就會很低。就像上面說的那樣,金融波動的不確定性幾乎沒人能完美的預料到,即使從美聯儲開始下調利率大家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但具體會是什麼時候就不得而知了,要知道。阿德里安原本打算借這個機會再賺一筆的。
所以,也就難怪阿德里安在聽說克勞德打算再這個時候上市後,會有那樣的劇烈的反應——或者這只是一個原因,除此之外,阿德里安本能的想要維持自己的權威,大概是另一個原因。
是的,十多年前就說過,能發展成大集團的公司,雙核心的幾乎沒有。基本上都是一人爲主一人爲輔。阿德里安雖然選擇了後者,但同時也用了種種手段。比如發佈些前瞻性的信息,爲自己增加分量。
一直以來,他和克勞德都合作得緊密無間,很多事情都會提前商量好再付之行動,ac傳媒業因此一步步的發展成了今天的規模。但是,現在突然的一下,在他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克勞德卻提出將集團上市,而且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別說阿德里安,任何一個董事主席都會不舒服。
加上阿德里安習慣了自己負責大方向,細節一切都交給克勞德這種模式,突然面臨對方要硬塞自己不想要的東西的局面,本能的維護自己是天性。
如此這般,又是在這個時候,一個註定會到來的災難的前夕。幾種因素交織在一起,阿德里安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於是爭執也就避免不了。
偏偏他又沒法說服克勞德,即使在這個位置上坐了這麼多年。對金融也有相當的瞭解,但始終不如克勞德。以前雖然和他討論的不錯,也勸說他接受了自己的意見好幾次,但那是在做足了功課的前提下,而現在,阿德里安只能臨時找些沒什麼說服力的資料,哪怕絞盡腦汁想到的新世紀金融公司,也很快被克勞德反駁掉了,於是爭執升級。
其實,兩個人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爭執,但最終都會以其中的一方有限度的妥協而告終。但今天不知道爲什麼,即使在阿德里安如此強硬表示反對的情況下,克勞德依然不肯放棄,最終導致了局面的失控。
該死……好吧,我要負上一大部分責任。阿德里安反思之後這麼想着。如果他能再仔細點,而不是將精力太過集中在其他方面,提前看到克勞德關於籌備上市的文件,甚至提醒伊萬卡一聲,今天就不會如此被動了。
但是,很奇怪,自己沒能保持冷靜也就罷了,爲什麼克勞德也會這麼衝動?這的確是個問題,可惜現在很難得到答案,那天大吵一場之後,這幾天兩人都沒通過電話,即使見了面也只是繃着臉有些冷淡的點點頭。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不管怎麼說,ac傳媒能在傳媒業中殺出一條路併成就現在的規模,和阿德里安、克勞德親密無間的互補式合作有着相當的關係,這是別人沒法重複的。現在,兩人之間出現了裂痕,加上次貸危機就在眼前,如果不能彌補關係,那麼勢必對ac傳媒造成嚴重的影響。
再說了,阿德里安和克勞德也不是沒有感情,不管是來源另外三分之一的靈魂,還是在這十多年的打拼的積累,克勞德的確是阿德里安最爲真摯的朋友、兄弟以及死黨,他絕對不想失去他。
所以,幾天之後,徹底冷靜下來的阿德里安,估摸着克勞德也應該思考得差不多了,隨即主動去了他的辦公室。
“嗨,克勞。”在辦公桌後坐下,阿德里安率先打了個招呼。
“嗨,艾德。”克勞德停下手中的事情,跟他點了點頭。
然後是……長久的沉默,兩個人都這麼坐着,時不時看對方一眼卻不說話。
終於,還是阿德里安主動開了口:“我要向你道歉,克勞,我那天確實太沖動了,我應該……更冷靜一點。”
“我也是,”克勞德再次點了點頭,“如果我稍微控制下自己的情緒……也許就不會有爭吵了。”
“但我不會放棄自己的意見,”阿德里安隨即又道,“我依然認爲,現在不是上市的好時機,我希望你至少再等上三個月。”
克勞德抿住嘴脣沒有說話,接下來又是長久的沉默,阿德里安無法再開口,一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讓集團在這個時候上市,二來……他也不可能主動開口說“我們可以進行詳細的商議”這樣的話,因爲那意味着示弱。不管克勞德會不會因此得寸進尺,出於董事會主席的身份,阿德里安都不能在這個時候這麼說話。
良久,克勞德終於開口了:“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我不謀求公司上市,但需要在一級市場進行融資。”
雖然這也不是阿德里安想要的,但至少比上市要好很多,而且克勞德說得沒錯,這事需要各讓一步,所以他沒有拒絕:“我想我可以答應。”
然後,長時間沉默再一次到來,直到阿德里安起身告辭離開,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