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天,顏汐接到了藍天恆的神識傳話:“姑姑,皇上叫我明日進京一趟,我想跟你說一聲。”
“哦,他沒說叫你進京爲何事嗎?”
“沒說。”
“那就去吧,看他怎麼說再算。”
“嗯,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他傳話叫你去就你去好了,你是在擔心什麼嗎?”顏汐關切地問。
“好的,那沒什麼了,不是太擔心。”藍天恆嘴上這麼說,心裡卻還是有所擔憂的。
他知道皇帝的另一個兒子今年已經十歲,加之皇帝和皇后後來生的都是女孩,所以這個十歲的太子是衆人眼裡早已認定的皇位繼承人,如今自己與皇帝每年見一次面在他看來已經足夠,他並不想過多地出入皇宮,以免引起太子和皇后的注意。
所以他每次進宮見皇帝都是選擇在晚上,只有張公公知道他們的見面。
張公公是侍奉了皇上將近二十年的老臣,他的口風非常密,因此外人也不知道藍天恆這個人的存在。
但是這突然的召喚依然讓藍天恆有點緊張。
因爲其實他並不想和皇帝以及朝廷的關係過近,他還是覺得修煉對自己是最重要的,況且他早已立志要走修仙這條路。
因此他進京城時的心理有點複雜。
等到天色暗了下來,他立即飛身進了皇宮,直奔紫宸殿。
皇帝已經一身正裝端坐在裡面等着他了。
見他進來,皇帝立即笑容滿面。
但藍天恆卻敏銳地發覺皇帝的氣色非常不好,不由得心裡一緊。
一番見面禮之後,藍天恆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最近在讀什麼書?”皇帝樂呵呵地望着他問,驚覺他看起來又比去年成熟了不少。
“除了修仙的書之外還讀了《史記》和《漢書》”,藍天恆恭敬地答。
“這兩本書皆記錄了各個朝代裡的帝王將相的興衰史,你看了之後有何收穫?”
“以他們的興衰史爲鏡。吸其精華去其糟粕,頓感人生的格局也開闊了不少。”
“妙!它們其實就是講述人性與野心的書,可以作爲我們的明鏡。朕很欣慰你讀了它們。”皇帝很感欣慰,連連點頭。
“不知皇上宣微臣來有何事?”藍天恆想了想,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問這句話,他不想浪費時間。
皇帝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抓起桌子上的茶杯,但是卻沒有喝。他明顯是在尋找合適的詞語來表達。
藍天恆忽然覺得皇帝很可憐。便對自己剛纔那句略顯直白的問話生出歉意,趕忙加了一句:“皇上您有心事?”
皇帝聽到他這一句話,心裡似乎略感安慰。終於下定了某個決心似的說:“天恆,朕雖然才四十出頭,但是最近卻發現身體每況愈下,朕有點擔心,這樣下去恐怕會活不長。”
“御醫們怎麼說?”藍天恆只聽得心裡咯噔的一聲,瞬間有種不好了的感覺。
“幾種病患加在一起,要好起來恐怕是很難了。”皇帝又長嘆了一聲。
藍天恆不知該說些什麼。他一個大男人家並不擅長於安慰人,但是心裡又一下子涌上來許多的話,最後,終於化作了一句:“阿爹,請多保重!”
聽得他這麼叫自己,皇帝又驚又喜。眼睛瞬間涌上熱淚。
多少年了。他一直期待着藍天恆能叫自己一聲‘阿爹’,但後者一直都沒有辦法做到。這也不怪藍天恆。畢竟皇帝並沒有撫養過他,自然也就沒有辦法讓他輕易地叫出那個稱呼來。
畢竟這東西需要有感而發,需要內心的認可。
可今天,他忽然就叫了自己一聲‘阿爹’,這如何不讓皇帝又驚又喜?彷彿之前所有的隔閡都瞬間煙消雲散了。
皇帝竭力地控制住了要流出來的眼淚,笑着說:“天恆,謝謝你!”
“不用謝,阿爹……父皇,這是我一直欠您的。”藍天恆也頗是感動,說話時嘴脣微微地顫抖着。
“朕今日叫你來是想詢問你一下:可願意回來輔助朕?”皇帝將頭湊近他,輕聲地問。
這一問着實讓藍天恆受驚不少。
雖然他之前不是沒想過皇帝可能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但是在真實聽到之後他的反應還是特別吃驚。
怎麼可能?他的理想是修成真仙。
即使知道自己有資格協助皇帝治理天下,但天性善良的他並不想介入宮廷的紛爭之中。因此,他在吃驚之餘顯出了幾分爲難。
他的神色被皇帝看在眼裡,但皇帝並沒有就此放棄自己的計劃。
“朕知道你會覺得吃驚和爲難,常年的修仙已經讓你不再喜歡爭名逐利,可是,若你想想天下百姓,朕相信你會願意慎重考慮一下朕的提議的。”
“據說太子也宅心仁厚,並且好讀詩書,微臣相信他將來也一定能像……父皇您這樣造福天下百姓的。”藍天恆說,這是他的實話,也是他之所以推辭的理由。
“可是朕的身體……怕是等不到他長大成熟的時候了,他現在的格局還不夠大,還不足以治理天下,如果讓他登上王位,咱們李家的皇脈就很有可能會就此斷掉。”皇帝憂心忡忡地說。
“您是說會有可能涉及外姓爭奪皇位?”藍天恆小心謹慎地問。
“嗯,朕最近已經嗅到了一些苗頭,但是朕的健康尚還沒允許,所以朕尚能壓制住這股苗頭,但是若讓麟兒就此登上皇位那無疑是給別人奉上肥肉,弊大於利啊。”
“哦,孩兒明白了。”藍天恆陷入了沉思。
“天恆,朕知道修仙對你來說很重要,但對於一個皇帝的兒子來說,天下可能更重要。你也許會不願意承認這樣的宿命,可是,這就是事實。”皇帝望着他語重心長地說,眼神裡滿是殷切。
“父皇,孩兒明白您的心思,可是,孩兒還是不能夠坦然地迴歸這種生活,孩兒希望您能體諒孩兒內心的這一點苦衷。”
“朕明白,你是怕麟兒和皇后傷心,怕他們反過來對付你,也怕天下人不肯承認你的身份。這些你都不要擔心,只要你願意回來輔助朕,朕會擇日在大殿上與你舉行滴血認親的儀式。”
“那麼,即便是這樣,天下人要接受兒臣的這個身份恐怕也是需要時間的。”
“這個朕已經想到,所以朕會先安排你回到朕的身邊幫忙,等過一段時間,你熟悉了朝中事務之後朕會慢慢地放手讓你幹。”
“那麼,麟弟弟呢?他貴爲太子,本來就是皇位繼承人的人選,如今兒臣忽然橫空出世,他該怎麼辦?”
“是呀,朕也很頭痛這個事情,可是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你更適合繼承皇位,所以朕會去慢慢地說服他們的。”
藍天恆還是滿臉的掙扎。
他實在不想傷害到麟太子和皇后的心,他們都是那麼善良的人。而且,若自己回宮中生活,以後和他們之間肯定要經常見面,屆時不知會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景。
而且,天下人對自己的出現肯定也不太歡迎吧?
皇帝看出了他的心思,語重心長地說:“天恆啊,假如真的要當好一個國君,又怎麼能因爲百姓暫時的不認可就輕易地氣餒呢?每個人接受另一個人都需要時間,就像朕和你之間的感情一樣,都是好幾年了才逐漸順暢起來的,所以不要擔心太多,只要你一心爲大家,總有一天大家會感受得到你的誠意的。”
“至於你擔心以後和麟太子以及皇后之間的關係,同樣的道理,只要你對他們是真心好,他們慢慢會接受你的。”皇帝又補充說。
“只是,兒臣覺得那對麟太子有失公平。”藍天恆說。
“公平不公平這種事,該怎麼說呢?治理國家不能單憑感情用事來做決定,所以朕只能用理性的方式去選出最適合的人,由於關乎天下百姓,朕也不得不硬起心腸來做決定啊。”
既然皇帝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藍天恆自知若再拒絕便會傷了皇帝的心,於是答應了下來。
皇帝如釋重負,跟他說將會在下個月的今天與他在大殿舉行滴血認親的儀式。
“暫時就定在那天吧,朕會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做好麟太子和皇后的心理工作的,也會通過公告的方式告知天下你的存在。”
“好的。”
“從父親這個角度來看,朕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甚至不算是一個好人。至於你娘,那個冒着生命危險生下你的女人,她不是一個壞人,所有的過錯皆是因爲朕,所以請你不要怨怪她。”
藍天恆沒想到皇帝會忽然說起這個,頓時紅了眼眶,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你先回去吧,回去之後便跟天尊說這件事,爭取得到天尊的許可。唉,估計又要讓天尊傷心了呢。”
“好的,兒臣回去之後便跟天尊說這件事,放心吧,天尊是個很想得開的人,他會理解您的苦衷的。”
“嗯嗯,那就這麼辦吧。”
“兒臣告退!”
藍天恆再次向他施跪拜禮,然後乘着夜色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