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悽美。
“晨歡……晨歡!”
是誰?是誰在叫她?
忽然,一股拉力把她從雪堆里拉出來。
飽滿的天庭,挺直的鼻樑,沉潭般的眼睛裡藏着憂鬱,整個人氣宇軒昂,全身上下絲毫沒有浮華之氣。是樂成煦!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兩行清淚從她的眼眶滑落,溫熱溫熱的。
他的突然出現,讓她相信他是真的愛她的!儘管隔了七年的時空後才發現,卻仍能觸摸到彼此的心跳,讓人相信真愛從未消縈,在某個陌生的時刻、陌生的場景,能穿越時空的界限驀然來臨,激起生命的漣漪。
“傻瓜,爲什麼一直躺在雪裡?”他把她緊緊的擁進懷裡。
樂成煦昨天去釋家,可是怎麼也沒有想到聽到的竟然是凌晨歡已經北上。他急急的定了晚上的班機,可是卻因爲沈城驟降大雪而停航。於是,他不得不先飛到北城,再坐動車組趕到沈城。當他按着地址找到凌家時,凌晨歡又已經出發去滑雪。
“啊,你看,那是——霧凇。”凌晨歡忽然驚歎出聲,“好漂亮。”
不遠處的松樹凝霜掛雪,戴玉披銀,如朵朵白雲,排排雪浪,十分壯觀。夜風吹拂,銀絲閃爍,白茫茫一片,猶如被塵世遺忘的仙境。這時,一行白鷺劃過叢林,留下靜寥的天空。
“傻瓜,霧凇是由於霧中無數零攝氏度以下而尚未結冰的霧滴隨風在樹枝等物體上不斷積聚凍粘的結果,在北方是很普遍的。”樂成煦寵溺的看着懷裡的她。
“真是的,一點浪漫細胞也沒有,這麼美好的冰雪美景竟然被說成這樣!”她用手指截他的胸膛。
“晨歡——”
“嗯?”
“我們一起去看松花江畔長堤上的霧凇吧!”
“很漂亮?”她好奇的問。
“嗯,白髮三千丈的雪柳,玉菊怒放的雪松……”
當凌晨歡和樂成煦下山時,已經是深夜。
李元焦急的在山腳等待,看到他們下來,急忙迎上去:“表哥!”
“嗯。”樂成煦淡然應道。
樂成煦是李元的表哥?這是怎麼回事?凌晨歡頭頂的問好滿天飛。
“對不起。”他真誠的對凌晨歡道歉。
“沒關係了。咦,你的臉怎麼回事?”她發現他的臉上一塊青一塊紫。
“剛剛不小心摔的。”李元不好意思的別過頭。其實這是被樂成煦揍的,可是,這麼沒有面子的事情怎麼可以在女孩子面前說出來嗎!
“看你小子以後還敢不敢這麼狂,下次給我小心一點。”樂成煦不冷不熱的來了一句。
“知道了。”李元涼涼的回道。
馬路上,車很少,也沒有什麼人。
“我去把車開出來。”李元說完就往停車場大步走去。
凌晨歡和樂成煦沿着人行道緩步前行。
“你怎麼找到我的?”凌晨歡問。
“你還敢問!是誰害我跑遍大半個中國?”他開玩笑說。
凌晨歡並沒有笑,頓了一會兒,她徐徐開口:“那天的事,你沒有解釋嗎?”
“只能說,那一切非我所願!晨歡,請你相信我這一次。”樂成煦真摯的看着她,把她的手緊緊的按在胸前。
“哼。”凌晨歡嬌哼一聲,抽出手,轉身走向馬路的對面。其實她已經相信他了,可是因爲樂成煦不願把事情原委說明白而忍不住生氣。而且,感受都他強有力的心跳,她內心慌得不知道怎麼表達,只能無錯的逃開。
“晨歡——”樂成煦追上她,拉住她的手。
這時,一束明晃晃的白光射來。凌晨歡只覺得被一股力量推開……
車已經呼嘯而去。雪白的雪地上留下一灘鮮紅鮮紅的的血,顯得那麼觸目驚心。
凌晨歡呆呆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樂成煦,忘了反應。一切似乎已經離她遠去,只剩下樂成煦蒼白的臉孔。
“怎麼啦?”李元開車出停車場,就看到樂成煦靜靜的躺在雪地上,大驚失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火速的撥了120。
耳邊嗡嗡作響,凌晨歡只知道他的嘴巴一張一合的,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她在樂成煦身邊緩緩的蹲下來,想要搖醒他。
“不要動他!”李元大吼一聲,阻止她,“你到底想幹什麼?你這樣會讓他更危險!”
凌晨歡猛然清醒:不要隨便移動患者不要隨便移動傷患者。她竟然連這麼普通的常識都不記得!她頓覺心驚肉跳,如果不是李元的提醒,恐怕……她再也不敢想下去。
“啊!”凌晨歡驚叫出聲。
她發現有血液從樂成煦的左側耳、鼻流出。
“快讓他左側臥!”李元強作鎮定地說。
兩人小心翼翼的給樂成煦調整體位。
時間變得日此漫長。感覺樂成煦的體溫一點點下降,而她去無能爲力。她開始討厭自己,憎恨自己。爲什麼剛剛要跟他慪氣?爲什麼要過馬路?爲什麼要來滑雪?……
在她的自我厭惡中,急救車終於趕到。
醫院。
長長的走廊,寂靜無聲。冰冷的白色燈光,將凌晨歡的身影氤氳成一團模糊的半透明淺影。消毒水的味兒刺激着她的咽喉,呼吸越來越困難。手術室外的紅燈一直亮着。她失魂落魄的盯着那盞紅色,心裡有一個角落在坍塌。那天,母親也是出了車禍,當時的情景和現在何其的相似……死亡的恐懼緊緊的攫住了她。
李元站在旁邊,無言的看着她,眼中盡是擔憂。
這時,走廊那頭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空間裡,產生清晰的回聲。
凌晨歡轉過頭,看到孟鈺一步步堅定有力的朝自己走來:“伯母……”
“啪”的一聲,既清脆又響亮的一個耳光甩下來。
凌晨歡只感到臉頰火辣辣的灼燒着,整個人暈頭轉向,踉蹌的倒退數步,直到靠着牆壁,才勉強站穩。有粘稠液體從嘴角留出來,她伸手抹去,手是紅色的。真奇怪,竟然不覺得疼,心裡憋着的那股悶氣反而消失了。
“姑姑!”李元站在凌晨歡面前,說“你怎麼可以打人?”
“都是你!我兒子會這樣都是你害的!”孟鈺言辭激烈,“你走,你爲什麼還站在這裡?你怎麼還有臉呆在這裡?”
面對她的指責,凌晨歡無言以對。是啊,都是她害了煦。她推開面前的李元,迎視着孟鈺說道:“對不起。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也無濟於事,可是,我不會走的!除非,他醒過來,趕我走。”
“姑姑,現在最重要的是表哥,你不要再爭了。”李元勸導。
“煦……煦怎麼樣了?”孟鈺驚了一下,在手術室外踱步,不時朝門裡看,可是什麼也看不見。她只剩下煦了,難道老天一點也不憐憫她,要把他也給奪走?不,不要……
東方染紅,太陽已經徐徐升起。可是手術室門外的紅燈還亮着,如同冥府裡的眼睛,可怖至極。
凌峰和陳欣一整晚都在擔心凌晨歡,剛剛接到消息,就急匆匆的趕來。
“怎麼會這樣?”陳欣着急的問。
“我也不知道。”凌晨歡終於哭了出來,倒着陳欣懷裡。
“你臉怎麼回事?”凌峰發現她的左臉頰腫起。
“不小心……”
“我扇的。”孟鈺冷冷的打斷凌晨歡,怨恨的瞪着她。
“走。我們回家!凌家的女兒不要受這種氣。”凌峰拉了凌晨歡就要走人。
“外公!”她用力的掙開,堅定的說,“我要看他醒來!”
“哼。”凌峰悶哼一聲,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下。
日頭高掛。
手術室外的燈終於滅了。門被推開,樂成煦被推出來。
“煦……”大家急忙迎上去。
“請讓開!”護士推開他們。
“大夫,怎麼樣?”孟鈺焦急的問。
“手術很順利。接下來的12個小時是危險期,會怎麼樣,那就看病人的意志了。”醫生眼中難掩疲憊。
“我對他絕對有信心!”凌晨歡堅定的說。
大家憂心忡忡的望着樂成煦被推進加護病房。
已經是夜晚。
隔着玻璃,凌晨歡在病房外望着他靜靜的躺在那裡,在心裡默默的說:你還很年輕,你母親還指盼着你,我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說,你有什麼理由放棄……
“晨歡,先去休憩一下,你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閤眼了。”陳欣擔心她的身體受不住。
“外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你看看你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樂成煦醒來也會被你嚇到!”凌峰火大的開口。
“是嗎?”
“是啊是啊。反正他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醒來,你先回去睡一覺,明天一早,讓他看見一個漂漂亮亮的晨歡,那多好!”陳欣隨聲附和。
凌峰和陳欣一起強行把凌晨歡拉出醫院。
幽暗的房間裡,煙霧繚繞。孟鈺再次爲自己點了一支菸,重重的吸了一口,再徐徐吐出菸絲。細緻的柳葉眉打了一個結,手間的火星漸明漸暗。
“爲什麼會這樣,不是派了2個保鏢?”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酷。
“是。可是被少爺擺脫了。”夏華的頭低着,聲音恭敬。
“現在,我開始懷疑你的能力。”
“董事長,我心甘情願接受處罰。”
“你知道規矩。”聲音還是冷冰冰的。
“是。”夏華恭謹的退出房間。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