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爾不知道,自己越是戒備森嚴抗拒不已地退後閃躲,就越是勾起某人的挑逗之心。
看着他戒備之下露待羞澀的小模樣,靜深嘴角一勾,向前一湊,“我說,你多大了?”
哪裡是壞姐姐,分明是怪阿姨的口氣,丹尼爾知道她是故意,既不耐又有些不滿,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幹你什麼事!”
一邊說着,一邊起身要走。
“急什麼!”靜深立刻搶先一步擋在門口,雙手環在胸前,故意逗弄他,“感覺你比我小一點,介不介意姐弟戀?”
這一次,丹尼爾像是被雷劈到一般,先是震驚錯愕,緊接着臉上羞赧不已,指着她大叫,“韋靜深,你有毛病吧!”
呃……靜深也覺得自己今天有點發神經,竟然化身女流氓調戲金髮小弟。
不過,誰讓這個弟弟長得帥,性格又那麼有趣,簡直經不起她一點激,一惹就炸毛。
今天算他便宜,有傷在身,不宜調戲太久,便收起頑劣,正色道,“看你樣子應該沒事了,我送你回家吧!”
幾乎是立刻就被人拒絕……“不要,我自己坐車回去!”
“你確定?”
韋靜深手疾眼快,抓起他落在醫療牀上的錢包,一臉得色地望着他,“要麼我送你回去,要麼你就出去問問司機,沒有錢能不能好心載你一程!”
丹尼爾感覺自己太陽穴都氣得突突亂跳,只得咬牙忍耐,好一會兒纔將情緒平復掉,一字一頓地衝她吐出了三個字,“算、你、狠!”
倒不是靜深偏要做那個好人,只是,欺壓這個熊孩子的心情,真是好玩得很。
連日來沉浸在跟湯林翱的分手陰影裡,好難得這麼開心呢!
將他順利送到家,丹尼爾卻只冷着臉衝她說了句,“明天我會讓助理聯絡你,關於車子有什麼未盡事宜或者你想要什麼賠償,儘管跟她談。”下車時,不忘拿走自己的錢包。
靜深看着他的背影,心情爽到差點要打一個口哨。
至於,所謂的未盡事宜……靜深想,雖然倆人算是發生了一起車禍,但受傷的人是他,車子損壞比較慘的也是她,自己的越野車只那麼點小問題,隨便修修就好了,沒必要談索賠。
想着他或許只是想用生硬冷淡的態度跟她劃清界限,靜深並未在意,卻沒想到,自己隔天一大早就被他打來的電話吵醒了。
電話一接起,就聽到他劈頭蓋臉地質問道,“我錢包裡的戒指哪去了?”
“丹尼爾?”靜深揉揉眼睛,神志還有些不清醒,“你搞什麼啊,不是說你助理聯絡我?”
“我在問你話,我錢包裡的戒指哪去了!”
聲音已經是在怒吼,韋靜深立刻覺察到他並不是在開玩笑,腦子裡迅速過濾了下昨晚有關他錢包的細枝末節,慢條斯理地分辯道,“丹尼爾,昨天晚上,你的錢包掉在牀上,我只是拿在手裡晃了那麼一下,後來送你回家的時候一直放在一邊,並沒有打開過,我也沒有碰過裡面的東西……至於你說的什麼戒指,我連見都沒見過。”
對方聽了她的話,沉默了一下。久久,也不知是相信了靜深的話,還是不打算追究戒指的去向,徑自掛斷了電話。
靜深對着“嘟嘟”的話筒怔了兩三秒鐘,懶得理會他玩的是哪一齣,晃着頭將電話丟到一邊去了。
但她這幾天隱隱覺得有些不安,總覺得丹尼爾不會這麼沒頭沒腦在電話裡污衊她,外加之前倆人鬧得那些不愉快,那傢伙暗暗醞釀點什麼動靜也說不定。
不過,預料中的波瀾並沒有掀起,甚至,在愛麗絲專櫃正式進駐卓爾開業那天,他親自到場送了歡迎禮物,還配合卓爾內刊新品發佈,帶了三個簽約明星在店內拍了許多宣傳照。
呃……這種情況簡直令靜深受寵若驚,早知道卓爾挑選合作商家的條件過分苛刻,但她並沒有想到,一旦通過公司總部的審覈,順利進駐商場,卓爾爲其提供的宣傳與後備支持也十分強大且完善。
而且,從某種方面來說,丹尼爾這個傢伙對待正經事上還算靠譜,即便從前明確表示過對自己的鄙視,外加後來那些亂七八糟的交集,但此刻卻完全看不出來有任何彆扭態度。
在作爲大家長的歡迎儀式上,丹尼爾微微欠身,接着向她遞手過來,那溫和迷人的表情甚至堪稱親切。
呃……還真是會裝啊。靜深心裡忍不住想。
晚上回家,回味起白天跟他像親人一樣的交流互動,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呢!
但這種如夢似幻的美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靜深忽然接到店裡打來的一通電話——不是家居店,而是她最近有寫愛理不理的夜店,值班經理在電話裡慌里慌張地衝她彙報:“不好了靜深姐,有人舉報店裡聚衆K粉,來了好多警察,真的搜出來幾個癮君子,現在懷疑我們有人販毒……”
關於這種經常跟夜店沾邊的毒品事件,雖然靜深之前在康霆的店待過一陣子,卻對此類事務毫無相關經驗——康霆那時對店裡採取全面禁毒方針,而且本人江湖面子比較大,外加聶向雲等一干膀臂力量都唯命是從,所以店內從未發生過這類事件。
所以,聽完值班經理的彙報,靜深一方面焦急萬分,想要立刻趕到店裡去看看情況,但另一方面卻是不由自主地自心底升起一股驚慌無措。
正待她換好衣服準備趕過去,卻被幾名身着制服的公安堵在門口,懷疑她涉嫌在夜店組織販毒,將她帶回警局配合調查。
頭腦本就一片空白的韋靜深還來不及分辯,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被公安帶走了。
韋靜深坐在審訊室裡,任憑三名公安輪流詢問,將她折磨得筋疲力盡,但她所能回答關於毒品的問題,只有四個字:我不知道。
不是她不肯配合,而是,這四個字真的就是她的真實心聲——媽的老孃都好幾天沒去那家店裡了,連毒品是什麼樣子的都不知道,怎麼可能去操作地下買賣啊!
但她這種態度,在辦案人員看來,分明就是頑固分子在耍無賴。
他們常年跟這種人打交道,當然知道如何對待她,既不觸碰到法律底線,又能收穫到最好的效果。
傍晚七點左右,審訊了韋靜深將近兩個小時,無果,所有公安都撤出了審訊室,留下她一個人,不給飯也不給水,他們打算從身心靈兩方面敲碎她的心理防線。
韋靜深坐在椅子上,一開始還趴在桌上休息了下,可是很快,一種孤立無援的空洞與無助感迅速襲及全身,她忽然很害怕這種與世隔絕的感覺,忍不住抱緊了自己,看了看四面刷成灰白色故意讓人意氣消沉的牆壁,心裡不安地想,自己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裡呢?
活了二十幾年,靜深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童年及少年時期過得太過安逸平順,以至於後來多災多難,原以爲親人慘死身敗名裂已經是人生最低谷,卻不想,有生之年竟會以這種滑稽的“毒梟”身份到警局裡來做客,人生啊,還真是妙不可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靜深的脆弱與恐慌也慢慢升級膨脹,已經無法在椅子上坐住,來回踱步愈發煩躁不安,最後乾脆靠着牆角縮成一團,方覺得好過了一點。
將臉貼在冰涼的牆壁上,靜深覺得自己稍稍清醒一些的時候,心裡開始忍不住想,“我應該不會在這裡待多久吧,店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我被抓了起來,湯林翱聽到消息,肯定會來救我的……”
沒錯!他會來的,他不會不管我的。
這樣想着,那種被遺忘的孤獨與恐懼,好像立刻消散了不少,就像是暗無天日的等待忽然有了期限,靜深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着,安慰自己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可以看見湯林翱了。
醒來的時候,面前的確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但——並不是湯林翱。
即便期待中的面孔跟想象中略有出處,但在強大的心理壓力之下,看見康霆熟悉的面龐,靜深仍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猛地一頭扎進他的懷裡,大聲嚎哭起來。
“好了好了,這不是沒事了……”看着她像個委屈的小孩子,毫無保留地放聲哭泣,康霆感覺自己準備好的安慰言語竟然一點用處都沒有,心裡忍不住懊惱的是沒能早點過來,害她怕成了這個樣子,肯定是嚇壞了。
放肆的淚水一旦釋放,便像決堤的河流,一發不可收拾,靜深趴在康霆的懷裡,擔驚受怕大半夜的恐懼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卻是內心深處另一股錐心的疼痛與難過——爲什麼來的人不是湯林翱,連康霆都能趕過來搭救自己,他的消息難道不比康霆更快,但他怎麼沒有來?
即便在機場看着他義正言辭告訴自己不會趕走莫妮卡的那一刻,韋靜深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絕望,她僥倖地以爲他們之間存在誤會,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們之間並不算真正意義的分手——但是,在她陷入危險,最彷徨無助的時刻,他卻沒能第一時間來搭救她。
難道在湯林翱眼裡,他們真的已經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