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柏昇重回病房的時候，只有管家陪在了朵朵身邊，朵朵已經睡着了。
他在病房裡巡視了一圈，沒看到雨念和陳媽。
心沉了沉，問，“她們呢？”
“剛纔佟小姐昏倒了，這會，住在了隔壁病房。”管家說。
聽到昏倒兩個字，陸柏昇眉心一跳，二話沒說，轉身就朝隔壁病房走去。
推開門，一眼就看到病*上躺着的人，
醫生還未離開，陳媽見他進來，輕喚了一聲，“少爺。”
“情況怎麼樣了？”他在*前站定，一雙眼緊緊地凝着*上的雨念，即使是昏迷着，她整個人都在發抖，一張臉更是慘白得嚇人。
醫生回答他，“佟小姐是由於情緒太過於激動，刺激到腦部神經，導致昏迷，剛做了檢查，暫時並無大礙，一會就會醒過來。”
陸柏昇沒忽略掉他話裡‘暫時’兩個字，冷沉的視線朝醫生身上看過去，“什麼叫暫時。”
醫生被他那神情震懾到，暗暗嚥了咽口水，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她的病情透露出來。
“快說，是不是她身體有什麼其他問題？”陸柏昇向來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更何況，是對雨唸的事，看醫生臉上那凝重的神情，心裡有一股不好的預感生出來。
醫生不敢怠慢，連忙道，“剛給佟小姐做檢查時，發現她曾經動過開顱手術，目前還處於觀察期，像她這種情況，需要十分小心地調養，不能受到任何強烈的刺激，否則很有可能引發舊疾。”
“舊疾？”陸柏昇寒眸緊了緊，又問，“能查到她之前是因爲什麼原因需要做開顱手術麼？”
醫生搖頭，“這個不清楚，但是，根據剛纔的檢查結果顯示，佟小姐自身患有一種很罕見的先天遺傳病，而她會失明就是由懷孕而引發，所導致的後遺症。”
“什麼？”陸柏昇一驚，佟雨念有什麼先天遺傳病，他怎麼會不知道。
“你們確定沒檢查錯？”他不肯相信。
“千真萬確。”
“那爲何以前她從表現出任何異樣。”如果佟雨唸的身體有什麼不適，秦千燁不可能不會知道，結婚那些年，有什麼問題都是秦千燁處理的。
醫生聽出了他話裡的疑惑，解釋道，“這種遺傳病的發病率很低，通常情況只要不引發，和常人無異，但佟小姐是由於懷孕所引起的，換言之，佟小姐的身體根本不適合懷孕，一旦懷孕，她的處境就會變得很危險，就像失明。”
不適合懷孕？
所以，她失明，完全是因爲生朵朵而落下的後遺症嗎？
難道她懷孕的時候，韓昱不知道這些？
想到這，陸柏昇的臉色又沉了許多，“那這種病能治好麼？”
“不好說，目前國內還沒有研發出有效的治療方案。”
“難道，她的眼睛這一輩子都沒有希望復明？”
醫生搖頭，“陸先生，這個我不能給你肯定的答覆，不過據說，國外已經有專家在研發了，並且有了突破性的進展，相信很快就會有有效的治療方案出來了。”
“是哪個國家的專家在研究這個？”
“如果我沒記錯，好像是意大利哪個專家提出來的。”
意大利……
陸柏昇沉凝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了，謝謝。”
“不客氣，那我先出去忙了，如果佟小姐醒來有什麼不適，我馬上過來。”醫生說罷，便出去了。
陸柏昇沒有馬上離開，只俯着身，一手撐在她的枕邊，另一隻手頓在她臉上方，似是想要撫一撫她的臉頰。
但他的手遲遲未落下去，只僵在那兒，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雨念躺在*上，慘白的脣瓣輕輕地顫抖着，清秀的細眉，也緊緊地擰成了一團，像是被什麼噩夢纏繞着。
攥成拳的兩隻手，指關節處也繃得發了白，這樣子的她看上去要多脆弱就有多脆弱，宛如被傾盆大雨砸過，即將凋零的花朵。
陸柏昇看着這樣的她，深目裡滿是心疼和憐惜。
他不解，在她身上到底還有多少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可，不管有多困難，需要付出多大的精力，他都要把她的病治好，他一定要讓她重獲光明，一定！
“好好看着她，醒來打電話告訴我。”陸柏昇站起身子，對身後的陳媽吩咐。
“好的。”
…………………………
陸柏昇從病房裡出來，拿出手機撥了通越洋電話。
接電話的是他在意大利的私人醫生。
“麥克，給我查一下意大利所有科研院所，看是哪個單位的專家在研究一個罕見先天性遺傳病的案例，查到馬上給我答覆。”
不知對方回了什麼，陸柏昇只嗯了一聲，然後又說，“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去找一個東西。”
“骨髓，詳細信息，晚些時候我會發到你的郵箱，儘快。”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而後，他又問於拓要了韓昱的手機號。
但是沒有立刻打過去。
要想治好雨念，她這些年的病例他必須要全部清楚，到現在，韓昱還沒同意和她離婚，也沒把病例交出來，看來他只能抽時間再親自去一趟南城了。
眼下，木子的事，也是一件十分緊急的事情。
陸柏昇在護士站找到之前那個護士。
“潘小云在哪裡？”陸柏昇直接問。
“陸先生，你說的潘小云是之前我們所遇到的那個？”
“對，她現在在哪裡？”
護士看了眼牆壁上的時鐘，“這個點，她已經交班回家了。”
“那你知道她住哪裡麼？”
“知道，我寫給你，就在我們醫院後面的那個小區裡。”護士熱心地找紙筆把潘小云的住址寫下來。
坐在她旁邊的一個同事插話，“小云，應該沒在家，這些天，她都沒有回去。”
說話的是和潘小云合租的同事。
“哦，對，她可能這會去木子的病房了。”那名護士想起什麼，驚呼道。
陸柏昇道了聲謝，轉身朝樓上木子的病房走去。
兩名護士看着陸柏昇那步履匆匆的背影，不免狐疑地八卦起來，“陸先生這麼急着找小云做什麼？”
“不知道，不過，小云倒是越來越奇怪了，自從那個木子住院後，她連家都沒回過，幾乎每天都守在了病房外。”
“小云一貫很疼木子的。”
“再疼又不是親生的，也沒必要這麼較真吧，連木子的親媽林夢溪都不怎麼搭理那孩子，她倒好，比親媽還熱心。”
“別說了，小云一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這段時間，你沒見她都憔悴了一大圈麼，眼睛都凹進去了。”
“哎，說來小云也不容易，好好的男朋友都談婚論嫁了，說不要她就不要她了。”
兩名護士絮絮叨叨地說完，便又各自忙自己手中的事去了。
…………………………
陸柏昇剛從電梯裡出來，遠遠地就聽到了吵鬧聲。
“林市長，林夫人，求你們再讓我進去陪木子一會吧。”潘小云拉着姚碧雲的手哭求着。
“潘小姐，我們木子現在很虛弱，真的不方便你進去。”姚碧雲也有些無奈，她不是無禮之人，說不出那些刺耳的話來。
“林夫人，我保證我不哭，我只是看看他。”
“潘小姐，你再這樣無理取鬧，我只好通知你們院領導了。”林國樑也冷聲發了話。
“林市長，求你了。”
陸柏昇走上去，“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林國樑和姚碧雲看着復而又返的陸柏昇，怔了怔，“小昇，這……”
姚碧雲不知該如何和他說，只朝他身後看了眼，“溪兒呢？她沒和你一起上來麼？”
提到林夢溪的名字，潘小云的身體狠狠地抖了下，眼睛裡流露出無比恐懼和驚慌的眼神。
陸柏昇看到了。
“伯父，伯母，有一件事我要和你們說，我們先進去。”陸柏昇又對還跪在地上的潘小云說，“你也進來。”
林國樑和姚碧雲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也不知道爲何還要把這個護士也叫進來，心有疑惑，但也沒再阻止。
潘小云先是怔了下，而後感激地看向陸柏昇，“謝謝你。”
她走進房間，看着*上的木子，幾乎是下意識地要跑過去，手卻被陸柏昇拉住。
“你是一名護士，應該知道木子的情況，請控制好你的情緒。”
潘小云知道陸柏昇說得有道理，強壓着心頭的苦澀，沒再跑過去。
陸柏昇鬆開她，朝沙發走過去。
姚碧雲也示意潘小云過去坐，衆人在沙發上坐下來後。
“小昇，你要和我們說什麼。”林國樑開口問。
陸柏昇擡眼，目光從他們三個人臉上掃過去，沉了沉眸，纔開口，“伯父，伯母，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姚碧雲怔了怔，看了丈夫一眼，而後，又看着陸柏昇，“小昇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陸柏昇看了看潘小云，她垂着腦袋，忐忑不安地坐在那裡，根本不知道他即將要說的話與她有關。
陸柏昇又看向病*上的木子，才緩緩地道，“木子，其實不是你們的孫子。”
林國樑和姚碧雲猛地一怔。
姚碧雲更是驚得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小昇，你在說什麼。什麼叫木子不是我們的孫子，這樣荒謬的言論你是從哪裡聽來的，這不可能……”
木子是她親眼看着護士從產房裡抱出來的，更何況自己女兒懷孕那十個月都是她陪在身邊悉心照料的。
姚碧雲不肯置信。
包括潘小云也嚇了一跳，她一眼震驚地看着陸柏昇，他是怎麼知道這個事的？
林國樑比妻子冷靜得多，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心裡雖是驚訝不已，當面上依然保持着鎮定。
他擡手拉了拉妻子的手，“坐下來，先聽小昇把話說完，小昇不是那種信口胡來的人。”
姚碧雲也知道陸柏昇不是信口雌黃的人，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定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可即便如此，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陸柏昇把定在木子身上的目光收回來，重新看向兩位長輩，沉聲說，“木子是這位潘小姐的孩子。”
“什麼？不，這怎麼可能，這太荒謬了……”姚碧雲捂着自己的嘴，直搖頭，一點都不相信。
林國樑的臉色皆是冷到了極點。
“不信，你們可以親口問問潘小姐。”
林國樑看向皆是驚呆了的潘小云，“潘小姐，這是不是真的。”
潘小云怔怔地看着他們三個人，身體抖得厲害，她顫了顫脣，想要說什麼，可是一想到林夢溪那狠毒的眼神，喉嚨裡就像是塞着一團棉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姚碧雲抓着她的手臂，心慌得厲害。
“潘小姐，如果你還想救木子，就把實情都說出來。”陸柏昇鼓勵她。
“不要怕，有什麼事，我爲你撐腰。”林國樑也發了話，看她那恐懼的眼神，心裡便有了答案。
有了他們作保，潘小云像是找到了一絲力量，鼓起勇氣，低低地說，“木子，他……他是我的孩子。”
一句話，就像是一枚炸彈扔下來。
將姚碧雲炸得魂飛魄散，她渾身一軟，差點從沙發上暈下來，幸虧，一旁的林國樑扶住了她的身體。
“不……這不可能……木子是我的孫子……是我的……”她那麼疼愛的孫子一定不是別人的，不是……
姚碧雲承受不住打擊，昏了過去。
林國樑抱着昏過去的妻子，皆是一臉悲痛，他看着潘小云，目光如炬，眼神裡裹着熊熊怒火，“你把事情的所有經過，一字不落地告訴我。”
潘小云被嚇到，不敢再有所隱瞞，把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說了出來。
“林市長，這孩子真的是我的。”
聽到最後，林國樑只覺得胸口絞痛得無法呼吸，像是要窒息過去一般。
“這個混賬東西，她居然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林國樑氣得一臉鐵青，差點背過氣。
陸柏昇見狀連忙安撫，“伯父，你冷靜點。”
又對潘小云喊道，“快去叫醫生來。”
……………………………
林國樑打了針後，平靜了許多，但臉上的怒氣一點都沒有消。
姚碧雲醒來，只坐在病*上，默默地抽泣着。
陸柏昇看着他們這個樣子，心裡也不好受，但是要救木子，他也別無他法。
“伯父，伯母，我很抱歉，我知道這對你們來說很殘忍，但是木子必須趕快醫治。”
林國樑靠在*頭擺了擺手，“小昇，這件事怎麼能怪你，我們要謝謝你纔是，若不是你，我們還不知道要被那個混賬東西瞞到什麼時候。”
提到女兒，林國樑氣不打一處來，他怎麼就生出了個這麼不爭氣的東西呢。
“都是我，是我把她慣壞了。”姚碧雲也在一旁自責。
“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最要緊的是救木子。”林國樑氣歸氣，但還是有理智的。
姚碧雲看向站在一旁的潘小云，眼裡多了一絲愧疚。
“難怪每次木子來醫院，你都那麼熱情地對他，沒想到，他竟然是你的兒子。”
“林夫人，對不起……”
姚碧雲抹了抹臉上的淚，“既然木子是你的兒子，那你和你丈夫趕緊再懷一個孩子救他，醫生說要找到合適的骨髓並不容易。”
說到這，潘小云眼眶忍不住紅了。
陸柏昇察覺出了她的異樣，“怎麼了？”
“我和我男朋友早就分手了。”
“什麼？”衆人又是一驚。
“自從我欺騙他，木子不小心流產了之後，他便和我分了手，這些年我也再沒見過他。”想起五年前那些事，潘小云心裡也像是被刀割着。
“都是這個混賬東西。”林國樑忍不住地又罵了一句。
“別讓我找到她，我一定非打死她不可。”姚碧雲看着丈夫臉上的怒火，只覺得心驚肉跳。
陸柏昇撫了撫額，沉凝了片刻，才道，“你把你男友的身份信息告訴我，我來找人，當下救木子要緊。”
潘小云連忙把男友的身份信息告訴陸柏昇，陸柏昇記下了。
“到時候找到了他，我再通知你，接下來這些日子，木子就需要你照顧了。”如今，林國樑夫婦都成了這個樣子，鐵定是沒那個精力了。
而林夢溪到現在還沒出現，八成，也是怕了。
潘小云沒有接話，只小心翼翼地看向兩位老人。
“既然木子是你的兒子，你有義務去照顧他，雖然他與我們並無血緣關係，但也在一起生活了五年，叫了我們五年的爺爺奶奶，我們也拿他當親孫子疼，你若不介意，以後，就讓我們一起照顧這可憐的孩子。”林國樑說。
“不介意，不介意的……”潘小云感激地接口。
陸柏昇沒在裡面久留，時間不早了，下午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不能再推了，他必須出席。
去雨念病房的時候，她依然沒醒。
雖然心裡很擔心她的情緒，但他不得不回公司，於拓已經又打電話來催了。
“陳媽，她醒來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還有，記得醒來讓她吃飯，朵朵那邊也是，辛苦你和管家了，我已經讓於拓多派些人過來保護她們了。”
雖然警告了林夢溪，但他還是不放心，他絕不能讓早上那樣的事情再發生。
“少爺，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照顧好佟小姐和小小姐的。”陳媽保證。
陸柏昇放心地點了點頭，又深深地看了眼雨念，才提步離開。
………………………
他從醫院直接去的公司。
從電梯裡出來，於拓就迎了上來，見他身上還穿着昨天那件襯衫，怔了下，沒多問。
“boss，各董事已經陸續到會議室了。”他把辦公室的門推開。
“我知道了。”陸柏昇走進去，往休息間走，邊把剛從潘小云哪拿的信息報給他，“儘快把這個人找出來，多派些人去找。”
“是。”於拓點了點頭。
“還有，派人多注意下林夢溪的行蹤，有什麼異樣，立刻向我報告。”陸柏昇從衣櫃裡隨手拿了套衣服走進了淋浴室。
於拓不解他爲何要派人盯着林夢溪，但也沒多問。
驀地又想起上午那通電話，老黑本是接到通知，都出發了，不知爲何又突然讓他回去。
想必，林夢溪肯定又做了什麼惹怒boss的事。
這個女人，可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你去準備，我馬上出來。”陸柏昇洪亮的聲音從浴室裡傳出來。
“是！”於拓從休息室退出去，打電話開始安排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