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蓁蓁幫着廚子摘好菜之後,又把米過濾了一遍,而後放在了鍋裡。
張嬸從外面進來,手裡端着一份原封未動的飯菜,看到她有些心疼的說:“先生又沒吃飯,你也別忙活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陸蓁蓁抿着嘴笑了笑沒說什麼,在這裡如果不幹活,她會覺得自己的存在是那麼的多餘,從張媽的手中接過托盤,托盤裡的食物早已冷卻。
張媽嘆了一聲氣,也不再勸她,從她來周家,蓁蓁就在這裡了。整天總不說話悶着頭什麼活都幹,才那麼大點的小姑娘,處在長身體的時候,個子抽的很快卻瘦的彷彿一陣風吹來都能把她颳走似的。
算算她到這個家裡已經快滿一年了,張媽擦了擦手說:“蓁蓁,今天晚上我想回家一趟,我家大孫子今天發燒,又沒人看着,我擔心出什麼事情,你看能不能……?”。
“你回去吧,有什麼事情我會幫你看着。”
陸蓁蓁頭也不擡的說道,手上沾滿了水,在陽光下折射着柔和的光線,那雙手纖瘦而修長,雖然由於經常做活不那麼細膩,然而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看起來極爲美。
張媽笑着說,“那謝謝你啦,蓁蓁,等我回來給你帶我們家的土特產。”
外面天氣正好,天高雲清,院子裡種滿了黃色的雛菊,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她拿着一本書走到房子的一處拐角向陽的地方靠在牆角坐了下來,有些事情似乎隨着時間的流逝漸漸的蒸發掉了……正如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
現在媒體上關於那個人的報道轟轟烈烈,和周家斷了關係,或許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吧,但願他永遠也不回來。
只是短短的一年,她似乎忘記了當初在這所房子裡所受到的所有的悲慘,十四歲那年的事情恍如隔世。
陽光疏漏,不知不覺得往西山落下,將她身上的衣服漸漸的染成了淡黃色。
周少司推開窗,面容冷峻,緊繃着下頜一言不發,彷彿來自地獄的修羅一般,他的背後一個男人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對着他的背影怒吼,“少司,你究竟還聽不聽二叔的!我說這一次不准你去北歐,周旭那小崽子分明就是個白眼狼!你以爲你這次去了他會把你當成他老子,放過你嗎?!”。
殘陽如血,周少司垂下眸子不經意間看到窗下靜靜坐着的少女,一時之間愣神,一年之間她完成了一個完美的蛻變過程,從原來小小的女孩在一夜之間變成了美麗的少女,臉上的五官徹底長開脫離了稚嫩、平凡,腰肢柔軟而纖瘦,個子也在短短的一年內抽到很高,在她的身上他再也看不出昔日的痕跡。
窗外種着大片大片的雛菊,是當初周旭媽媽喜歡雛菊,他才特意吩咐花匠在院子裡每年種下雛菊。四周沒有任何的人,只有靜靜的少女在專心的翻看着樹葉,他注意到她輕輕的咬着下脣,那張乾淨而柔美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風輕輕的吹過,拂動她長長的如同海藻一般的髮絲,衣袂飄動,望着這一幕心裡那些積壓的煩躁似乎也被逐漸的吹走了。
“周少司,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週二叔砰砰的拍着桌子,爬滿了皺紋的臉漲的通紅,嘴角的兩撇鬍子隨着他說話的動作向上一翹一翹的。
“聽到了,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了,一個月以後就會動身去北歐。”,他收回了視線,把窗戶關閉,揹着週二叔冷聲說道。
“你瘋了!”,週二叔沒想到自己分析利弊了這麼久,他還是這麼固執。
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周旭那小崽子和周家脫離了關係,還把他派去北歐的人一夜之間全部都幹掉,周旭不僅夠狠還是在挑釁整個周家,少司現在去不是往狼口上上送!
“二叔,你不用說了,剛纔你說的我都聽到了。”周少司平靜的轉身,不緊不慢的說:“周旭既然敢背叛周家,我自然也要親自清理門戶。”
他平靜得彷彿口中提到的那個人和自己沒有絲毫的關係一般,這讓週二叔有些放心了,他最害怕的就是少司因爲父子之情對周旭手下留情,“你何必孤身犯險,周旭他既然敢殺了所有人,又公開聲明和周家斷絕一切關係,擺明了是要恩斷義絕,清理門戶也可讓其他人去,你這一去……”嘆了聲氣,週二叔還是想做一下最後的努力。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他這一去會發生什麼事情。
周旭會在這件事情上做的那麼絕,甚至把少司送給他的幾個周家的老人也都殺了個乾乾淨淨,還在北歐的媒體上公開宣佈了斷絕聲明,又怎麼會對少司手下留情。
“二叔,周旭他是我養大的,我比任何人都瞭解他,這一次你放心,他再怎麼喪心病狂也不會殺了我。”,周少司伸手抽了一條煙出來接着說,“這一次去主要是探一下北歐的市場,周旭這麼一動作幾乎將北歐與周家的聯繫全部割斷了,周家爲了打進北歐市場花費了太多的財力和物力,不能半途而廢,我想去看看有沒有可能和契爾家族合作,周旭的事情不急於一時,我會慢慢的想個完整的計劃來處理這件事情。”
週二叔沉默垂下頭看着空氣裡虛空的一點很久沒說話,他說的很對。
這一次周家損失最大的就是辛辛苦苦開發的幾個項目全部被擱置了,如果能接着進行下去,自然是最好的,他從接到消息只顧着擔心了,沒考慮到這方面。
“契爾家族那方面,你有多少把握?”
“百分之百。”
一句話簡單而乾脆,直指人心,沒有更多的話,卻讓週二叔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或許是他老了吧,沒有年輕時的魄力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週二叔說:“既然這樣,你想去就去吧,我也不攔着你,萬事你謹記一條,一切以自己的安全爲重。”
“自然”
送走了週二叔,周少司纔將自己疲憊的摔在了柔軟的沙發裡,看着菸圈一圈一圈的漂浮在空氣裡而後緩緩的擴散開,自言自語的說,“周旭,你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最好給自己已經買好了墓地。”
凊寡而慢悠悠的呼吸出嚥氣,周少司面上帶着讓人膽寒的冷意。
——
瓦罐裡的雞湯慢慢的醞釀着白色的氣體,陸蓁蓁小心翼翼的掐着時間,張媽特地囑託過這一次的雞湯要煲兩個小時,熬足了時間才能讓營養充分的吸入湯裡。
鼻尖微微的出了一絲的汗意,太過專注的看着火候而沒有注意到。
周少司從樓上下來準備外出的時候,聞到空氣中飄散着香味,腳下不知怎麼的就往廚房裡走了進來。
這些日子因爲周旭的事情,他吃飯的時間都不怎麼規律,肚子有些餓了纔想起來從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他粒米未進。
客廳的地上鋪滿了軟軟的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廚房門口,走在地上輕微的沒有一丁點的聲音,周少司走到廚房門前,隔着玻璃看着房間內忙忙碌碌的身影,眉頭擰了一下。
怎麼是陸蓁蓁?他不是吩咐過家裡的人不準讓她幹活嗎?
難道有人揹着他暗地裡指使她幹活,很好,敢違抗他的命令,嘴角的漸漸的拉平,深沉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怒氣,周少司正準備上前,忽然聽到廚房裡一聲細小的驚呼聲,心裡一跳,快步走到廚房裡,看到她好好的站在爐竈前,心裡才平靜了下來。
“怎麼回事?”,周少司放緩了呼吸沉聲問,視線落在她捏着耳朵的手上……沒有傷……難道是傷在了別處?
“叔叔?”,陸蓁蓁看着他,很驚訝,她剛纔燙着手了,難道是她叫的太大聲了,吵到他了?心裡閃過一絲的內疚,侷促的放下自己的手,結結巴巴的說,“沒、沒什麼。”
似乎在他的面前,手腳放在哪裡都不自在了,這樣的地方怎麼能讓叔叔來呢,他那樣的人……
周少司皺了下眉頭,目光在她身上游移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眉頭才漸漸的放鬆。黑沉沉的眸子凝着一層溫柔的色澤,他冷清的聲音在小小的廚房裡似乎被迴盪了很久才傳入她的耳朵中,“你做了什麼吃的?”。
目光落在她身後不停蒸騰着霧氣的瓦罐,潔白的霧氣在她的背後繚繞,似乎將她的線條都模糊了,沒得到她的回答,周少司上前走了一步。
陸蓁蓁慌亂的側開身體,小聲地說:“這是雞湯,張媽說叔叔一天都沒吃飯了,這些雞湯可以養胃。”
周少司一言不發,取出一隻碗,熟練的盛了一碗湯,而後端起來嚐了一下,味道是他熟悉的,之前也曾經喝過,卻又好像多了一些別的味道,房間裡越來越多的霧氣蒸騰在上方,將整個廚房都籠罩的很朦朧。
她能清晰的看到他吞嚥時喉結緩慢的滑動,還有他模糊的五官,以及從他身上源源不斷散發出來的味道,儘管在整間房間都充滿了濃郁的香味,她還是能清晰的分辨出他被掩蓋的特殊的氣味。
那是他身上的味道,陸蓁蓁忍不住嘴角彎了彎。